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天,你现在还觉得……他拔不出我的刀吗?”燕龙且在一边淡笑问道。
陈笑天重新打量了陈霄一番,眼眸越来越明亮,颇有一些欣赏之意。点点头道:“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你很强。”
“但是!”陈笑天看向燕龙且,斩钉截铁道:“就算如此,他也绝无可能拔出你的刀!虽然掌门布下的精神秘技,会根据拔刀者实力调整,但你对于武道的领悟,意境的感触,绝对不是一个筑基期的孩子可以抗衡的!非是我狂妄,这里如果有谁能拔出此刀,那绝对只可能是我!”
说完这句话,陈笑天从地上站了起来,再次走到了那把刀前。
此时,段永和一众修士也带着弟子们来到了演武场,听到了陈笑天的话,感受到了那话语中不容置疑的信心。
众人脸色微变,一众修士看着陈笑天的身影,脸上露出欣赏之意。陈域则是怒目而视,目光不善,看一看陈笑天,又瞧瞧陈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春秋和李容川等人心中冷笑,望向陈霄的目光,都充满了幸灾乐祸。
陈笑天站在刀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坚定的握在了刀柄上。燕龙且在一边看着,却没有阻止,他之前的话,已经默认了陈笑天可以拔刀。
陈笑天在握住刀柄的一刹那,双眼瞬即变的一片茫然,看上去是那么的空洞无神,仿佛沉浸到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之中。
他的身体微微下弯,似是无意识的发力,地面上传来一阵簌簌的闷响,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刀身开始轻轻颤抖起来。接着缓慢上行,虽然速度极慢,但却非常稳定。
燕龙且拔开葫芦喝了一口酒,发出一声讥笑的冷哼。周围所有人齐齐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的望着陈笑天和他手中的刀。
一寸、两寸……刀身上行很慢,但却非常稳定,毫无停滞。
陈霄沉默看着眼前一幕,面无表情,神情淡然,似乎毫不担心刀会被陈笑天拔出。
渐渐的,已经有一半刀身被拔了出来,有些弟子们已经忍不住发出了低呼,李容川和陈鹏脸露笑意,神情中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叶春秋忍不住轻轻握拳,心中在疯狂呐喊着:“拔出来!拔出来!”
轰!
就像是忽然遭受了巨大的反噬,陈笑天全身一颤。手中刀像是活了一般,猛然下沉,带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再次直没至柄。
噗!
陈笑天狂喷出一口鲜血,身躯踉跄着后退数步,一下坐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
所有人尽皆沉默。
谁也没有料到,只是去拔了拔刀,陈笑天就会伤的吐血……这刀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陈笑天虽然最终吐血,但却满脸都是满足神色,大口喘息着笑道:“厉……好厉害……掌门,你的‘离火七击’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只见识到了一击,但已经足慰平生……不知道这一击,叫什么名字?”
燕龙且嘴唇微抿,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笑天,淡淡说道:“阴阳相击。”
“阴阳相击?……”陈笑天默默念叨了几句,眼眸越来越亮:“好一个阴阳相击!的确,似攻非攻,似守非守,攻敌之守,守敌之攻,不动则已,一动必克……这一招好厉害,以我目前的实力,恐怕真的拔不出来。”
说到这里,陈笑天望向陈霄,轻笑一声道:“年轻人,不如你去试试?掌门对你期望颇大,希望你别让他太失望才好。”
陈霄心中冷笑,面色却不变。陈笑天说“不要让他太失望”,而不是“不要让他失望”,意思不言而喻,失望是肯定的了,陈笑天认定陈霄绝对拔不出来,至于不要太失望……也许就是看他能撑多久吧?
