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确切消息传来。天水省易帜的关键人物,竟然并不是郑昭一手提拔的太守金生色,而是新任天水军区长官的乔员朗,金生色反倒因为拒绝背叛大统制而遭软禁,夜摩千风接到的命令,其实是乔员朗假传。在狱中的夜摩千风听到这个消息,久久不语。
东平城的大清洗持续了一个多月。四月底,与士气低落的东平城不同,五羊城却是一派喜气洋洋,因为这一天是新加入再造共和旗下的天水省特使来访。天水军区也纳入再造共和一方,这让本来对五羊城举旗有些惊恐的人们大为振奋。五羊城海战,南安城守城战都取得了胜利,加上实力雄厚的天水省也加盟了。随着天水省的易帜,成昧、秉德和朗月三省也宣布投向再造共和一方。现在,再造共和旗下,有广阳、天水、闽榕、南宁、成昧、秉德、朗月七省,共和国的十九行省已有七省。虽然除了广阳和天水两省,只有闽榕省还称得上有点实力,其余四省只能算随声附和,但声势却也为之大振。
五月初,秉德太守田长牧、朗月太守尚思罗合、成昧太守雷振声也都派遣特使来到五羊城,加上亲自前来的闽榕太守高世乾和南宁太守梁邦彦,七省首脑共聚一堂,商讨再造共和的大业。这次会议郑司楚尚无权参加,但郑昭自然与会。策反天水省,是他一手主持,也获得了极大成功,他与郑司楚这一对父子一时间名声响彻云霄。郑昭本来就是名重一时的国务卿,德高望重,如今更加如日中天。
五月一日,七省首脑会召开了第一次会议。郑司楚因为没资格参加会议,便一直都在特别司照顾母亲。郑夫人的伤太重了,现在虽然好些,但还是缠绵病榻,起不了身。其间他去看了看王真川,王真川倒是与陈虚心极为相投,两人对冶铁大加改良,现在五羊水军的舷炮研究也大有进展。这天他去看了看姨夫的工房,又和陈敏思聊了一阵天,华士文突然过来道:“司楚,申小姐来了。”
申芷馨已与宣鸣雷成婚,两人正值蜜里调油的时候。听得她来了,郑司楚心里有点不好受,但还是出去迎接。到了母亲住处,见申芷馨正在房中与母亲说着什么,他也不好去打搅,便在门口高声道:“妈,小芷来了么?”
申芷馨闻声走了出来,看见郑司楚,脸微微一红道:“司楚哥。”她以前与郑司楚脱略形迹,该骂就骂,但嫁给宣鸣雷后,却对他生份了不少。郑司楚全当不知,微笑道:“小芷,多谢你来看望家母。”
申芷馨道:“司楚哥,你说什么呀,我看望伯母那是应该的。”
郑司楚道:“宣兄怎么不过来?他怕见王真川?”王真川和宣鸣雷都是琵琶高手,以前两人谁也不服谁,同到了五羊城还是这样,所以宣鸣雷总是躲着王真川,省得淘气。
申芷馨笑道:“是啊。他说,你有空的话,就过去一趟,所以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郑司楚道:“他也真小气。是什么事?”
“好像……是他们那狄人的事。”
宣鸣雷是狄人,这话也已对申芷馨说了。申芷馨对宣鸣雷是不是狄人毫不在意,申士图虽然有点不满,但女儿如此,他也不好多说。郑司楚听得是狄人的事,不由一怔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郑司楚皱了皱眉道:“那我和你一块儿过去吧。”说罢,进房向母亲说了声,和申芷馨一块儿出发。现在宣鸣雷已不住江边那小屋了,和申芷馨有套小宅院。宣鸣雷长相粗豪,但这房里却布置得极是清雅,一进门,郑司楚便见案上放着一张琴和一面琵琶,心里不禁有点酸酸的,心道:“宣兄和小芷倒是妇唱夫随,两人每天弹弹琵琶奏奏琴,过得不亦快哉。”以前他三人常在一处合奏,申芷馨还起意要三人一块儿登台演奏,但她成婚后这事当然不提了。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东平城的邓小姐。邓小姐名叫雁容,一样是个琵琶高手,如果真能娶她,自己和她岂不是也能以一唱一和?将来两对夫妻仍能登台演奏。只是这个希望实在太渺茫了,只怕绝无可能。
一进门,申芷馨便叫道:“鸣雷!司楚哥来了!”
宣鸣雷闻声出来,笑道:“郑兄,你来了,快坐快坐,我洗完了就来。”
郑司楚一见他出来,便不觉哑然。宣鸣雷向来穿着战袍,但现在穿的是便装,还围了个围裙,手里抓着一条大鱼。他道:“宣兄,你要下厨?”
