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以为找到了，心……就可以不再痛下去，谁知——

　　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答案却让那痛骤然增加了千万倍，那一刻，心里最重要的东西终是化作泡影，再也回不来了。

　　“月初，快，到妈妈这里来。”风中，那一叶雪白晃晃悠悠朝那人飞去，像是一道圣洁的光朝她逼近，她满眼慌乱，拼命的后退着，退得远了，月初便再也看不见那琥珀眸子里的光。

　　“不行，你不能去那边。”老人手一松，手里红花顿然抛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如流星般降落得极快，只是在落地三尺的地方又稳稳的停了下来，忽闪忽闪，在那黑色里异常明亮。

　　“走，跟着那光走，走出这里，走出这奈落地狱。”老人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是很在意，不自觉间竟提高了嗓音，有些嘶哑。

　　“滚开，你们都滚开，不要过来，不要命令我。”

　　仿似有些脱力，月初微弓着身，朝那远处呐喊，有着愤怒，有着悲意，像是突然扎了根，心被牵扯着越来越紧，终是挣脱不开。

　　红光越来越甚，悬浮在空中，不断的跳动，左侧是那坠落的琼花碎片，右侧是那被抛飞的曼珠沙华，两种极度分明的光芒，一点点诱惑着那颗冰冷碎裂的心。

　　谁告诉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呐？

　　头痛还在加剧，恍惚间，她似是记起了什么，一些残破的记忆从那碎裂的痕里轻轻泄了出来。

　　****

　　“你……你真的做了……”老人手里握着一支花，却因为一时的惊愕颤抖了起来，这个女人，真的那么做了，即使她是自己的亲骨肉。

　　“花姑，你说过，只要把她禁锢在永无止境的轮回里，他就可以回到我的身边，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血一样的天穹，她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身前的老人，眼神迫切而急促。

　　“够了，月芙蓉，不要再继续了，做了这么多还不够么？”花姑狠狠的推开她，眼里惊惧难隐，突然她开始后悔了，后悔教她这逆天改命之法，微垂着头，她看了一眼角落那一抹残缺的身影，心拼命的抽了起来，“够了，真的够了，你女儿也陷入其中了，不是么？”花姑闭了眼，深吸口气，极力说服自己。

　　“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告诉我！”她语气森厉，一字字吐得生硬，豁然从地面爬起，死死的扯着花姑的衣服。

　　“你不是精通巫蛊之术吗，告诉我，是不是还缺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她说得冷厉，眼睛一转不转，一心只想求得贯通之法。

　　花姑稳稳的僵在那里，不再开口半句，巫蛊之术么？曾经杀了那么多人，为何直到今日才明白过来，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比名誉与金钱更加可贵。

　　“我……不能再造孽了啊！”花姑开合着唇，手里加紧了力道，手中的花梗便咔嚓一声断了，是该结束了啊！

　　“你……”月芙蓉一怔，显然没料到一向冷绝无情的花姑会说出这样不着谱子的话，拽着她的手轻轻松了松，“你收了我上万金铢，一个孽字就算完结了么？”她猛然挺身，肃言厉色，琥珀眸子里像是有一团火，跃跃欲出。

　　“哎！”花姑长叹一声，心有悲意，“那一万金铢我全数还你，罢了吧！”一语仿似尽了全力，花姑伸手，无力的按按布满纹理的额头，徒生愧疚，身心疲惫。

　　“你……哈哈……还我，这些年你造的孽还不够么？既已做了，又何尝轻易能解脱，求个洒脱自在？”她先是一愣，忽而又猖狂的大笑起来，这个一心只认得金钱，暮景残光的老巫，想要放弃了么，不可能，那罪，她永远也偿还不了。

　　“你是嫌我给你的金铢不够么……”她顿了顿，眼里忽然亮了起来，“只要他能活过来，你要的东西，只要我有，誓必双手奉上……”她蛊惑着，近了她身，雪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看，像是要瞧出什么，“花姑，你的罪永远也还不清了，即使堕入地狱，万劫不复……所以，告诉我，告诉我，好么？”

　　紧握的手猛然一松，手中残枝砰然落地，那花便化做了汩汩鲜红，从她脚下趟过，声凄而伤。

　　****

　　晃动的身子突然就静了下来，月初手捧着头，吃力的抬起，血色的光，白色的光，无数重影在她眼前飞逝，她望着远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冷寂，一种绝望，一抹悲痛，“重生么？”

　　黑暗中，两抹身影微微一颤，数不清的凄然之色。

　　原来，她都知道，都记得……

　　眼角划过一滴泪珠，黑暗里亮起一点宝石般的光芒，尽管心痛欲绝，月初却仍然在笑，笑得凄婉，笑得苦涩，笑得沧零。

　　对不起，对不起……

　　风里传来淡淡的呢喃之声，苍老而嘶哑，她知道，那是花姑的。

　　心突然移了位，一点点在往下沉，月初身子猛然瘫软了下来，便跪向地面。

　　“月初，我的孩子，不要信她，过来啊，到妈妈这里来。”

　　“孩子，跟着那光走，千万不要回头，否则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月初，妈妈带你去吃桂花糕。

　　月初，好好的活下去，不管什么理由。

　　头痛欲裂，其苦难忍，她知道，如果自己丧失了理智，失去了意识，就再也出不去了。妈妈，婆婆，我该信你们么？

　　脚下红花突然活了起来，一朵朵围绕在她的身边，从她脚底一点点往上攀爬，想要使力，抬脚瞬间，像是受到了某种禁锢，再也无力踏出，脚下越来越沉，像是无数双手拼命把她往地底里扯。

　　铺满红花的地面软了起来，身体顿然陷了进去，下沉，身体一直在下沉，谁……来救她？

　　意识开始模糊，头脑里，画面闪现，曾经的，现在的，历历在目。

　　要死了么，真的要离开了么，原来，我始终逃离不开那生生世世的诅咒，只是，为什么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见不到了么？

　　好难受，好难受啊，呼吸没有了，没有了呐！

　　“呐！赶上了。”

　　空中，潺潺余音，仿佛来自梦里，辽远而玄妙。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那蛊惑人心的谗言，那极度分明的两色光忙，全都静谧下来。

　　“月初，想要活下去么？”

　　那如天籁般的空谷妙音，一圈一圈回荡起来，月初心里一紧，沉陷下去的意识便被轻易拉回。

　　好熟悉的声音，好好听的声音，活下去，真的可以再活下去么？

　　“那就抓住我的手。”

　　恍惚中，一双手从虚幻里伸过来，轻轻的落在了她的眼前。

　　是迦诺大人，迦诺大人的手，我真的可以抓住么？

　　“你不是想要活下去么，抓住它，抓住了就可以再活下去。”

　　如玉般的手就这样凝固在了半空，画面似乎停止了下来，月初盯着那手，迟迟未动。

　　抓住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痛了，可以永远的幸福下去了么？

　　“月初，抓住它，抓住了就再也不会痛了，永远……也不会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声音又淡淡的响起来，抓住了就再也不会痛了……

　　真的吗？

　　那好，我抓住它，再也不松开了……真好，真好呐！

　　她伸出手，很吃力的朝他靠近，一点点，再一点点就好。

　　“呐，抓住了。”

　　软软的，暖暖的，如丝绸般的润滑，如爱恋般的美好，这就是迦诺大人的手么？

　　身体顿然一轻，月初便逃离了那奈落黄泉，朝着一个世界靠近。

　　天边，她弯弯眉眼，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幸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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