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一派祥和,让人如沐春风。但背后那深厚不可见底的凛然之意,却像是隐藏在火焰中的寒冰一般,透出一股股的寒意。
能让人产生这种感觉,只能说明,此人的气质已经达到了可以影响人心神的地步。
在场众人修为都是不弱,左丘飞峦更是斗力的境界,可他的心神在此人面前却都受到了影响,便可以预见这个人的实力强到了何种地步。
能够影响人的心神,本身需要对天地自然有独特的领悟和感受,进而将这种感受与自身融汇到一起,产生一个微妙的循环,做到天地中有真我,真我漫于天地。这也就是所谓的“道”。
但是能够达到此种境界之人,无一不是修为惊天动地的大宗师。
看着眼前之人迥异于常人的打扮,再感受着他给人的温和亲切的影响。左丘飞峦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想不到蛮夷国师蓟普罗大师竟然会来此,久闻大师威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实在是幸会,幸会!”左丘飞峦微笑着开口,朝着来人拱手行礼,神态间十分恭敬。
左丘飞峦此话一出,帐幕内众人齐齐动容,乌兰身后那壮硕汉子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道:“你是蛮夷国的国师,大普罗寺的住持,蓟普罗?”
“不敢当,贫僧正是蓟普罗。”来人开口说话,声音语调温和无比,但却清晰至极的传进了众人耳中。只是这种清晰的感觉却不同于一般的听觉,反而像是在自己内心深处响起了这个声音,然后直接映衬进了自己脑中一般。
听到蓟普罗承认,众人脸上震惊之色更浓。但同时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敬畏和尊崇的神色。
大魏朝有大宗师,草原有草原战神忽极烈。相邻的蛮夷国度也有顶级的高手,这蓟普罗乃是蛮夷国度首席高僧,修为贯通守拙,实力深不可测。乃是蛮夷国度第一高手,他除了武魂修为之外,还有自己独创的“普罗心经”,专修心神之力,以异法影响人之心神,其威力不亚于超强的战技威能。
众人短暂的震惊后,终于清醒了过来,纷纷冲着蓟普罗行礼。蓟普罗一一回礼,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笑意。
李碧道笑着招呼蓟普罗坐下,此时左丘飞峦和哥洪白再不敢坐在首位了,两人同时让出自己的位置要给蓟普罗。最后还是李碧道在自己身侧安了一个位置,让蓟普罗坐下,才算是作罢。
众人坐毕,李碧道微笑着朝着蓟普罗问道:“大师,大普罗寺的高僧们,是否已经来了?”
蓟普罗颌首微笑:“精挑细选了三千五百人,已经全部跟随贫僧前来。”
蛮夷国度乃是宗教立国,国内所有百姓全部信奉大普渡神。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何种身份,都将大普渡真神当作自己唯一的神和一生追寻的信仰。
大普罗寺便是供奉大普渡神的‘圣寺’,寺内弟子全部修炼武魂,精细大普罗寺故老相传的‘普渡神决’。
在蛮夷国度没有多余的江湖门派,大普罗寺其性质实际上就类似于大魏朝的江湖门派。但这个门派规模之大,却是大魏朝最顶级的门派也无法达到的。
大普罗寺一共有弟子数万名,而且整个蛮夷国度的所有百姓,只要具有修炼资质,无论是何种武魂,皆可来大普罗寺修行。
蓟普罗便是大普罗寺住持,但实际上,他在蛮夷国的地位,却不仅仅是一个住持那么简单。
蛮夷国是宗教国度,大普渡神的地位至高无上。虽然皇帝掌控着蛮夷国的军队和政治权利,但实际上就连军队中的兵卒也是人人信仰大普渡神,而蓟普罗的国师身份和住持地位,恰恰是这种信仰的最高体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蓟普罗名为国师,其实际权利却相当于半个皇帝。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蓟普罗想造反,蛮夷国多半就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但大普罗寺却有‘神规’,凡是入寺之人,便等于将一生交给了大普渡神,不可再入俗尘,不可眷恋世间荣华富贵,更不可挑动兵戈,祸害苍生。
这便构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蓟普罗权利是很大,蛮夷国所有人,都将他视作大普渡的使者,无人会违逆他的意思。但他却不能当皇帝,而且还要在表面上听奉皇帝之命。
若他造反,那他就算是违逆了大普渡的旨意,便算是‘入魔’。百姓们自然不会再尊崇他,也不会再信奉他。若他不造反,那就必须听从皇帝旨意。
所以说,在外人看来,蛮夷国度其实有两个皇帝,一个政治皇帝,一个宗教皇帝。
而这个宗教皇帝,便是蓟普罗。
要问天下这些宗师中谁的实力最强,恐怕没人能说的清楚。但要问天下这些宗师谁的权利最大,则非蓟普罗莫属。
大魏朝低处中原,面积广漠,沃野万里,物产丰富。除了草原蛮人,蛮夷国度也一直对大魏朝虎视眈眈。实际上不止是草原蛮人一直在联络李碧道,就连蛮夷国,数十年来也一直在筹划侵入大魏。此次李碧道造反,让他们看到了机会,是以蓟普罗亲自来找李碧道,谋求彼此合作。
李碧道反叛攻至铁壁关,与潘同林在此僵持不下,直至周动风召开招亲英雄会,铁壁关的情势更是晦涩不明。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李碧道想要攻下铁壁关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虽然天下苍生人人皆有武魂,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缘觉醒,就算是有引导之法,也要看个人资质。
军队中虽然也有修炼武魂的兵卒,但大多数却都只是寻常人而已。铁壁关现在聚集了数千高手,这股力量真的发挥出威力,足以抵挡十万大军。更何况铁壁关易守难攻,再加上潘同林自己的军队,李碧道想要取胜,已经不可能,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不溃败的问题。
但李碧道既然已反,自然不甘心就此中止。忽极烈既然与之结盟,当然也不愿意承受这样的结果,两人一番商量之后,决定由李碧道率众在此继续进攻铁壁关,而忽极烈则倾尽全力,绕行进入莫州,打算来个首尾夹攻,一举拿下兼州,打开进入大魏朝的门户。
李碧道手中全部兵力大概有二十万。除去留在太州镇守的之外,他总共只带了十多万人进攻潘同林,虽然潘同林连番败阵,到现在守在铁壁关,可手中还有七八万人。李碧道虽然十万大军损伤没有多少,但面对数千武魂修为高深的高手,却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别的不说,连日攻打,光是一个周动风几乎就在战场上起到了决定性的巨大作用,此时再加上几千高手,显然局势对李碧道来说十分不利。
尽管哥洪白带着两万草原人在此协助,但若是根本问题不解决,局面还是不够乐观。
但今日这个根本问题,却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
蓟普罗精选三千五百名大普罗寺精英弟子前来助阵,足以与铁壁关数千群雄一争高低了。
那么李碧道打下铁壁关的希望,便足足提高了数成!