燕龙且看了看陈霄,忽然唇角微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一众新弟子说道:“你们谁想拔刀的,也可以来试试,只要拔出此刀,不论是谁,都可以得我一式绝技传承。”
此话一出,所有弟子尽皆哗然。
接着是振奋。
原本在测试之时,看到燕龙且留刀给陈霄待拔,这些平日里各怀骄傲的弟子们,心中便有些羡慕嫉妒恨,只是碍于燕龙且威名,无人敢说什么。待到陈霄一人在门比中大出风头,如秋风扫落叶般打败所有人,弟子们心中的羡慕嫉妒恨,便化作了淡淡的佩服和丝丝的畏惧,羡慕嫉妒有之,恨则未必再敢。但如今听到燕龙且说出此话,对所有人打开了传承之门,每名心中的弟子,顿时便是一片火热。
虽然陈笑天惨状在侧,许多人直觉感到,就算自己上去也肯定没戏。但又转念一想,既然拔刀是根据实力调整难度,那自己未必就一定不行。功法之道有时候要靠机缘运气,或许自己在拔刀时福至心灵,偶然将刀拔出,也未必不可能啊……
“师父,徒儿想试试。”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叶春秋。
门比输给了陈霄,叶春秋内心中自觉羞辱难当,更是担心燕龙且因此而对自己越发轻视。此时站在这里,看着陈霄和陈笑天这等天才一起,进行着只属于他们的表演,心中就像是架上了一口沸腾的油锅,虽然上下翻腾,百转千回,煎熬无比,却是无可奈何。
但此时燕龙且说了这话,叶春秋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第二次机会。
就算拔不出刀来,也要尽量坚持久一会儿!一定要把陈霄比下去……起码,不能差太远。
叶春秋目光坚定的朝着巨刀走了过去,心中却是忽然有些悲哀。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自信,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因为这陈霄,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深吸了一口气,叶春秋摒除杂念,闭上眼睛,双手稳稳的握住了刀柄,然后爆喝一声猛然发力!
轰!
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叶春秋就像是被一座沉重的大山砸到,身躯翻滚着倒飞出去,一直到十几丈远,然后重重的跌落在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半晌爬不起来。
几名执事飞快的跑过去查看叶春秋的伤势,燕龙且面无表情说道:“无妨,此乃反震之力,并无内噬,不会有危险。”
执事们查看一番,纷纷松了口气,叶春秋的确只是被大力抛飞,摔了这么一下而已,没有任何内伤。
几个跃跃欲试站出来的弟子们当即吓的面色苍白,犹豫了一会儿又退了回去。
如此强的反震……这把刀,真的不好拔啊!
“我来试试!”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陈域越众而出,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的神情。
陈域的师父卫凌霄微微一怔,转而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点了点头道:“不要硬撑,小心一点。”
陈域憨厚的一笑:“放心吧师父,摔一下又死不了人。”
看着他的背影走向巨刀,许多弟子们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暗道叶春秋都撑不了一瞬,你上去不是自寻难堪?恐怕握到刀柄就会被震出去吧?
“霄哥,我先帮你探探路!”陈域走到陈霄身边,对他嘿嘿一笑说道。
陈霄点点头,回以鼓励的笑意:“加油!”
陈域走到刀前,抬眼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陈笑天,忽然认真说道:“虽然你很厉害,但是我哥比你更强,能拔出这把刀的人,只有他!”
陈笑天一怔,旋即呵呵轻笑。旁边陈鹏等人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嘲笑之意。
“小子!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孩子过家家的,要是他真能拔出来,我就拜他为师!”李容川哈哈大笑着说道。
陈域盯着李容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说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能反悔。”
“哈哈哈!”李容川笑的更加开心:“你这小子还真有趣,我喜欢!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以后不如跟着我混吧,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陈域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跟着我哥,就没人能欺负我……你还没回答我,你说的话算数么?”
李容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算数?当然算数,哈哈!小子……我说话是算数了,可要是你哥拔不出来,你怎么办?”
陈域很认真的想了想,道:“按说没这个可能,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如果我哥拔不出来,那我就跟着你混,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好了。”
“好!一言为定?”李容川笑着问道。
陈域点了点头,道:“一言为定!”
一众新弟子们,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陈域,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家伙不是傻子吧?这种话都敢说?”
“切!我看他是故意的,用这种办法攀上一个靠山,真是狡猾啊!”
