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地利,人和,这是被归纳出来要做成一件事的重要因素,只要占据了这三项的优势,很难不做成这件事。
古人将天时算定为与地利和人和同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的一点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件事要是占据了天时无疑会更容易做成。更重要的是,天时这件事好坏全看运气,不想地利和人和可以凭借人的主观能动性得到一定的改善。
而且,天时在前。
如果不是他们遇到那个奇怪的同行者的时间刚刚好的话,那个同行者对于李二他们的意义和其他数十上百个同行者没有区别——偶遇的陌生人,很快就会被忘却,被超越。
但由于时间的原因,他们不得不都停留下来,在原地过夜之后再前行。
夜晚不适合远行,这是大部分人从社会之中学到的一个真理。夜晚是神圣的,神秘的,未知的,恐怖的……它没有像白天那样清晰明媚的阳光,夜晚的世界被黑暗灌满。沉默的未知无处不在,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侵吞,消灭。
或许正是因为独属于黑暗的这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力,人类才发明了灯火——这从太阳那里窃来的光明。
火与光是如此的宝贵,它本不应该属于人类,但它最终还是被人掌握,使人进化,让人更强大。人类作为一个整体而言,从火与光中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裨益,它明白这一点,所以它才创造出了“偷取神火”的传说,为这不该属于自己的生机做出一份合情合理的解释——这是付出过代价的。
这似乎也是一个歪理,似乎只要一件事情付出了代价就应该得到什么?但人类能够从这个创造出的传说之中得到道德上的平衡感,人类为了得到火与光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接下来享受这种火与光就变得合情合理。
毕竟,人类是自黑暗中出生,生长在光明之中的生物。
恐惧黑暗,正是因为已经忘记了曾经生出自己的地方,是对于过去的否定。
为了变得更加强大,总得付出一点东西的,不是吗?这很合理。
李二拨弄着手中的木质枝干,试图在升腾的火焰之中寻找到什么,但很显然,这样的尝试是失败的。
虽说是荒原,但还是能够找到支撑火焰燃烧的东西,荒原之中的植物在漫长的进化之中学会了如何保存自己,但它们用来艰难求生的厚厚的木制枝干现在却成了另外一群人生命延续的资源——黑夜中的火是很重要的。
戴维安继承了斯拉瑞克的血统,但一开始总是显得不那么有用,有时候甚至会造成很麻烦的事,不过在点火这件事上还算是出类拔萃。
不过不远处的同行者就没那么随意了,很显然,他已经度过了无数个没有火焰相伴的夜晚。
陌生人和衣而睡,在李二他们稍远的地方躺下,背朝他们,但奇怪的睡觉姿势表明他睡得并不安稳,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马上醒来。
李二突然有些同情那个远处的陌生人了。他躺下的地方刚好是火焰能够照亮的极限范围,李二在火堆旁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身上的锁甲无疑说明他有着不太愉快的过去:不论这身装备是否属于他,这都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如果他本人正是装备的所有者,这件事尤其不愉快。
士兵总是代表着另外一个词:军队。单个的士兵脱离了军队之后就显得尤其悲壮。一个士兵应该是属于军队的,他属于集体。当一个士兵的身旁没有战友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两件事:他的后背没有伤痕,他的后背布满伤痕。
不论是哪一件,它们都会对士兵造成无法忽视的影响。
战友全部阵亡,只有自己幸存,这样的老兵接下来的一生都不可能摆脱战友亡魂的影响。他或许会感觉自己活下来的只是驱壳,真正的灵魂早就随着战友一同逝去,他活着不再是因为自己想要活着,而是因为他需要活着。他不再是因为自己而活,战友们的故事不应该被忘却。他要记住他们。
时间漫漫,人生而卑微,死也无名。历史记住的往往是那些需要被记住的,似乎对整个人类历史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个体,但与那些英雄人物同时代活跃在时空之中,那一个个组建成整个时代的个体却被遗忘,消失。当他们死后,当关于他们的最后一点记忆都被遗忘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被记起,他们就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因此,幸存的老兵不会轻易求死,他要活着,战友们的故事不应该被遗忘。
他若是个逃兵,要背负的心里负担丝毫不必幸存者少。他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从逃跑的阴影中挣脱。为了生的本能,他逃跑了,但却要忍受着生命本身的谴责,人类的看似柔弱的移情能力在这种时候却坚硬到残酷。有时候最柔软的东西却会在某个时刻变得无比坚硬:夏天的柔水不久变成了冬天的坚冰吗?
陌生人是一名士兵,他不可能拜托从军生涯对他的影响,正是他成为了一名士兵才会成为现在的他。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正是一件件做成或是没做成的事情让一个人逐渐成为了未来的自己。
李二朝着陌生人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喊道:“喂,你要来这儿烤烤火吗?”
这样的行为似乎显得不太礼貌,不过警惕地活着并不只是定居在这种地方才能学会的独特技能,经历的事情多一些同样能够学会机敏地活着。
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李二并不介意为他人提供一些便利。那个陌生人不一定有害人的心思,就算有,他也无法在李二他们身上得逞。
陌生人的身影动了动,身上锁甲金属的部分哗哗作响,但似乎是因为沾染了太多泥水粉尘的关系,声音有些沉钝。
“谢谢……”陌生人一开始的声音似乎把他自己也吓到了,他清了清嗓子之后重新说道,“谢谢。”
他并没有拒绝李二他们的好意,但也没有显得太过热心,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他现在还带着过多的警惕心。
但他们三人并没有太过在意。有时候一份善意并不一定能够换来善意的回应,如果抱着“但凡付出就一定要有看得见的收获”的想法去待人待事,他们早就陷入了无尽的斤斤计较之中了。
不过曼吉克斯显然更积极主动一些,他主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并友好地共享自己的酒。
“父亲说过,好酒应该请别人共同享用。”这是曼吉克斯某次在和李二解释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去酒吧的时候所说的话。
陌生人迟疑着接过了曼吉克斯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曼吉克斯和李二他们,然后一饮而尽,交还了酒杯。
曼吉克斯也不在意,他知道陌生人那个眼神代表着的还是不信任,但他肯和下那杯酒就已经表明他抱着友好的心思。
陌生人擦擦胡子上的酒,声音很有磁性,这或许是年龄带来的:“我叫普利斯特,谢谢你们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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