然而听完蓟普罗的话,哥洪白却是面色一变,冲着李碧道说道:“孙将军,之前你与我父亲可是有盟约的……现在蓟普罗大师若是也参与其中,攻下兼州以后,你又打算如何分配?”
虽然蓟普罗是天下有名的宗师,哥洪白心中对其既敬且惧,但此时却牵扯到实际的利益分配,纵使心中有所顾忌,他还是直说了出来。
哥洪白说完,李碧道尚未答话,蓟普罗就颌首微笑着说道:“哥洪白王子多虑了,我蛮夷国无意染指兼州,今次帮助孙将军攻打铁壁关,实际上也是为了忽极烈大汗着想。实际上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见过大汗了,这里有他的亲笔书信,请王子过目。”
说完蓟普罗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上前几步递给了哥洪白。
哥洪白将信将疑的结果信,打开一看,发现确实是自己父亲的亲笔,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看着看着,哥洪白的脸色慢慢放松,最后将信收起来,朝着蓟普罗道:“原来大师是想图谋幽沧两州,看来是晚辈误会了,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师原谅。”
蓟普罗笑道:“哥洪白王子客气了,我们蛮夷国与草原各部民一向交好,与忽极烈大汗相处的更是融洽。若是能打开大魏朝的门户,我们蛮夷国愿与大汗共分大魏。”
哥洪白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而李碧道则是唇角微翘,眼中精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将军,既然有蓟普罗大师和哥洪白王子助战,我们可说是胜券在握,不知道将军打算如何攻打铁壁关?是否已有定计?”左丘飞峦忽然开口问道。
李碧道微微一笑:“我们的目的只是在此拖住潘同林,让他以为我们集中所有力量在攻打铁壁关。同时也是为了迷惑大魏,据探马禀报,大魏已经派出援军,我估计就算是他们互相推诿,故意拖延,也应该快到兼州了。只要我们能撑住,等忽极烈大汗从莫州绕进兼州,那么大事也就成了。所以我的打算就是没有打算,在此稳扎稳打,让潘同林无暇他顾,我打算明日便开始攻打铁壁关,众位可有异议吗?”
哥洪白笑道:“这些天憋得我全身都难受,恨不得将军早一天攻打才好,怎么会有异议?”
蓟普罗颌首道:“一切听从将军吩咐。”
“嗯”李碧道说道:“周动风怎么也想不到,何据顺竟然会被我们说服,他还以为他已经劝服了何据顺,莫州无后顾之忧,却没想到这次他是大错特错了,哈哈…!”
……
铁壁关,夜深人静之时,群雄都已散去,陈霄和周嫣然坐于洞房之中,沉默无言。
陈霄坐在桌旁,端着一杯茶正在沉思。在他面前摆放着合欢酒,一只白玉酒瓶,两只小巧精致的酒杯,但却一直没有动过。
周嫣然坐在床上,盖头仍然没有揭下,她的两只小手抓握在一起,手心中湿湿的,显然内心十分紧张。
安静的房内只有两个人低沉的呼啸声,更是为这宁静的夜色平添了一丝暧昧。陈霄想了一会儿,将手中茶一饮而尽。然后端起酒瓶,在两只酒杯中倒满,端起来走到了周嫣然面前。
周嫣然低着头,透过盖头看着陈霄的脚站到了自己面前,脸孔瞬间涨的通红,只觉得耳朵都有些灼热,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陈霄将酒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缓慢而温柔的揭掉了周嫣然头上的红色盖头,周嫣然那绝世的美丽容颜顿时显露了出来。
烛火暧昧,依稀可见双眸似皎洁的月光,柳眉樱唇,透出一股朦胧的,动人心魄的魅惑力。陈霄只觉得心神一颤,看着周嫣然的目光竟然痴了。
周嫣然也不敢动,依然是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陈霄才算是清醒了过来。他端起酒杯,将一只递到周嫣然面前,小声道:“嫣然妹妹,既然你我已经成婚,这合欢酒还是要喝的……”
周嫣然低声“嗯”了一声,伸出素手接过酒杯。两人微微一沉默,心里想到这合欢酒的暧昧缠绵的饮法,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将彼此手臂纠缠起来。半天之后,两人无奈的同时举杯上前,异口同声说道:“我们还是就这样喝吧……”
“哈哈…!”“嘻嘻……”陈霄和周嫣然同时顿住,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那紧张暧昧的气氛顿时冲淡了不少。
两人将杯子靠近,轻轻的一碰,陈霄道:“嫣然妹妹,我……虽然我们二人已是夫妻,但是,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对童牧是有情意的,也许这样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不管怎么说,这些事都是我的不对,无论你打我骂我,我都受了……”
“陈哥哥……”周嫣然伸出手,堵住了陈霄的嘴。“这些事情嫣然都明白,嫣然也知道,嫣然并不怪你……能与陈哥哥在一起,嫣然已经心愿得偿……其他的,嫣然都不在乎……”
陈霄还打算说话,周嫣然摇了摇头道:“我明白陈哥哥心中还惦念着童牧姐姐,可是嫣然不在乎,回头待此间事了,我便和哥哥一起去少道剑门,去见童牧姐姐……我,我愿意帮哥哥劝说童姐姐,希望她能……能接受嫣然。”
陈霄轻吸了一口气,看着周嫣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满满的只是感动。
他知道周嫣然喜欢自己,但却没想到周嫣然竟然会愿意为了自己牺牲这么多。以她的出身,根本不需要对任何一个男人如此。周嫣然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不介意,甚至愿意和自己一起去找童牧……她真的不介意吗?试想,若是自己爱的女人,要同时拥有两个男人,自己怎么可能不介意?其实嫣然只是将所有的不愉快藏在心底,为了怕自己为难,甘愿承受所有的委屈和痛苦……自己欠她太多了。
其实何止是欠她?自己欠周大侠的,欠嫣然的,都很多很多,恐怕终这一生,也难以回报。
陈霄心里感动万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将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长舒一口气道:“嫣然,谢谢你,你对我的情义,我今生也难以回报。日后我与你同生共死,无论戟山火海,我都会护你一生一世!”