“我怎么看着不像啊,他好像真的对陈霄很有信心……”
“你傻啊,陈笑天都拔不出来,那陈霄可能吗?你当他是谁?天神下凡?!”
听着身边的嘲笑之声,陈霄毫不在意,表情淡然。几位修士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由暗暗赞赏,此子心性之沉稳,的确超乎寻常。不过才十岁而已,其心境之成熟竟然如成人一般,甚至就算是成人,在听到如此嘲笑后,也未必能如此淡定。
陈域听着诸弟子的嘲笑,反而低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对无知者的蔑视,似乎这些弟子们的议论,才是一件极可笑的事情。
听出了陈域笑意中的意味,弟子们的脸上顿时都涌上一些怒意。正因为陈域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不屑嘲笑,所以这种嘲笑才让人无法反击,有心发力却不知道该打在哪。
“笑吧,等下被一下震飞,震个狗吃屎,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有弟子忍不住声音稍大了一点说道。
陈域没有理睬,闭上眼睛,双手缓慢但坚定的握住了刀柄。
弟子们瞪大了眼睛,脸上已经露出按捺不住的笑意,但令他们失望的是,陈域被瞬间震飞的场面没有出现,他牢牢的握住了刀柄,虽然没有望上拔,但却站的很稳,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表情也不见吃力。
燕龙且眉心一挑,眼中微露一丝讶异。而陈域的师父卫凌霄,则是脸现异彩,点了点头,低声道了一句:“不错!”
满脸戏谑笑意的李容川收敛了笑容,有些吃惊的说道:“小子不错么……是个可塑之才啊!”
陈笑天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紧接着,数声惊呼响起,在众人无法置信的注视下,陈域猛然握刀向上一提,刀身剧烈的一颤,然后缓慢但却坚定的提升了一寸。他的身躯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表情也变得十分吃力,但却是依然紧握刀柄不松开。
“啊……!”猛然,陈域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全身肌肉高高隆起,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头强壮的巨猿,粗壮狰狞的双臂奋力的向上一带,巨刀在众人的注视下,又上移了一寸。
轰!
巨大的反震力袭来,陈域终于再也把握不住巨刀,整个人被强劲的力量震飞了出去,但他却并没有叶春秋那么狼狈,而是在快要落地时凌空一个翻滚,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这一下震惊了场中诸人。
虽然依旧没有拔出刀,依旧被反震之力震走,但相对叶春秋来说,陈域的表现已可算是足够惊艳。
虽然只是拔出了两寸,但最后那一下稳稳落地,却是连陈笑天都没有做到的。
待出口嘲笑的话,硬生生被塞了回去,许多弟子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尤其是叶春秋,面色铁青,牙关紧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可以输给陈霄,可以不如陈笑天,但他却无法忍受,在众目睽睽之下,连陈域都不如。要知道测试之时,陈域的成绩根本不如他好。
陈域脸上带着兴奋的情绪,望了望燕龙且,又看向陈霄说道:“哥,真的好厉害!你一会儿千万要小心!”
陈霄点点头,但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明白这好厉害具体指的是什么。是指的刀的反震之力?还是其他?
好在陈域接着便回答了他的疑问。
“一拔刀,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然后……”陈域看了一眼燕龙且,道:“然后我就和他打了一架,没打过!”
直呼燕龙且为“他”,话语中丝毫没有尊敬之意。卫凌霄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燕龙且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呵呵轻笑了一声。而一众弟子们,则是面色古怪,目瞪口呆。
这哥俩都是疯子啊!
陈霄当即明白了,拔刀时要面临的考验,显然与测试时燕龙且对自己施展的离火七击一般,是一种精神秘技。让他感到有些吃惊的是,此秘技竟然是要与燕龙且动手。
“我来试试!”李容川一步踏了出来,走到了巨刀面前。
原本他是唯叶春秋马首是瞻的,自认为实力有所不及,所以一直跟在叶春秋后面。当看到陈域拔刀的表现,李容川心中也不禁有些动摇,或许力量不及,未必就代表其他方面也不及。或许……自己可以做的比叶春秋更好?