宣鸣雷嘿嘿一笑道:“是啊。没想到吧?我刚学了一手四做鱼,今天请你尝尝。”
宣鸣雷这人嗜酒如命,而且每喝必醉,每醉必发酒疯,郑司楚怎么也想不出他居然会下厨。待宣鸣雷洗净了手脱了围裙出来,他怔了怔道:“你也真是了得。人家说好女人下得厨房,上得厅堂,你是好男人也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
宣鸣雷道:“这两天正值休假,我还叫了谈兄跟崔兄一块儿过来小酌。全让芷馨干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搭把手。”
宣鸣雷现在是五羊城水军中水天三杰之首,这一代七天将中的纪岑战死后,他也已替补上纪岑的空缺。因为与谈晚同和崔王祥常在水军中,和那两人的交情也属莫逆。郑司楚当初也曾被编入水军,但申士图因为对年景顺一直不太放心,有意让郑司楚接他的权,所以将郑司楚改编到陆军中去了。
两人胡扯了几句,郑司楚道:“对了,宣兄,你说要跟我说狄人的事,是怎么啊?”
宣鸣雷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郑兄,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狄复组吧?”
郑司楚点了点头,道:“你说过的,你叔叔好像就是手创狄复组的吧?”
宣鸣雷道:“是。不过他不是最高层,狄复组的最高层是个很神秘的人物,都称他为大师公。”
郑司楚怔了怔道:“你叔叔也没见过他?”
“他大概是见过的吧,但我还没听组中旁人说起见过他。”宣鸣雷说到这儿,突然皱起了眉,郑司楚道:“宣兄,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师公此番也派人来参加会议了。”
郑司楚道:“上回你们狄复组来的时候……”他刚说到这儿,宣鸣雷有点不悦地道:“你别‘你们你们’的好不好,我现在可是五羊城水军校尉。”
比起狄复组来,现在的宣鸣雷更认同五羊城吧。郑司楚心中暗笑,随口道:“好,好。上回你也说,狄复组已与申太守谈得很好,达成了同盟协议。这次是再造共和的大会议,他们当然应该派人来。”
宣鸣雷道:“也许这话我不该说,但我总觉得,这大师公有点令人生疑。”
郑司楚怔了怔,道:“怎么了?”
“他好像并不是一心为我们狄人考虑。郑兄,按理说,你觉得狄人复国,有几成把握?”
郑司楚想也不想道:“半成都没有。不要说旁人,便是你们狄人,有没有一半支持狄复组,也是个未知数。”
宣鸣雷干笑了笑道:“你也太看得起狄复组了。我现在和族人联系得少,当初还常能见到。居于中原的,一百个里,都未必有一个支持狄人复国的。”
郑司楚道:“所以大师公也把狄复组的全称改为‘狄人复兴组’了吧。”
宣鸣雷道:“话不是这么说。狄人复兴,现在难道算不兴么?还想怎么样?非得自立一国才算复兴?俗话说,名正方能言顺。大师公就算改了名字,你想想,有一天再造共和成功了,狄人还不是和现在差不多?实话说,大统制纵有千般不是,但在各族之间,确实称得上一视同仁,并无偏颇。”
郑司楚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初他还在昌都军区毕炜麾下时,军中有个叫者蔑的狄人军官,说起狄复组来比中原人更是愤怒,说都因为狄复组搅事,反倒让狄人在军中升迁困难。但那是军中,狄人若是行商或者做别的,举国上下从无人对狄人歧视。想到这儿,他道:“宣兄,那你是说……”
宣鸣雷讪笑了笑道:“我说这话,若叔叔听得,定骂我吃里扒外。但我越来越觉得,大师公好像并不是真心为了我狄人,而是借狄人当一个工具。”
郑司楚心头一震:“你是说,大师公另有图谋?”
宣鸣雷眼中有些茫然地道:“现在我也说不上来,但似乎确实有这个意思。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狄人笨是笨一点,但也绝对不能遭人利用!”
郑司楚笑道:“得了吧,你这狄人比谁都精,还称自己笨。”
宣鸣雷也笑了笑,说道:“别的也没什么。不过郑兄,你有闲暇,还是提醒一下郑公和申太守,多少要防着一点。”
郑司楚心道:“你都是申太守的女婿,居然要我转达。”但他也知道申士图对这个女婿实是并不如何满意,他去说,申士图准不放在心上。他点了点头道:“好,等今天我见了家父便去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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