周嫣然也将杯中酒缓缓喝干,温柔的看着陈霄说道:“陈哥哥,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陈霄微微一笑:“决不反悔!”
咚咚咚……!
正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侍女小声说道:“陈少侠,周小姐……”
陈霄和周嫣然同时一愣,陈霄愕然问道:“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那侍女小声道:“童牧小姐之前留下一封信,让我交给陈少侠……但是苏小姐说,若是你能成为招亲大会的优胜者,便将这信给你,若是不能,就算了……陈少侠,你现在要这封信吗?”
陈霄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房前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正是这些天服侍童牧的侍女,手中拿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他急忙将信接了过来,那侍女行了一礼便即离开。
陈霄关上门,快步走到桌边坐下,在烛火旁边打开了信。
入门是一行秀气的小字,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还带着一股微微的花香。陈霄顿时心中一颤,这花香正是童牧所用香囊独有的味道。
“陈大哥,见信如面。”
“师父和师娘已经来到了铁壁关,左丘师兄也打算参加招亲大会,想要成为周大侠的女婿,但是童牧知道,有陈大哥在,左丘师兄必定难以如愿。”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陈大哥说,招亲大会结束,童牧必定要随师父回去。我虽然心中百般不舍,但师父对我毕竟有养育教导之恩,童牧不能忘恩负义。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细细思量童牧与陈大哥之事,尽管童牧对陈大哥一片真心,但是碍于门派世仇,童牧实在无力抗拒师门之命,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嫣然妹妹对陈大哥一片情意,童牧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若是没有嫣然妹妹,也许童牧没有勇气离开,也不舍得离开陈大哥。但是既然有了嫣然妹妹,我想足以慰籍陈大哥之寂寞凄苦,童牧也就放心了。”
“无论如何,童牧此生心中只有陈大哥一人,希望你好好对待嫣然妹妹。琉璃月晶的所在,童牧已经绘成地图附于信中,希望陈大哥找个合适的机会前去取出,锻造出一把绝世洪器。宝剑赠英雄,琉璃月晶只有在陈大哥手中,才是最好的归宿。”
“不要来找童牧,师父个性固执自负,必定不会让你我二人在一起,来到少道剑门,等于深入虎穴,请陈大哥放心,童牧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也请陈大哥保重。”
……
看完信之后,陈霄又从信奉中找出一张白纸,上面画的正是青蛇山,还以文字详细标注了诸般参照,青蛇山地势方位,已经琉璃月晶的藏匿所在。陈霄愣愣的看着这封信,脸上神色连连变幻。一边的周嫣然看见陈霄的怪异神情,好奇的走了过来。陈霄便下意识的将信递给了她。
周嫣然看完之后,轻轻叹息一声道:“原来童姐姐早就萌生了成全嫣然之意,没想到嫣然却完全没有看出来……陈哥哥,嫣然以为自己愿意接受童牧姐姐,便是心胸宽广,大度之极。却没想到童姐姐心胸比嫣然宽广了十倍,竟然宁愿牺牲自己……陈哥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童牧姐姐找回来。”
陈霄皱着眉头,满脸都是懊恼之色,他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道:“都怪我,竟然惹出这样的事来……嫣然妹妹,我是不是天下第一等负心薄幸之人?”
周嫣然摇了摇头:“陈哥哥不要这么说,就算是怪也要怪嫣然,若不是我非要你来参加这英雄会……你和童姐姐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我想童姐姐就是看出了嫣然的念头,才决定这么做的,我对不起她。”
陈霄脸现担忧的神情:“童牧将琉璃月晶给了我,她回去该如何向她师父交代?这……这该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将琉璃月晶取出,交还给少道剑门,绝对不能让童牧为难。”
“陈哥哥,”周嫣然不赞同的说道:“童姐姐既然决定交给你,自然是下定了决心,或许她有什么安排也说不定……你若是将琉璃月晶交还,少道剑门承不承情还两说,若是打乱了童姐姐的安排,又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平静的铁壁关忽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整个铁壁关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中投入了一颗石子般爆发。所有的官兵们急匆匆的动作起来,披挂整齐朝着铁壁关关口城墙上涌去。
一名名传令兵急急忙忙冲进江湖群豪们休息的房间,大声通报道:“敌人朝着铁壁关攻来,请各位大侠速去援助!”