看着李容川走出去,叶春秋不动声色,但眼神中,却有寒芒一闪而过。
李容川先是冲着燕龙且深深弯腰行礼,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上了刀柄。
嘭!
没有任何的缓冲,在触及到刀柄闭眼的一瞬,李容川整个人便冲天而去,比叶春秋更要不堪,翻滚着跌落出老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当场晕了过去。
寂静。
谁也没有料到是这种结果,许多弟子们甚至脸露不能相信之色。同样是拔刀,水平相差不大,为何陈域就能拔出两寸,而叶春秋和李容川就一碰而倒?不可能吧?
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是不是燕龙且搞了鬼,给陈域的难度比较低?但这个念头却只是在心中想想,无人敢说出来。
不过,心中有所怀疑,自然便会有人不信邪。弟子们陆续站了出来,纷纷上前拔刀,想要亲身体会一下其中的玄妙。
接连的闷响声不断响起,每名站出来的新弟子,皆是在碰到刀的一瞬间就被震飞了出去,整个演武场一时间如同在放风筝,此起彼伏的惨哼和惊呼交相呼应,谱成一曲诙谐怪异的乐律。
陈笑天连连摇头,心中暗叹这一届弟子傻货如此之多,李容川和叶春秋几人则是放声大笑,像看马戏表演一般瞧着这些弟子们扮演空中飞人。
终于,修士们制止了弟子们的尝试行为,虽然燕龙且说任何人都可以尝试,但他们却知道这把刀究竟是为谁而留,试一试就罢了,没必要每人都上去丢一次脸,挨一次摔。
所有人的视线都注视到了一直沉默的陈霄身上,挨了摔的弟子们,更是心中不服气。想要看看陈霄到底能撑多久,是不是真的值得燕龙且如此赏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陈霄缓缓走到了巨刀之前。
他闭上眼睛,玄冥图瞬间闪烁而出。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修为多高,即便是如燕龙且这等境界,也根本无法察觉玄冥图的存在。所以,陈霄一直有个极大胆但又合情合理的猜测。那就是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的神兵法器等阶来划分的话,玄冥图的品阶必定是至高无比。
确定了拔刀时会被燕龙且的精神秘技,再次拉进类似幻境的世界之中,那么无论是复制燕龙且的武功刀法,还是如之前离火七击一般,完全将此秘技复制吸收进玄冥图之中,陈霄都要尝试一下。
即便是自己无法学会燕龙且的绝技,那么只要能将其复制或是吸收下来,也将是一份无比巨大的收获。
看着陈霄屏息凝气的样子,陈笑天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讽笑意,其余诸人,也都是一副不看好的神情。
陈霄双手握住了刀柄。
刹那之间,周围景象顿时一变。无穷星辰闪烁,自己正踏在虚空之中,身前对面,站着燕龙且,一手持刀而立。
“你来了。”
看到陈霄出现,燕龙且开口说话,神情淡然,毫无情绪。
陈霄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这究竟是虚像呢?还是燕龙且在外操纵的?
燕龙且似是看出了陈霄的疑惑,淡淡解释道:“此相非本相,但心境相通,你可以当作是另一个我。”
陈霄虽然听的懵懵懂懂,但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眼前的燕龙且和外面的燕龙且一样,但却非是在外操控,应该是所有人进入这里,都能与这个燕龙且交谈。
“闲话少说,只要你能击败我,便能学会我一式绝技,准备好了吗?”燕龙且道。
陈霄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一把刀便出现在了手中,他拱手冲着燕龙且施了一礼,持刀戒备道:“掌门,我准备好了。”
燕龙且顿了一顿,道:“你也用刀?”
陈霄不明白燕龙且刚才问准备好了没有,现在又何以如此多的废话,但还是恭谨答道:“弟子所学颇杂,曾自学刀法。”
听出了陈霄话中的意思,燕龙且微微有些讶异,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笑意,道:“自学刀法……没有想到你的天赋资质,看来还超出我之预料。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话。”
“掌门请讲。”
“大道三千,若沧海无涯,而人之精力生命却有穷尽。以有穷精力与生命探索武道之无尽,若不能专心致一,就像是蟒蛇吞象,亦或是举鼎捞水,终究是一场空。”
陈霄听着燕龙且的教诲,心中转过几个念头,疑惑怀疑问道:“掌门的意思我明白了,蟒蛇吞象吃的虽多,却会把自己撑死。举鼎打水装的虽满,却举不起来……但这世上,真的没有人能贯通所有武道,将所有功法都精研到极限吗?”
