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姐整理好了布囊,问道:“妈,你真不去林先生家中么?他可是请了好几回啊。”
可娜夫人摇了摇头道:“不去了,我还有很多事呢。”
虽然可娜夫人现在并没有官职,但邓小姐知道父亲的很多举措都要和母亲商议,这一次弃城别走之计,最初便是可娜夫人一力赞同的。她道:“好吧,妈,那我走了。”
她背好布囊,带着两个侍女出门。一上车,却有一队士兵过来,当先一个少年军官向前道:“邓小姐么?”
这少年军官全副武装,不过和一般军人不同,背后插着两支短枪。邓小姐向他行了一礼道:“请问将军是……”
这少年军官打了个立正:“邓小姐,末将冲锋弓队辅尉陆明夷,奉邓帅之命前来护送邓小姐启程。”
这陆明夷年纪不大,但脸上却坚毅之极,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便已是辅尉,邓小姐也有点吃惊。不过她亦知道现在大统制发下了擢贤令,军中大力提拔少年将领,一旦有功便越级提拔,不必再层层请示。只是就在东平城里行走,父亲居然派了个辅尉过来护送,实在有点小题大作了。她笑了笑道:“多谢陆将军,那送我过去便行了,回来时我自己回来吧。”
陆明夷的脸却仍是铁板一块,一本正经地道:“多谢邓小姐,但这是邓帅将令,末将不敢有违。”
这支人马也不多,不过十几人,但个个精干之极,而且是东平城很少见的骑兵。离开了临时帅府,向城西的林先生宅第而去,此时天色渐渐昏黄,雪越来越大,飘飘洒洒,将街面都盖了一层。现在虽然正值战事,但东阳城一下子人口多了一倍,而且又要过年,街上人也是川流不息。他们一路而行,正待拐个弯,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斜剌里有一辆马车猛地冲了出来。邓小姐的车夫见这辆车来得突然,吃了一惊,将马一带,哪知路面积雪被人踩实了,已凝成一层冰,这些石板路更滑,“嚓”一声,右边车轮竟滑到路边的阴沟之中,连大车也侧倒过来。陆明夷大吃一惊,飞身下马,他身边几个士兵也冲了出来,几人一用力,这才扛住了大车没翻,只是车轴别断了一根。
在城中居然也出这事!陆明夷一扶住车,但敲了敲车门道:“邓小姐,您没事吧?”
邓小姐本在车中,根本没想到有这事,车子一滑,她险些从座位上摔下来,亏得两个侍女扶住了她。只是这般一来,琶琶在车厢上一磕,她听得里面发出一声脆响,心头便是一沉,打开来一看,有一根柄折断了。这琶琵是她爱用之物,见断了根柄,更是心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听得陆明夷在车外问,她顿了顿才道:“我没事……琵琶坏了。”
陆明夷听得邓小姐声音里已隐隐带着哭腔,心头亦是一疼,沉声道:“邓小姐,请不用担心,我去和他们理论。”
这辆车出来得实在太突然,如果车里不是邓小姐,陆明夷实在已忍不住要过去叱骂了。但现在这样过去,只怕会让人觉得仗势欺人,他压了压心中火气,走过去道:“是谁赶的车?”
那辆车的车夫已吓得脸都白了,还没说话,却听车中有人道:“真对不住,对不住,我催得急。有什么损失么?一切都由我包赔。”
这人态度很是和气,陆明夷倒不好发作。车中出来一个年轻人,虽然穿着士人服,但跳出车来却很是利落,他不由一怔,心道:“这也是个军人?”
车中出来那人走上前,深深作了一个揖道:“这位将军,实在抱歉得很,是我的不是,一切我都会负责,不知有什么损伤?”
陆明夷见这人长得倒也甚是俊秀,神情一团和气,不好再说重话,便道:“别的没什么,只是邓小姐的琵琶被撞坏了。”
这人呆了呆:“邓小姐?邓帅的女公子么?”