不多时,数千群豪便涌到了铁壁关城墙之上,按照各自的门派分成一拨拨,朝着城墙下探望。
只见远处敌营中人流涌动,密集的兵卒列着整齐的队容朝着铁壁关下涌来,步兵、骑兵、弓箭兵排列整齐,带着凛然之气,仿佛蚂蚁般缓缓推进。
城墙上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远处下方的兵卒阵势,一眼望过去,不知道有多少兵马,人潮涌动时,盔甲碰撞的铿锵之声和踏在大地上的轰轰轻响,清晰的传进了城墙上每个人的耳中。一时间,众人心中同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这些江湖群豪们身怀绝技,但却大多没有见过战场上千军万马厮杀的阵势,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不语,似乎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
但是这些人毕竟是武道修为的高手,心志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只是暂时的失神就清醒了过来。纷纷呼喊着朝着潘同林说道:“潘太守,敌人已经来袭,我们快冲下去吧,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就是,让这些蛮人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将这些蛮子赶回去!”
……
一时间,铁壁关上群情激荡,人人呼喊迎战。潘同林却是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一边的周动风看出了潘同林的异常,问道:“潘太守,有什么顾虑吗?”
潘同林道:“周大侠,我铁壁关群雄集聚,打算对蛮人动手,这事情一定隐瞒不住,我相信李碧道肯定得到了消息。那么,既知我们有了助力,为什么李碧道还敢主动进攻?”
周动风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对方有恃无恐,或者是心中有必胜把握?”
潘同林摇头道:“也未必……若我是李碧道,此刻必定坚守营寨不出,就算是不得不战,也会摆出疑兵之势,让敌方心存疑虑而不敢冒然出战,绝对不可能主动出击应战。虽然李碧道有了蛮人助力,兵力比我要多,但相差却也并不是很大,更何况铁壁关有地利之势,并不好攻打……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方又有数千江湖群豪,他绝对没有取胜的可能。稍有不慎,就是兵败的结果……怎么看来,他都不应该犯这种愚蠢的错误才是。既然他敢主动出击,就算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一定有信心而不败,他的信心从何而来?”
周动风道:“会不会是疑兵之计?假装出击,实际却是装装样子?”
潘同林看着正在缓缓前进的兵势,沉吟道:“不是疑兵,若是疑兵,必定会表面上装作强大无比,旌旗摇晃,喊杀声震天,军势分散而势大,形成草木皆兵之错觉。周大侠请看眼前兵势,阵列密集,兵卒沉默无言,行动虽然缓慢却义无反顾……更重要的是,凭我多年征战的感觉,对方阵势士气高涨饱满,杀气隐没却有勃然而发之势,怎么看都不是疑兵!”
听到潘同林的话,周动风和周围众人皆是沉默不语。虽然潘同林和李碧道的对战节节败退,但是潘同林却并不是无用之辈,也是大魏朝排得上名的猛将,此刻针对敌情的估计,应该不会有错。
众人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李碧道究竟是凭着什么,敢于主动进击?
潘同林看着越来越近的兵势,却迟迟没有下令该怎么做,只是在紧皱着眉头思忖不已。
究竟……李碧道的依仗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如此不详的预感,难道我想漏了什么?
潘同林冥思苦想,心中既有些急躁而有些懊恼。和李碧道连场大战,尽管自己小心翼翼,谨慎应敌,却还是一败再败。就像是武功高手对战一般,两个同样有名的强者,连番对战之后,一方被另一方一路压着打,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这种感觉着实令人郁闷无比。
兵势缓慢推进,在离铁壁关五百米处停了下来,然后从正中缓缓分开,让出一条通路,几个人策马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一身银甲,手持一杆三尖两刃戟,正是李碧道。他策马而出到兵势之前,立刻举起三尖两刃戟,遥指铁壁关方向,朗声笑道:“潘同林,你可敢下来与我一战?堂堂一方太守,竟然龟缩在此不敢应战,怎么,难道我孙某就那么吓人吗?哈哈哈……”
潘同林面孔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闪现着滔天怒意,大声回应道:“李碧道!你这个反贼,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今日铁壁关上群雄云集,誓要娶你性命!我劝你还是早早下马受降,听候圣上发落。免得兵败之日,满门抄斩!九族化为齑粉!”
“哈哈哈哈……”李碧道狂笑回应道:“潘同林,你已经危在旦夕之间,还敢口出狂言!昏君无道,我起兵讨伐,乃是顺应天意人心,你却是执迷不悟,妄图与天道对抗!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李碧道话罢,他身边的哥洪白大声说道:“潘太守,都说你能征善战,是一员猛将,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令人大失所望。我们草原人最敬重英雄好汉,却没想到兼州军卒,竟然全都是无胆匪类,若是有种,就下来与我们决一死战,让我们草原人看看你们的血性!”
“呦……!无胆匪类,出来与我们一战!”哥洪白话说完,他的身后顿时响起了一片粗犷嘹亮的应和之声,两万蛮人骑兵坐在马上,纷纷举起手中弯戟,大声的吼叫着,气势一时无两,当真是惊天动地。
此时铁壁关上众群豪已经是怒气滔天,李碧道的挑衅他们还可以忍耐。毕竟李碧道虽反,可他起码还是大魏朝之人,这是大魏朝内部之事。但草原蛮人敢在大魏朝地界如此嚣张,顿时激起了他们的敌忾之心。
“放你妈的屁!说谁是无胆匪类!你们这些蛮子,看爷爷一会下去,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滚回去!敢到大魏来撒野,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潘太守,下令出击吧,让我们下去杀这帮孙子一场,让他们知道厉害!”