燕龙且沉默了一下,眼眸亮的如同深夜里的明亮星辰,淡淡道:“世上岂有极限?若说无人能将所有武道都臻至巅峰,自然是不可能。但能达成此等成就者,必定都是天资卓越,冠绝古今之辈,你自认为……你有那个天赋吗?”
陈霄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后道:“也许我没有,但我想试一试。”
燕龙且唇角微微一翘,道:“好!既然你有这等雄心壮志,那我就拭目以待。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从今日开始吧,我要出手了,你看清楚!”
话音刚落,燕龙且手中刀斜斜举起,似缓实快,举重若轻。
就在这一刻,陈霄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眼前的燕龙且与他手中巨刀,在瞬间结合成为一个无法分割、浑然如一的整体,眼前站着的不再是燕龙且,只剩下一把刀,这刀透出一股冷漠萧索,但却又疾烈如火的气息。
燕龙且双目平视陈霄,其中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只有一股绝对的冷静,和将万物都把握于心的微妙洞察之意。
忘我之境。
陈霄只觉得全身一阵冰凉,整个人仿佛都被燕龙且这一眼看穿,里外通透,没有半点遗漏。
虽然两人之间相隔数丈,燕龙且的刀也只是斜指地面,并未对准陈霄身上任何一处。但陈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感觉。燕龙且此时的动作,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意味,既像是要进攻,又似是在防守。
一股难言的压抑气氛充斥了整个空间,陈霄只感觉自己若是不动,那么也许下一秒便会被燕龙且狂风怒海般的刀势所席卷。但若是自己冒然进击,燕龙且又周身毫无破绽,仿佛一道铜墙铁壁,又似是浑然无缺的太极圆,根本没有突破的契机。
甚至可以想象,就算是自己攻了过去,那么马上就会被燕龙且强势反攻。
此等心理压迫,此等武功,若非亲眼目睹,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陈霄隐约有些明白,为何燕龙且这一招叫做阴阳相击了,动也不是,静也不是,以不变破万法,极静中有动,动中又含静。若水若火,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只是摆出这么一个架势,就仿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陈霄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第一次生出如此深刻的无力之感,额头上瞬间便渗出了冷汗。
陈霄不动,燕龙且却是动了。
他跨前一步,手中巨刀如翻江倒海般破空而至,就像是一团若有若无的星云,在划动中妙相纷呈,如同满树梨花盛开,又似是无尽星空寂灭。令陈霄的心神深受震撼,根本把握不到破解的契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燕龙且之刀法刀意,的确已经达到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地步。
但陈霄不会束手待毙,玄冥图清气瞬间蔓延周身,进入了无喜无悲的忘我之境。
尽管依旧能感受到燕龙且那如同海浪般的刀势,但陈霄的心神在这一刻,已经不再紧张畏怯。
脑海中一片澄净,就像是一面镜子。燕龙且的刀势与周遭一切,尽数映入心底。
陈霄的心念,在短短的一瞬间,百转千回。
就算这刀势惊天动地,但燕龙且此时所发挥出的实力,也只不过是凝气期而已,与那门派中的阵灵一致。
但两者虽然境界相同,出手却是天差地别。若非今日亲见,陈霄根本不会相信,仅仅是凝气期的实力,除了力量、速度、反应和判断之外,出手竟然还能到这种程度。
这是对意境的深刻领悟,更是在意境中的升华,不是顺意境而走,而是操控意境,以心御意,以意控刀。
面对如此可怕的刀势,陈霄的心中反而产生了强大的意志,忘我之境更是清晰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双目紧盯燕龙且的出手,牢牢把握其中可能出现的任何破绽。
但令他失望的是,或许是燕龙且出手太快,又或是他的刀势毫无破绽,陈霄根本找不出可以突破的任何契机。无奈之下,只有脚踏天机步,持刀而退。
刀锋贴着陈霄的鼻尖而下,锋锐无比的刀气,就像是一根根钢针,刺的他皮肤生疼。
一步躲过,但陈霄瞳孔却是瞬间紧缩,惊震到了极点。
燕龙且的刀斩下的同时,竟似是毫无惯性般硬生生停住,凝立在他身前,接着圆润贯通到了极致,如行云流水般前刺,扎向陈霄的胸膛。
