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不会有异,就堆在一边。郑司楚见那些医官不时抽检,每一扎羊肉、每一捆蔬菜都拿来试验一下。这样子查法,看来是万无一失了。知道毕炜早有预料,他也终于放心。
查得如此之细,要查完大概得花好一阵。他道:“王将军,请忙吧,我们先走了。”
王伏扬忽然一笑,道:“等一会我叫人送点检查好的过来。羊肉菜汤,味道倒是挺美的。”
郑司楚见他误会自己是要来打秋风,脸不免有点红了。他和程迪文两人都是国家重臣之子,在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只是出征在外,吃的尽是干粮,有羊肉菜汤喝固然是美事,可他自律甚严,到辎重营来打个秋风之类的事从来没做过。不过王伏扬也是一番美意,他淡淡一笑道:“多谢了。不过我不太吃得惯羊肉。”
程迪文倒是有点垂涎三尺。狄人并不精于饮食,不过那些肉干却是别有风味,他很想尝个新鲜。被郑司楚推着走了,他有些不情不愿,道:“司楚,你急什么,王将军也是好意。”
郑司楚道:“你想吃羊肉,回去后我请你大吃一顿吧,现在可不忙着这个。”
那拜尔都看来确是前来劳军的。可是,他们迟不来早不来,偏生是这时候来,未免让人生疑。程迪文见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道:“司楚,你还在担心什么?”
“看看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思然可汗大致是在乌浒水一带活动,也就是这儿的北边,而五德营在西南面。如果那些人不是从北边而来,那么此事仍然可疑。可是郑司楚此时的疑心已是若有若无,食物并没有下毒,那拜尔都也坦然赴宴,显然此事并没有什么异样。
也许,我也是太多疑了吧。当看到北边星星点点有些火把光,随风还隐隐传来牛铃之声,离这儿已是不远,定是拜尔都说的那八十口牛正在赶过来。活牛当然不可能下毒,医营也可以免了这一遭差事了。不然,再去检查几千斤牛肉有没有毒,医营的人非骂死不可。郑司楚终于放下心来,道:“迪文,走吧,回去歇息了。”
扎营时他们已忙了半天,这一阵又在营中穿行半日,确是有些倦意了。程迪文打了个哈欠,道:“好歹能睡半宿觉。”
他们刚转过头,程迪文眼角忽然看到那处地方有一点红光破空直上,无声无息。这一点红光并不大,但草原空旷无比,在暗蓝的天空里更显得显眼。他道:“司楚,你看,那是什么?”
程迪文也已看到了这一点红光了。他盯着那红光没入云霄,渐渐暗去,喃喃道:“是花炮!”
火药发明后,除了军用,民间也慢慢开始流传。硫、硝、炭这三种东西都不是难得之物,民间又多心灵手巧之人,他们在火药中加了种种秘药,做出了各色花炮焰火在节庆之日施放。眼前这点红光,明明就是最寻常的一种叫“钻天猴”的焰火。也许思然可汗的手下把今天当成一个节日么?可是郑司楚的双眉已然紧皱在一起。
不对,事情不妙了!
虽然不知道五德营到底会出什么奇计,可是这花炮明显是在施放信号。郑司楚心如风车一般在转着念头,没等他猜出敌人的用意,眼前忽地一亮,耳边也传来了一片炸裂之声。
是北边的牛群中,突然燃起了一片大火。暮色黯淡,原本看不清,但火光一起,便能看到一排惊牛正向这边奔突而来。蹄声如疾雨,尘土也飞扬而起,那一排牛群后面,火光连成一片。
火牛阵!
郑司楚的心底呻吟了一下。这计策他只在一本书中读到过,不过一直不当一回事。因为中原的牛十分宝贵,何况真要使用火牛阵,又要对手扎营不动才行,所以这种计策实是绝无仅有,只能当故事听听,听过也算数。可是他却没想到,河中之地多的就是牛羊,又是一马平川,这种计策的确是可行的。
居然没有算到!他狠狠地咬着嘴唇。只是一瞬间,他已经大致猜到了敌人的用意。先前拜尔都劳军,食物定然并无异样,不过是为了取信于共和军而已。而拜尔都坦然赴宴,也是作为死间,抱了必死之心了。在共和军刚失去戒心之际,突然发动,这计策实在狠毒。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岳良的叫声:“不要忙,钉鹿角,退后!”
鹿角是扎营时的一种器械。钉在地上后,可以代替围墙。敌人以火牛进攻,鹿角正好可以挡住惊牛的去势。岳良经验丰富,又受毕炜千叮咛万嘱咐,虽然事起突然,但马上就想到了应变之策。
后军足有一千五百人。此时已经纷纷涌上,将鹿角钉死在地上。程迪文却已慌了手脚,道:“司楚!司楚!”郑司楚已掉转马头,叫道:“快回中军,”
先手已失,但只要应变得当,还是不会有大碍。岳良的应对没有问题,只消全军不要自乱阵脚,纵然敌人用了这火牛计,还是不算什么。现在首要之事就是前去禀报毕炜后军有变,那个正与他饮宴的拜尔都是个死间。
郑司楚的马极快。可是他刚回到中军,却见中军处已是一片火光,到处都是挤来挤去的人群。他没想到居然会乱成一团。他见有个士兵正急急走过身边,喝道:“出什么事了?”
那士兵已是心慌意乱,手里拿着枝长枪,一时间也不知是谁在问自己,顺口叫道:“上将军遇刺了!”
这话让郑司楚的心头又是重重一沉。毕炜遇刺!战事还没开始,主帅就已遇刺,这一仗还能如何打法?一时间他也乱了方寸。正在这时,却听得一个响亮的声音喝道:“刺客已经伏诛,全军妄动者,斩!”
这是毕炜的声音。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并没有受伤的意思。被他一喝,正在乱跑的士兵立时站住。郑司楚坐在马上,看得清楚,中军帐虽然起了火,但毕炜被几个亲兵簇拥着坐在帐前一把椅子上。
毕炜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军心镇定下来了。他还不知后军出了什么事,看了看身边的亲兵,低声道:“郭中军,你立即拿我的将令向诸营传令,全军上马,不得妄动!”
中军官名叫郭凯,就是毕炜现在最为接近的那个幕僚。他虽然没什么领兵才能,但因为跟着毕炜很久,最得毕炜信任。他行了一礼,道:“遵命。”
郭凯刚走,有个士兵的马已到了近前。毕炜的亲兵见一骑马疾驰而来,正待呼喝,那士兵已然滚鞍下马,高声道:“敌军用火牛冲击后军!”
这人是后军的传令兵,传的话简明扼要,没一个多余的字。毕炜所统一军,一直最擅长的就是远程武器,因此火器带了很多。这也是毕炜击败五德营的信心所在。虽然他也一直都没有看出拜尔都的破绽,却仍然不敢有丝毫大意。拜尔都突然出手攻击,还是被毕炜一直严防的亲兵格毙,可是他也知道拜尔都只是一个死士,五德营真正的攻击还在其他地方。听得这话,他心头一沉,忖道:“原来是这样的攻法。”
以火牛攻击,毕炜同样不曾想到。不过,岳良跟随他已有多年,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手下颇为不俗,火牛这等奇计顶多只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旦立稳阵脚,除非五德营能放出上万条火牛,将此间变成一片火海,那是谁也没办法,否则岳良定有防守之道。哪知他刚要开口,后军处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一声响极为惊人,地面都为之一颤。毕炜脸上登时变色,喝道:“快守住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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