一时间,群情激奋,斗志昂扬,铁壁关众群雄们个个摩拳擦掌,眼中灼热的战意,再也掩饰不住。
尤其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各派前辈,虽然没有像后辈那样大声呼喊,但是眼中流露出的森寒杀意,却是无比明显。
他们成名数十年,江湖中人见到他们无不是敬畏有加,此刻被蛮人如此轻视,心中自然是无比愤怒。
但潘同林却沉默不语,只是在心中犹疑不定。
李碧道邀战越热切,潘同林心中那不详的感觉就越清晰,隐隐的,他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但是却毫无头绪。
一边的周动风看出了他的顾虑,小声道:“潘太守,此时此地,我们别无选择,我看还是下令战一场吧。我们越是不敢应战,对方士气就越高涨,这么下去,恐对战事不利。”
潘同林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周大侠说的对,事已如此,多想无异,他要战,那我们便战!只是不知道周大侠,我们该如何战法?”
潘同林虽然是兼州太守,此刻更是铁壁关所有兵卒的领袖。然而江湖上这些群豪他却无法管,心中就算有定计,也不敢自己盲目下令。周动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故意大声说道:“潘太守你是兼州首脑,今日众人又是为了守住铁壁关而来,自然是听你全盘号令!你请下令吧,你说如何战,我们便如何战!”
潘同林微一沉吟,其实他此刻心中最佳的念头,就是直接派出数千群雄,依仗他们强悍的个人实力,直接冲杀到李碧道阵前,看明白他的虚实。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先不说这些人会不会听命这种一看就无比危险的举动。就算听命了,他也不敢这么做。
虽然这是最佳的应对手段,但是此刻铁壁关这数千人可不是一般人,光是江湖上各门派的掌门长老就不知道有多少,若是有什么闪失,自己怎么和他们交代?
不用多了,只要有三五个掌门丧命,自己恐怕就得承受他们整个门派的怒火,这种状况,他可不敢承受。
所以思量一番之后,潘同林退而求其次,采用了第二种方略。
铁壁关城门缓缓打开,数千骑兵从中冲击而出,这数千骑兵全部身穿重甲,手持沉重而硕长的精钢长矛,呼啸着朝着前方冲击而去。
这数千重骑已经是潘同林手中最后的精锐,兼州积蓄数十年,才积聚起这些骑兵。按说潘同林是绝对不舍得在这样危险的局面下派出的,但是此时局势危急无比,他心中那不详预感越来越强烈,若非如此,势必无法探知李碧道的虚实。
数千骑兵冲出之后,在铁壁关前空地上聚集而起,排成一列长阵。在这些骑兵之后,数千群雄依次而出,缓缓跟于其后。
希律律……!骑兵统领持长矛仰天而立,数千骑兵一声大吼,齐齐策马狂奔。
大地在震颤,战马在嘶鸣,尘土呼啸而起,在骑兵们身后荡起滚滚浓烟。黑色的战甲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散发出森寒的光芒,浓烈的杀气,朝着李碧道战阵席卷而去。
数千群雄同时亮出了武魂,跟随在后冲杀了过去。
刺目的各色光芒遮天蔽日,尽管这些江湖英豪们并没有骑兵那整齐的阵列,没有那强劲的气势。但是他们亮出武魂之后,个人实力的强烈膨胀,却形成了一股更加强大的压力,越过骑兵朝着李碧道的阵势压了过去。
眼见数千骑兵冲杀而来,站在前方的李碧道双眼微眯,旋即露出一丝冷笑。
五百米的距离并不远,尤其是重骑冲锋而起之后,几乎就像是一座大山轰隆隆压了过来。就是眨眼之间,这些骑兵已经冲到了距离李碧道兵势不足百米之处。所有骑兵一声轻喝,整齐划一的端枪平举,锋利的枪头闪过寒芒,带着摄人心魄的清冷,冲着前方一往无前的狂冲而至。
九十米……八十米……五十米……地面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晃动,铁流已近眼前,但李碧道一方却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潘同林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型。铁壁关上鼓声大作,兵卒们呐喊助威之声震天动地,眼见骑兵们已经冲击到了李碧道阵前,似乎下一秒就会出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喝彩呐喊之声更盛,铁壁关的气势,前所未有的高涨!
然而就在此时,潘同林的目光忽然一凝,露出震惊的神情。
一阵梵音吟唱之声响起,声音就像是滚雷一般荡漾天际。在潘同林军势之中,忽然亮起一阵冲天金光。然后金光猛然一晃,凝聚到了一起,在潘同林军势之中组成了一个虚幻的巨像。
四面八臂,喜,怒,哀,乐,四种表情面朝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八只手臂中持着滚轮,莲花,宝瓶和钵盂,袒露上身,露出雄壮结实的肌肉。盘膝而坐,身下踏着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氤氲而生的金色气息,带着无比威严之意,竟然一瞬间就压过了骑兵的凌然杀气,甚至将骑兵之后数千群豪的气势也压了过去。
刹那间,巨响就像是活了一般抖动起来,手中莲花朝前一举,便缓缓飞起,然后在半空中猛然扩大,竟然扩大至数百丈长短,如同一座山般挡在了李碧道的军势之前。
“不好!!”潘同林一声大吼,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不祥之感从何而来。他瞪大了眼睛,猛然回头喝道:“收兵!鸣金收兵!”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五百米的距离,足够这些重骑冲起极快的速度。尽管这些重骑们看到眼前异象,已经感到了不妙,但却已经来不及勒住马匹。但这些骑兵俱是精锐,既然已无退路,心中狠勇之意顿时涌了上来,一起爆吼数声,仍然端枪猛冲!
轰……!