陈霄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他没有预料到燕龙且的刀势衔接如此之快,快到完全不给人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危急之中,陈霄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把握住那一丝隐隐约约的感觉,将手中刀猛然在身前斜劈,以求能挡住燕龙且的刀尖。
谁能料到,陈霄无意识的一刀,竟然真的堪堪挡在了燕龙且的刀前。
当的一声爆响,陈霄心中正一喜,却瞬即便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撼。从双刀交击之处,传来了一股沛然难御的强大力量,如同面对一座崩塌而来的大山,强大到陈霄根本无法抗拒,无法阻挡。
更诡异的是,这力量诡异的顺着陈霄双臂而上,直接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一股强烈的剧痛在身体每一寸炸开,陈霄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尽的虚空瞬间消失,陈霄短暂的昏迷,接着瞬间清醒,耳边传来一阵惊呼,视线中一片天旋地转,只觉身体像是鸟儿一般腾空飞在半空之中。陈霄心中一警觉,明白自己已经从幻境中醒来,当即顺势在半空中一翻,稳住了重心,几个翻滚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神情复杂,鸦雀无声。
陈霄微微皱眉,望向陈域。只见他脸上充满佩服神色,大声道:“霄哥,你太厉害了!拔出了五寸!”
陈霄明白了,当自己进入幻境之时,便会本能的拔刀,而自己撑的时间越久,拔出的距离就越大。
新弟子们脸上再无轻视之意,许多人更是有些佩服。除了叶春秋几人脸色无比难看外,其他人已经不再对陈霄充满敌意。
但陈笑天和叶春秋等人,神情却颇为玩味。李容川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小子,他没有拔出刀,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陈域翻了翻白眼:“才第一次而已,你又没说可以拔几次,难道你们刚才就只拔了一次吗?”
“你……”李容川一阵无言,但却接着道:“那也得有个限制,难不成他拔一辈子,我就得一直等着?”
说到这里,李容川竖起三根手指:“三次!最多三次,就要兑现承诺。”
陈域转头看向陈霄,脸露询问之色,意思是三次有没有把握拔出。但却见陈霄抬头望天,眼神痴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陈域心中一动,顿时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陈霄身前,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神情动作。一边回答道:“你急什么,反正吃午饭之前,肯定能拔出来!你就那么没胆吗?”
“嗤!”李容川耻笑一声,道:“好,我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陈笑天忽然站了起来,再次走向了巨刀。
经过陈霄和陈域身边时,陈笑天看到了陈霄痴痴望天的样子,眼神略有疑惑,抬眼看了下天空,只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毫无异状。便也不再理会。
看见陈笑天又要拔刀,所有人都发出一阵低呼。上次他差点便把刀拔出来,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够成功?
陈笑天闭上眼睛,双手握住了刀柄。
但陈霄却是毫不理会,视若未见,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上方。
玄冥图闪烁出金光,一副图画出现在陈霄面前,正是之前燕龙且举刀斜指,似攻非攻,似守非守的动作。虽然只是一幅图,看上去却仍然给人以无比震撼的感觉。
这幅图旁边没有字,而且整幅图画正在缓慢的变淡,似乎过一会儿就要消失。
没有解说,没有品阶说明,没有修炼方法,连武功名字都不知道。只有这么一副图画,似乎是时间太短,又或是品阶太高,玄冥图根本无法完整的复制下来。
但陈霄却也有所感悟,他盯着这幅图画,脑海中仔细回放着方才与燕龙且出手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动作,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一遍又一遍。
玄冥图上的清气依然蔓延全身,陈霄身处忘我境,心思无比清晰,整个心神完全融入到了这一幅图画之中。
陈笑天手中的刀,再次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然后缓慢上行。
一片倒吸凉气之声响起,陈笑天这一次拔刀,竟然比上一次还快,而且更加稳定!
