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子非开着玩笑说：“你今天还有点小帅。”

　　但李二却没办法笑出来，他看到老国王四肢都被铁丝贯穿捆绑，老国王正痛苦地呻吟着，他的身下是因为身体痛苦地翻动而留下的混乱血迹。

　　在老国王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立着的身影，术子非将火把举得更高了些，更多的光亮出现，嘴唇被缝合的拉维斯被蒙住双眼，双手被绑在身后，整个人被束缚在地上的一根木桩上。

　　“想要抓住他们可费了我不少劲，呼呼……好歹终究是抓到了。不容易呀！这个地方的国王还是有些不平凡的地方的。”

　　李二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平心而论，老国王和拉维斯算是和他比较熟悉的人了，他们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利益冲突，将近一个月的夜夜相见，李二早已在心里默默地将他们视作自己某种熟悉的坐标。那还算不上是朋友，朋友不是那么随便就能说出口的词。

　　老国王和拉维斯对于李二来说，就像是一个每天都会经过的路口，每一天都看得到那个路口，就会让人恍惚觉得每一天似乎都没有区别，在永远运动着的世界中留下了一个独属于他的相对静止的参考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二呼出一口气，尽量冷静地问道。

　　术子非笑着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可能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绪呢，果然还是这样装作冷静……”

　　他眨眨眼，朝着李二走了过来：“从哪里说起呢……”

　　但是术子非对于李二来说又是另外一种参考系，那是他过去生活的一种标志。虽然术子非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但他几乎知道属于李二的一切，他的存在就证明着属于李二的过去不是虚假的，术子非的存在本身就对李二充满意义。

　　术子非走到了跟前，李二这才看清楚他的外表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先及肩的头发被他剪短，留着一个平头。术子非的眼睛也变小了一些，右眼比左边的那个更小，他的嘴唇上冒出淡淡的胡茬，青春期的痕迹在他身上慢慢显露出来。

　　李二这才想起自己的这副身体今年似乎也才堪堪十七。

　　“啊，先从我的诞生说起。”术子非拍了拍李二的肩膀，他的身旁出现了一个圆桌，圆桌旁有两个椅子，“坐着说吧。”

　　“我诞生自那片水域，在此之前我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托了系统和这个世界的福，我得以获得新的形体。当然啦，我也因此受到了一些掣肘，总的来说受制于你，不过能重活一次这件事就是一件很棒的事了，也没得挑。”

　　“原本我也没太多想法，只是想着在这帮帮你，升升级什么的，不过嘛……”术子非看着李二，问道：“咱在这待多久啦？”

　　“一个月吧。”

　　术子非点点头：“一个月能带来的改变说小也小，说大也大。随着我在这个世界呆着的时间越长，感受到的也就越多，我发生的变化也就越大。”

　　“你大可以这么想，我将是你渴望成为而无法成为的那一个人。”

　　看这李二皱眉，术子非笑着摆摆手：“诶诶诶，你可别想歪啦。我不是嘲讽。暗影世界的存在独立于现实世界但又不完全独立，它们互相影响。但由于两个世界的主要力量的不同，导致它们之间的规则也就存在着不同。暗影世界主要靠的是冥魂之力嘛，它能帮助我做到很多你想都不敢想的事，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一些代价……”

　　“只要不择手段，总能找到做到一件事的办法。虽然无法确定得到的那个方法是否就一定能够做成，但总能造成一些影响。冥魂之力似乎比现实世界的那种力量更鼓励这种方式，丛林法则，这应该不需要我来解释吧。”

　　李二说道：“可我不也是能够自由地出入两个世界吗？”

　　术子非摇摇头：“那只是用来诱惑你抛出的小小诱饵而已，先让你体验一下。你总得放弃一些才能得到一些，就算是美人鱼想要上岸也得舍弃她那美丽的尾巴。你没有付出那些代价，而我付出了，所以我能在这个世界做到你在这个世界做不到的事。”

　　“可我也……”

　　“……也付出了努力？别开玩笑了！”术子非冷笑着打断了李二想说的话，“你那也算得上是努力？那只不过是用来安慰你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到了一个危险陌生的环境之中而产生焦虑，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因为未知本身就代表着危险，但是决定生物之间强大与否的根本因素正是它们面对这些危险的反应。”术子非直视着李二：“你是构筑坚固外壳欺骗自己的寄居蟹，而我则是张大獠牙的野兽。”

　　“想想看吧！你空有那么强大的天赋，系统的助力更是无人能及，可你这么久究竟做到了些什么呢？一年十五级？说真的，就算只是一款挂机类的游戏恐怕也不只这么低吧？上百个英雄强大无比的能力和系统商店中无数种强大的道具……天呐，李二，你知道你究竟在浪费着怎样的天赋吗？”

　　“可我需要时间才能变强大……”

　　“当然，没有什么不需要时间的催化。可你只是在逃避，从来不愿直面那些稍微哪怕危险一点点的地方。”

　　术子非站起身，探过身子对李二说：“你知道的吧？这也是你为什么在原本的世界中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不是什么阶级固化，也不是什么机会渺茫，而是你从来就没有站起来。你的努力，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假象。你的第一反应永远是逃避，直到避无可避的时候在装作努力的样子稍微动弹一下，然后看着无法改变的现状空自长叹：我已经尽力了呀……”

　　术子非抓着李二的领口，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吗？你为自己各种拙劣之处寻找借口而不是努力地改正它的样子让我感到恶心！”

　　然后他又很快地松开，呼出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着说：“哎呀呀，你应该不会被这种程度吓到吧。”

　　看着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的术子非，李二的心仿佛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悲哀地发现，术子非说得没错。他自始自终一直是那样消极地应对着出现的一切，不论是原本的世界还是突然来到的异世界，他总是装作勇敢的样子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慵懒，他装作热心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对很多东西都漠不关心。会有一些人在他心中留下影子，但那影子是会逐渐消散的。

　　术子非和他观念之间的巨大冲突让他几乎无法适从，更让他感到有些悲哀的是，他下意识地反驳着术子非的那一番话：为什么非要那么拼命，就这样平缓地活着不好吗？

　　他这样的状态是对的吗？

　　他的生理上已经接近成年，可是他的思想上却仍旧是个青春期的迷茫少年。

　　“哦，差点忘了正事。我是想给你解释你这次进入暗影世界看到的那些事情来着。”术子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桌上摆上了两个杯子，自己自顾自地拿起了一个喝了一口，“那个老国王给你说过冥魂之印的事对吧？我有点印象。”

　　“他跟你说冥魂之印和冥魂之力有关对不对？”

　　李二点点头。

　　术子非又笑着说：“假设，假设啊，如果冥魂之印相当于一种在这个世界的权限的话，你觉得想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的话，需要有几星的才够呢？”

　　李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给我共享带来的那些经验难道来自……”

　　术子非哈哈大笑，他的全身猛然迸发出幽绿色的光芒，那并不刺眼，因此李二也就能够看到萦绕在术子非身上的那些星星点点。

　　有椅凳，有小孩，有河川，那是人世百态，那是一整个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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