就像是天地忽然撞在了一起,那猛烈的碰撞之声就像是撕裂了天空的炸雷,震得铁壁关的城墙似乎都在震颤。第一波的骑兵撞上那金色莲花之后,就像是忽然撞到了一座钢铁之山,竟然瞬间便爆成了一团肉泥,骑兵的铠甲,马匹,包括手中的精钢长矛,全部在一瞬间破碎崩裂,化作点点粉尘血沫,爆在了莲花之上。
轰轰轰轰轰……!巨响连绵不断响起,让所有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尽管后方的骑兵们见势不妙已经减慢了速度,可是只要他们碰到那金色莲花,哪怕只是轻轻一触,也立即会爆成一团粉末,无论是身上铁甲还是胯下战马,皆是如此。
这就说明,造成眼前这样结果的原因,并不是战马的冲击力过于猛烈,金莲过于坚硬。而是这金色巨莲,带着一股奇异的毁灭之力,会将碰触到它的一切东西,湮灭成为齑粉!
这样的结果,即使是骑兵们再悍不畏死,也感到了恐惧。他们拼命的拉扯缰绳,想要让战马停下来,但是他们的冲击速度却实在是太快,怎么样也不可能让战马停下来。
这些重骑为了冲杀方便,身上更是有铁锁与战马相连,根本没可能从马背上跃下的可能。所以他们只能睁大了眼睛,带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看着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的深渊!
李碧道脸上带着狞笑,看着一朵朵血花在自己眼前绽放。而一边的哥洪白等人,则是满脸惊骇至极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草原和蛮夷国度接壤,尽管一直相安无事,但是彼此实际上却是互相提防,虎视眈眈。草原蛮人善骑射,机动力极强,民风又彪悍,一向不将蛮夷国放在眼里。但今日见过了眼前场面,他们心中对蛮夷国的警惕和戒备之心顿时增强了数倍!
之前哥洪白带来的两万人还在大声呼喝,但是此时却是鸦雀无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每个人心中都在思忖着一个念头,若是自己与蛮夷人对上,对方使出这种诡异莫名的手段,他们该怎么办?
数千骑兵眨眼间便死伤过半,剩下的骑兵们眼见活路无望,便凶悍的将手中长枪刺在了自己胯下战马身上,这些战马顿时哀嚎着滚翻在地,与身上的主人一起,在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在地面上翻滚碰撞。一时间骨骼爆响声,哀嚎声响彻不断,景象十分惨烈。
然而就是这样的碰撞,却最终在前方形成了一道人肉城墙,将后面的骑兵挡了下来。只是这样的阻挡虽然不至于一下子毙命,却无可避免的,将整支骑兵全部颠覆。
就算是不死,也要重伤!
嗖……!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刺目的金光划过天际,照的人睁不开眼睛。一杆金色的大戟,在半空中穿行而过,飞行之中逐渐变大,化作百丈长短,数丈宽。轰的一声撞击在了金色的莲花之上。
两相撞击,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咔嚓之声,大戟与金莲碰撞之后,瞬间便化作金光消散。但是厚重的金莲,却也忽然变得暗淡了许多,整个莲体上荡漾出一圈圈的水波样的波动。
周动风头上显出玄道戟武魂,八颗星辰华丽的映衬于戟身上,散发出点点流光。他整个人的气势此时凝聚到了极点,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身边像是有一颗太阳在灼灼生辉,不断的散发出光与热。每个人的心中都产生了一股无比温暖的奇异感觉。
距离周动风不远处的陈霄,愣愣的看着周动风,满脸都是骇然之色。
这就是大宗师的境界!?
方才那一击正是周动风的第八战技,整个施展的过程陈霄恰恰看的一清二楚。从周动风武魂上第八颗星辰闪烁开始,到他凝聚起气势发出,雄壮浩然的无形气场就覆盖了他周围足足十数丈的距离,所有处在其中的人,一时间竟然产生了无所适从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惊涛骇浪席卷,根本没有反应和应对之力。
每个人心中都在盘算着一个念头:幸亏周动风这一击是击向金莲,若是击向自己,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陈霄心中也依然是如此感觉,童年时被周动风相救,当时自己还小,实力也比较低微,加之寒星的几个杀手实力太差,周动风根本不必全力施展,所以陈霄当时并没有感觉到周动风的真正强大。但是眼前这一击,却已经让他的整个心神为之颤动。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体内的真气,还有自己的武魂修为,都在周动风这一击下被完全压制,暗淡龟缩到了极点。若是这一击是针对自己的,他必将毫无反抗之力。
这就是大宗师的境界!
陈霄心中正在感叹惊佩,周动风头上第八颗星辰再次闪烁,又是一支金色大戟抛了出去,同时周动风厉喝一声道:“这是阵法,大家用战技轰击!”
轰……!
这一下,金色莲花光芒再次暗淡了一下。但是刹那间,李碧道阵中吟唱之声大作,那四面八首的巨像猛然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吟,虽然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之中,就像是在众人心底响起一般。
巨响再次伸手一举,金色钵盂便旋转着升起,滴溜溜的朝着群豪头顶上压了过来,半空中急速变大,刹那间变得如同一座山岳般大小,带着沉重的呼啸声和泰山压顶之势,往下急速坠落。
“咄!”一声洪亮的吼声响起,人群中的姬光熙猛然显出了武魂,刹那间黑光涌动,一只巨大的天曲笔便显出在了他的头顶上方,九颗星辰连成一串,将整个笔身点缀的犹如七宝琉璃。随着第九颗星辰的亮起,姬光熙一把将头上武魂抓在了手中,将其取下,然后对着天空,笔走龙蛇,写了一个大大的“破”字!