陆明夷点了点头,还没说话,这人已抢到车前,深深一揖道:“邓小姐,小可程迪文,冒犯了小姐的座车,实在万死莫赎,还望小姐恕罪。”
邓小姐在车中听得“程迪文”三字,亦是一怔,撩开了车帘。程迪文一见车帘半启,露出半张脸来,心口猛然一震,心道:“死了死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大雪纷飞,雪花中,车帘中那张脸直如雪地中一朵寒梅,娇红欲滴,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邓小姐见程迪文呆看着自己,抿嘴一笑道:“程主簿么?”
程迪文新近刚晋升为礼部主簿。固然是他父亲复出,成为礼部司掌实权的侍郎,也因为他编制大曲有功。这一次随报国宣讲团来东阳城劳军,他满脑子都在想着久闻东阳林先生乐班的大名,急着要赶到林府去见识一番,所以催着车夫快赶路,没想到出了这事,待一见到邓小姐,他更是魂飞天外,险些要笑出来。不过总算知道这时候是笑不得的,正色道:“正是小可。邓小姐,实在抱歉,不知您要去哪里?先坐我的车去吧。那面琵琶由小可拿去请高手匠人修理,定然回复如初璧还。”
邓小姐见他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禁又有点想笑,却也正色道:“多谢程主簿,我也是要去林先生宅中。”
程迪文一听她也要去林先生宅中,更如平地里捡到宝一般,急道:“那正好,邓小姐,请您屈尊坐我的车吧。”
“那程主簿您呢?”
程迪文听她温言柔语,更觉气如虹霓,笑道:“小可也能骑马,分一匹马便可,请小姐不必过虑。我车中还有一面琵琶,正好赔给邓小姐。”
邓小姐本来也并不很想坐他的车,但听他说车中有面琵琶,大感兴趣,便道:“那……有劳程主簿了。”
换过了车,邓小姐的车便由车夫赶回去修理,驾车的马解下一匹来。陆明夷见这马没有鞍鞯,便道:“程主簿,这光背马由末将来骑吧,您骑我这匹。”
程迪文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能骑光背马。将军贵姓?”他一见邓小姐,心思哪还在别处,直到现在才问陆明夷。陆明夷对他实是一肚子气,但不好失礼,回了一礼道:“末将辅尉陆明夷。”
程迪文“噢”了一声,说道:“原来是陆将军。”
陆明夷故意把军衔报出来,见程迪文毫无惊叹之意,心中更是不满,心道:“好,你骑光背马吧,看不把你摔下来。”他却不知程迪文当初被开革出伍时已是翼尉,一个辅尉还真吓不住他。虽然陆明夷一见程迪文就有点看不惯,但见他上了光背马竟然颇为利落,倒有点吃惊,问道:“程主簿,您也能骑光背马?”
程迪文当初在军中时枪马虽不算特别出色,也不是泛泛之辈,远征朗月时更与现在的楚国大帅薛庭轩都交过手,骑个光背马自是不在话下。他见陆明夷有点吃惊,笑道:“在下也当过两年兵……啊嚏!”他骑在马上虽然稳当,不过现在正在下雪,他身上穿得也单薄,倒是有点冷。邓小姐见他打喷嚏,忍不住一笑,向一边侍女说了句什么,那侍女答应一声,解开包取出一件毛皮披风道:“程主簿,外面冷,请你赏光披上这个吧。”原来可娜夫人心疼女儿,生怕夜凉,让侍女给她带着不少衣物。
程迪文接过披风,险些要从马上摔下来,笑道:“多谢多谢,邓小姐,小可如何当得……”他还想再客套几句,却见邓小姐和两个侍女都进了他的车,这才不说了。把披风披在身上,更是暖意融融,哪还觉得冷。
一进车里,一个侍女忍不住笑道:“小姐,这程主簿真是呆头呆脑的。”
邓小姐也淡淡一笑道:“别说人家坏话。”
另一个侍女想说句趣话,但见邓小姐神情淡淡的,似乎对这程主簿也并没有什么大意思,心想:这话还是别说了,不然小姐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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