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枪王离再也挡不开了。一瞬间,他心头反倒一片空明,心道:“原来,我也不是天下无敌。”他向来自认弓马枪三绝,只觉单打独斗,世上不会有人胜过自己,在西原中败给薛庭轩,亦是因为中了薛庭轩的火枪。但和夜摩千风一战,自己竟然会不敌。固然因夜摩千风还有马鞍镖这种暗器,可自己败了终是败了。这一刻,他已失去了一切信心,眼也不禁闭了起来,就等着一死。
他的眼刚要闭上,眼前忽地一道黑影闪过,“当”一声,却是斜刺时飞来一枪,正击中夜摩千风的枪尖。夜摩千风也根本没料到边上会飞来一枪,大吃一惊,枪已被飞来这一枪击开。他心道:“怎么会有人过来?”他和王离交手,连出四枪,但这四枪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就算有人会飞,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定眼看时,却见这一枪并没有握着,却是一支投枪。
是什么人?他还没回过神来,一骑已冲到了他的近前。他不知来人是什么底细,不敢对敌,将马一带,已向后闪出几步,那人却已冲到王离马前,夜摩千风此时才看清,来人手上竟还握着一支枪。
这人用的是双枪!
这人正是陆明夷。陆明夷冲出只比王离慢了片刻,他本要上前迎敌,但见王离竟已到千钧一发之际,也顾不得多想,右手枪一下掷出,解了王离燃眉之急。他见王离腿上中镖,鲜血将马蹬都染红了,低声道:“王将军,你退下裹伤吧。”
王离寸功未立,哪肯退下,道:“不必了。”伸手将那支镖拔下,也顾不得腿上疼痛,打马又待上前,夜摩千风却一声呼啸,身后两个铁骑应声而上,三人同时冲了过来。他已知后来之人用的乃是双枪,但现在一枪已经脱手,此人的本领定然打了个折扣,务必要先声夺人,将这两人拿下,这样后防的危急便可解除,因此毫不迟疑,再次扑上。
此时天水军的前方,天地阵已将傅雁书的方圆阵压得阵势都变形了。傅雁书心知再撑不下去,心道:“许中军怎么还不发炮?”现在天水军和东平水军搅作一团,就已在江边。江上风势渐紧,江声如沸,厮杀声却将江声都压了下去。天水军已夺下了两条月级战船,但月级战船充其量不过乘坐百余人,天水军仍在准备夺船。许靖持领着一批水军占领了几艘大船,心急火燎。舷炮都已上好子药,这点距离也在舷炮射程之内,只是一炮打过去,东平水军和天水军同样要伤亡惨重,他怎么也下不了发炮的令,急得额头尽是汗水。
前方战事胶着,后方同样乱成一团。冲锋弓队自觉战力无双,但天水军铁骑营的战力竟然不输给他们,两军缠斗不息,不时有人落马,但双方势均力尽,真个落马的却没有多少,更多的只是在缠斗。这样斗下去,真个要一方筋疲力尽才能决出胜负,徐鸿渐在后面看得清楚,眼里都快要喷出血来,心道:“没想到……没想到天水军竟会如此悍勇!”
天水军的强悍,确实超过了他的预料。大统制将天下兵马分为五大军区,每个军区长官隔一段换防,本来是为了防止某一方独大,另一方面也使各军区都能取长补短,更加强大。这个举措并没有错,也很见成效,但现在的情形却使得变起之时,没有哪一方能够占据优势。这支哗变的天水军最终还是会被消灭,可是他们造成的损失也将会极大。他正在茫然之际,身后忽然又传来一声号炮,有个大嗓门的传令兵高声道:“邓帅听令,叛军即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夜摩千风听得邓沧澜已到,而天水军仍然未能夺下几条船来,心头气苦,忖道:“最终还是功夫一篑!”邓沧澜也来了,说明军中变乱已被平息,大部队已经上前,这五千天水军难逃全军覆没之厄。他高声喝道:“天水军弟兄,全军夺船!”
他传令下去,自己却并不退却,反倒向冲锋弓队迎上去。那两个营官见他不退反进,追上来急道:“千风将军,你不走么?”
夜摩千风喝道:“这儿有我挡着,你们快走!这是命令!”