姬光熙此时双目精芒爆射,须发随风飘动,整个人陡然散发出一股无比潇洒狂放的气息,手中天曲笔挥动时,甚至带着风雷破空之声。
以天为纸,乌黑的‘破’字迎风见涨,刹那间扩大至与钵盂差不多大小,迎着压下来的破字撞了上去。
咚………!
就像是金钟撞击,又像是仙乐升腾。钵盂被这个漆黑的‘破’字阻滞在了半空,然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但是下落之势却丝毫不减,姬光熙又是一声大吼,天曲笔上九颗星辰竟然依次闪亮,飞快的朝着天空连连划动,九个连环大字便依次飞了出去。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每一个漆黑的大字撞在钵盂上,皆是响起一声沉闷悠远的撞钟之响。在场两方人马同时觉得胸中似是被大锤击过一般,每一声响便觉得气血翻腾一下,到了最后一声巨响,一些体质差一些的兵卒,竟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钵盂的一角被彻底蹦碎,丝丝金光顺着破裂的一角倾泻而出,下压之势顿时缓慢了不少。但是却仍然朝着下方不断压来。
此时群豪们早已反应了过来,不待周动风再说,所有人便齐齐亮出了武魂。
七彩霞光照耀天地,各种形态的武魂尽显铁壁关,戟、枪、剑、戟、斧、钺、钩、叉……每种武魂上,或多或少的闪烁着星辰,从铁壁关上望去,就像是群星坠落凡间,眼前只见金光闪闪的一片,再也看不出任何人形。
各种战技呼啸着击向天空中的钵盂,火焰,寒冰,飞轮,闪电,狂风,剑刃,戟芒……前赴后继的撞击在钵盂之上,只是一个瞬间,钵盂就被击的粉碎,化作万点流光消散于天空之中。
接着群豪们又是一声大吼,战技再次发出,击向李碧道阵前的金莲。
哗啦……!金色莲花也在一瞬间破碎不见,就连那四面八首的巨像,也只好发出一声不甘的闷吼,被击成了无数片,随风而逝。
城墙上的潘同林双眼猛瞪,此时鸣金之声还在响起,但数千重骑却已经再无可能返回。潘同林挥手前指,大声下令道:“全军出击,随众英雄破李碧道反贼!”
震天的鼓声和呼喊声刹那间响起,铁壁关上守兵就像是洪流般狂涌而出,朝着数千群雄接应了过去。
金莲破去,李碧道脸上丝毫不见紧张担忧之色,而是淡淡挥手下令。
此时众群豪们已经在周动风和姬光熙的带领下朝着李碧道军势冲锋,但却只见李碧道的军势骤然朝着两边分开,露出了一群人来。
这些人悉数穿着红色的宽大僧袍,头上带着古怪的冲天圆帽,手中拿着圆轮,禅杖,尖戟等诸般兵器,单手合适,齐颂经文。
为首一人手持圆轮,一脸慈祥笑意,没见他怎么动作,整个人只是一闪,就出现在了阵势之前。然后他将手中圆轮徐徐举起,挥动中竟然呈现出幻化虚影。
圆轮上光芒闪烁,九颗星辰依次闪耀而出。第九颗星辰刹那间亮起,一道五星金光从此人全身绽放出现,然后瞬间化作一把巨大的禅杖,对着身前狠狠砸了下去。
正在前冲的群豪们顿时大吃一惊,这禅杖出现的毫无轨迹可以琢磨,下砸的速度更是快逾闪电,那股无可抗拒的强势压力更是令人心生难以抵御的感觉。
就在此时,又一个巨大的黑字冲天而出,化作一个巨大的“擎”字,硬生生的托住了禅杖。群豪们急忙闪开,擎字也随之消散,禅杖轰然落下,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轰隆隆……!
大地裂开一个硕长并且巨大的坑洞,强劲的震荡力甚至让不少人都跳了起来,然后狠狠的跌落在地,摔的头晕眼花,眼冒星辰。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战技的威力,完全可以媲美方才姬光熙和周动风的强势轰击,眼前这怪异的僧人,到底是谁?
“蛮夷国师蓟普罗!”
姬光熙大喝一声,手中天曲笔缓缓置于身前,身后群豪顿时齐止脚步,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
非是群豪听到蓟普罗的名字而停,而是在姬光熙喊出这一声的时候,他与周动风同时释放出气势,无形的压力联决而至,硬生生将身后群豪全部止住。
这种气势无形无质,并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真正实质性的影响,但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震慑人的心神,令人生出喜怒忧怖哀乐思等种种念头,由心神入身体,进而发乎内心的作出动作行止,就像是本来没想挺步,但是却忽然有人在耳边大吼一声停下,身体毫无反应的情况下,会自然而然的停住。
陈霄也不外如是,被这无形的气势压住了脚步,他脸上的表情刹那间无比精彩。
只有在见到大海,溪水才能知道自己的渺小,面对巅峰山岳,土丘才知道自己的低矮。此时陈霄才算真正的明白了大宗师的实力和境界,那是一种融天汇地,身即道的至高无敌之境。
饶是他经历数场大战,均是以弱胜强,以自己较低的境界战胜更高境界的高手,心中涌现出了无上的自信。此时也忍不住感到了一丝沮丧和深深的佩服之情。
和真正的宗师比起来,自己就像是萤火虫面对皓月一般,完全无法显出任何光彩。
此时潘同林率领的大军也已经冲杀了过来,然而数万大军却也无法完全消去两大宗师的气势影响,如群豪们一样,缓缓的停了下来。
原本应是铁马金戈的战场,此时忽然变得无比安静,近二十万人发不出半点声音,就连战马都没有嘶鸣半声。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战场最前方的三人。
听到蛮夷国师蓟普罗,数千群雄顿时心神震颤,露出吃惊神色。
大宗师,又是一个宗师。
也许对两方的兵卒来说,心中还没有太大的感触,但是对于这些修习武魂的武者来说,眼前此局面,却是终身也难遇一次!