刀身缓缓而起,一寸、两寸、三寸……一直不断上行,众人的期待和惊呼声也越来越大。但陈霄依然仿佛闻所未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参悟之中。
“哇!拔出来了!”忽然,不知是谁一声大呼,随之演武场上一片喧哗,陈域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叶春秋更是紧紧握住了拳头,猛然挥动了一下。
陈笑天终于将燕龙且的巨刀,完全拔了出来!
但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刀身却像是忽然又充满了力量一般,猛然一颤,轰的一声又插回了地面之中。
陈笑天倒退出去,再次狂喷出两大口鲜血,坐倒在地,神情一片萎靡。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个时候,陈霄忽然恢复了清明,眼眸之中,涌出了一丝自信。
他转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陈笑天,再次朝着巨刀走了过去。
陈笑天唇角泛起一丝骄傲的嘲笑,略微喘息的说道:“再有一次,我必拔出此刀,所以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但我不认为你能成功。”
陈霄顿了一下,忽而淡淡说道:“一切都有可能,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话说的太满,那样起码还有挽回的余地。”
“呵呵呵。”陈笑天似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唇角的讥讽之意怎么都无法掩饰:“一个筑基期的娃娃而已,竟然用教诲的语气和我说话,我该夸你初生牛犊不惧猛虎,还是该笑你不知天高地厚呢?”
陈霄摇了摇头,知道这陈笑天并没有与自己斗嘴的兴趣,多半还是想要扰乱自己的心绪。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心绪就算再乱,只要有玄冥图在,也可以瞬间进入忘我之境,这等手段对别人有效,对自己却是无用。
一边的李容川走了过来,站在了陈笑天身后看着陈域笑道:“小子,以后记得叫我大哥,其实说起来,跟着我混,并不算辱没了你。”
陈域眉头一挑,毫不客气的反驳道:“等你拜我哥为师之后,我怎么也算是你的师叔!到时候你可别见了我就跑!”
李容川脸色微微一沉:“不识好歹的小子!别说你哥根本不可能拔的出此刀,就算能拔出来,他现在也还没拔,面对族塾师兄,说话给我客气点!”
陈域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陈霄调整了一下气息,走到刀前,再次双手握住了刀柄。
新弟子们纷纷议论起来,都认为陈霄绝不可能拔出此刀,甚至几名修士,也明确的认为他不会成功。
“慕容,你还是觉得他能行?我看根本没戏。”赵昂对何太冲说道。
何太冲盯着陈霄的身影,缓缓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他有信心。”
那擅长戟法,差点被陈霄选为师父的乔鹤干笑一声说道:“慕容,我知道你对陈霄有期望,但身为师长,必须要对徒弟有清晰的认识,才可因材施教。陈霄的资质的确不错,但以他目前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拔出来的。”
“没错!”刘善昌也点头说道:“掌门就算将实力压制到凝气期,也绝对不是陈霄能够应付的,他对功法的理解,对武功意境的感悟都在,陈霄资质再好,现在也绝对不可能达到领会意境的层次!”
“是啊,善昌说的有道理。”其余几名修士也俱各点头,深为赞同。
何太冲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看着吧。”
……
陈霄最后一次尝试,终于把长刀拔了出来,瞬间领悟了燕龙且的刀意。
他靠着此刀意,领悟了无上的战法,终于成为这个小世界一代豪侠,屹立于绝巅。
从这小世界出来之后,陈霄的实力再上一层楼,成为了仙界仙王。
他的实力引来了仙界众神的觊觎,开始对他发动了攻击。
这一场席卷仙界的大战,持续了无数个量劫。
经过无数量劫的修炼,陈霄终于一统仙界,成为了天上地下无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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