他横枪立马,站在水军营口。那两个营官互相看了看,喝道:“传令下去,铁骑营挡住后防,余众夺船!”两人同时冲到夜摩千风身边,竟是不准备离去。夜摩千风见他们不肯离自己而去,低声道:“好兄弟,你们不必管我,多保留一点天水军的种子回去吧。”
一个营官哽咽道:“千风将军,不用说了,死就死吧。”他们其实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哗变,但身为军人,只知服从,夜摩千风要哗变,他们更无二话。
夜摩千风的命令已传了下去,此时天地阵已有一个解散了,一艘月级战船也已开动。月级战船本来不过一百多人的载员,但现在船上竟乘了两百多人,连船舷上都站了人。傅雁书只觉压力陡轻,见一艘船已然开动,心道:“许中军为什么还不开炮?这一炮下去,满船上一个都活不成!”但许靖持占据的那几艘大船仍然不曾发炮,只是从上面不住喊话,要天水军放下武器。
水军营门口,军队越来越多。此时几个人向前走来,夜摩千风看得清楚,当先之人正是邓沧澜。邓沧澜一到,铁骑营和冲锋弓队终于罢手不斗,双方各退数步。
邓沧澜带着几个护兵上前。他的脸亦是苍白一片,脸色极坏。天水军哗变,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全无征兆。最让他担心的,还不是这支五千人的部队哗变。天水军干出这事来,那就说明天水军区已然生变,这个消息还是要立刻告知大统制的要事。到了夜摩千风跟前数十步,邓沧澜厉声喝道:“夜摩千风!你为什么叛上作乱?”
夜摩千风放声大笑道:“邓帅,时至今日,你还多问什么。”
诸军合兵一处,最关键的是诸军磨合,直至浑然一体。这一点深通兵法的邓沧澜岂有不知,因此他对诸军一视同仁,下令不准对任何一军有丝毫歧视。但天水军还是突然哗变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接到了直接从天水省来的命令。天水省也终于反叛了?这是五羊城举旗以来最坏的消息。天水省是五大军区之一,现在共和国的五大军区有两个成了反叛,此消彼长,南北势力真正进入了势均力敌的时刻。他沉吟了片刻,厉声道:“夜摩千风,你仍不肯放下武器?”
夜摩千风却不再回答,一声呼喝,忽然铁骑营全军冲了上来。邓沧澜见他到了这时候仍要执迷不悟,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杀气,喝道:“杀了他!”
邓沧澜并不愿杀人,尤其是这支天水军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夜摩千风根本不想和自己解释,只是动手,那么有什么话,解决了他再说。他一声令下,身周的亲兵已直冲过去,本就在最前列的冲锋弓队亦应声而出,两军登时重又杀作一团。
夜摩千风自己也明白,自己是逃不掉了。但他本来就有点亡命之徒的习气,心萌死念,更是一往无前。一骑当先,竟是所向披靡,心道:“就算我死了,杀了你,必将名垂青史!”此时有两个冲锋弓齐向他冲来,眼见这两人出手沉稳,大是不俗,但夜摩千风既已抱必死之念,出手比平时更快了三分,人在马鞍上一伏,闪过一人,一枪将另一人的战马刺倒,一下便冲过了这两人。
冲过这两人,离邓沧澜更近了。邓沧澜脸色一变,伸手握住鞍前长枪。他少年时亦娴熟枪马,但年岁已长,又多年执掌水军,实已不能和少年时相提并论。正在这时,一骑马突然从一边闪来,挡住了夜摩千风。夜摩千风已如利箭离弦,看都不看那人,战马丝毫不减速,挺枪便向那人刺去。哪知那人左手一枪挡开他的长枪,右手一枪却当头劈下。
这人正是陆明夷。陆明夷解救了王离之厄,正待追击,邓沧澜却已到。但邓沧澜只说了一句话,夜摩千风根本不听,仍是冲上前来,他当即打马拦住了夜摩千风的去路。方才夜摩千风与王离交手,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他看得清楚,知道此人枪术之快,实不作第二人想。要和他斗快,自己肯定比不上,索性就只守不攻。他手中已有双枪,两支长枪上下翻飞,夜摩千风的急三枪虽然快得异乎寻常,但陆明夷的双枪却似铜墙铁壁,急三枪根本进不了门。
夜摩千风见逼不退眼前之人,再想取邓沧澜性命,那是绝无可能了。他一咬牙,双足又是一蹬,马鞍上飞镖再次发出。他这马鞍镖一边共有两支,但陆明夷见王离吃了一次亏,本就全力戒备,哪还容他得手,何况他手有双枪,眼疾手快,双枪齐出,两镖齐被击落,人仍是不进不退,立在夜摩千风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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