天下间赫赫有名的三大宗师,竟然在战场相逢,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一战!
这样的场面,只是看上一次,绝对会对自己的境界修为有极大帮助,这样的机会,说不定终身就只有这一次!
一行大雁恰与此时飞过天际,白云缓缓飘过,阳光温暖的照射着铁壁关。但就像是老天也被三大宗师的气势影响一般,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暗了下来。
白云化作乌云,沉闷的压向众人心头。阳光透过乌云缝隙照出,天空大地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微风拂过面颊,似乎带着一股肃杀穆然之气。
“久闻蓟普罗大神修炼的乃是渡化终生之道,大普渡神乃止战,布仁之神。此时却带领众僧出现在战场上厮杀,岂不是与大师所修之道相违?”姬光熙开口说话,竟然如同朋友叙旧般侃侃而谈,不谈杀戮,说的竟是蓟普罗的信仰。
蓟普罗面带微笑,颌首说道:“万物生于世界,荣辱兴衰,生老病死,枯荣盛败,皆是道之造化。大普渡神止战布仁,乃是望苍生领悟仁爱之道,以善心压制恶念,最终脱去恶端,成就天下皆仁之世。但生死,胜负,兴衰,却是万物存在之必然,乃自然之道。大普渡神教我们追寻,乃是让我们自明至理,而后再由心而为,言行合一。非是不懂装懂,心有欲念却强自抑念而行,今日我出现在这里,行杀伐之事,却是在追寻大道之路上的自然而然之念,并不违背大普渡神的教喻。”
姬光熙淡淡一笑:“如此说来,大师的意思是,只有真正明悟不杀之道,心中不想杀,没有杀的念头,才算是明悟了自然之道,才算是心中有仁。若是心中想杀,便要放开去杀,如此便是依照本心而行?若是大师追逐之道如此,岂不是有自欺欺人之嫌?”
听到二人对话,许多人顿时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不明白眼前两大宗师说这些晦涩不明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他们看来,若是要战,上去打就是了,何必说些没用的废话?
但也有人脸上现出若有所思之情,意识到两大宗师此时很可能是在以言语扰乱心智,以求对方心境中露出破绽。
“不明此道者,以为贫僧言行不一,以华丽之言遮掩杀戮之行。明悟此道者,自然知晓贫僧所说话之含义。”蓟普罗依然是满脸的微笑,视线打量了一下姬光熙手中天曲笔,欣然道:“若贫僧所料不错,阁下可是姬光熙?”
姬光熙点点头:“不错,大师好眼力。”
“江山如画,天地为书,造化自然皆为整体。姬家以天曲笔修行入道,所修乃是画通天地,书写万物之心道,姬兄也有自己的道,为何要对贫僧之道否定?修行至你我境界,此等惑乱心神之手段,未免有些拙劣了。”
陈霄双眼一亮,忽然露出恍然之色。
他现在才明白,两人连番对话,是希望以言语否定对方追寻之道,继而在心神中造成破绽,然后抓住此点发动雷霆一击。只是两人交锋到现在,却是谁也没有露出破绽,心神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他心中一直以来一个晦涩不明的问题,似乎也在二人对话中找到了一些答案的端倪。
早就听说天下间几大宗师,都在追寻那缥缈无边的天人合一之境。而每个宗师所追寻之道,也各不相同。比如周动风追寻的乃是以战止杀之道,活人戟。姬家之道是以江山作画,书写万物苍生。而听眼前这蓟普罗的话,他寻找的似乎又是顺乎本心,以济世为引,用杀伐铲除。这段时间,陈霄的修行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尽管体内真气仍在积累,心念力也在不断壮大。但是武魂修行却像是遇到了瓶颈一般,没有丝毫寸进。他一直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此时此刻听到两人对话,陈霄心中就像是忽然炸响了一声春雷,恍然大悟!
修为至一定境界,武魂修为积累便达到尽头,如果想有进一步的进境,就需要领悟自己独有的‘道’
武者修炼的最高目的,乃是贯通天地,领悟天道飞升超脱成仙。大道三千,要与天地融合为一起,才能有更高层次的修为,最终才能领悟天道,飞升成仙。
陈霄终于明白,这段日子之所以自己毫无进益,那是因为自己并没有领悟自己独有的‘道’。
那么,自己的‘道’究竟该是什么呢?
此时此地,陈霄已经无暇多想,他只是飞速的在心中琢磨,此战结束之后,一定要闭关冥思,找到属于自己的,独有的‘道’。
姬光熙听到蓟普罗的话,淡淡一笑说道:“若是明了大师之道,那姬光熙就不再是姬光熙,而是蓟普罗了。只是在姬某看来,大师之道虽然有自己独有之处,但实际上却错漏颇多,而且修习者需要有极大觉悟与自省能力,稍有不慎,就会坠入‘魔道’。大师修炼至此境界,不知道已入魔否?”
蓟普罗摇摇头:“姬兄此言差矣,若论入魔,任何道皆可入,即便是魔道,只要不心存妄念,抱元守一,神识清明,也未尝不可由魔返道,姬兄如此身份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境上还是有些低了。”
蓟普罗说姬光熙心境低,姬光熙却丝毫不动气,他将手中天曲笔一挥,朝着蓟普罗遥指道:“心境高与低,大师一试便知,今日是难得的机缘,就由姬某来见识一下大师的‘道’吧!”
蓟普罗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贫僧就献丑了!”说罢手中飞轮一扬,左手拈出一个诡异的手印,身躯只是轻轻一晃,便欺近了姬光熙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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