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睁眼，琥珀眼眸忽的亮了起来，澄若秋水。

　　那一瞬间，她的唇轻颤了一下，又顷刻静止，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开口。

　　“月初。”花姑抢了先，继续道，“传授给你的都记住了吧？”她语气平淡，眼里却是忽明忽暗，流光辗转，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都记住了，可是……”从方才起，月初心里就有了一个疑问，一个仿似已经存在脑海很久的疑问，那种来自内心的牵绊与拉扯。

　　“记住就好，我知道这些东西一时片刻你也无法参透，慢慢来。”花姑迅速接话，也不等月初说完，似乎是故意而为，“记住婆婆给你说的话了吗？心若简素，淡若止水。”

　　月初却是片刻失神，随风而动的心飘忽不定，她看过去，那双漆黑如墨的深陷眼眸尽是她读不懂的深邃和复杂。

　　花姑心中浅思，知道刚刚的光御之术不小心触动了月初内心深处的脆弱之地，她的心里，此刻怕是有着诸多疑问吧。

　　只是那些疑问，她该如何回答，那些伤，早已把她伤得千疮百孔，难道还要再一次让她承受吗？

　　四目相对，似乎交换了许多，月初安静了下来，朝花姑点点头。

　　花姑顿然一松，缓了一口气，微笑眼眸里有水晕般的光泽一层层荡开，放逐在云雾里，然后，她转身，独自离去，什么都没有再说。

　　月初，就这么安静的……下去吧……

　　风里，有淡淡的味道，带着怜惜与哀伤，顺着浅浅鼻息，缓缓流进瑟弱的心里。

　　月初看见，满树琼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游离心绪随着那树琼花飞了很远，一种拨动心弦的感触油然而生，她抬头，满树雪白，依旧。

　　“婆婆，你的眼里，为何看到了……伤。”她凝视，明亮眼眸宛若瞬间燃尽的流星，静默而辽远。

　　****

　　拥有和失去是平等的，在你费尽心思想要寻找一些东西时，而另一些东西早已从生命中消失。

　　花姑眼里的心思是她永远也无法读懂的复杂，看得多了，她的眼底她终是猜出了一些东西，那是害怕与不安。

　　那一日过后，月初心里无端多出了一个影子，尤其每次看到花姑后，心里那个重影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深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莫名的熟悉感，很多事情她都不懂，漫天火红的光里，她只记得两个字，妈妈。

　　那个影子是妈妈么？

　　为什么想起来，心会那么的痛，那么的恨，那么的……苦？

　　心若简素，淡若止水。

　　婆婆，你是要我忘记一些东西么，还是放弃那一抹……光？

　　月初本不是喜欢想事之人，脑子里东西堆积得多了，也只是平添烦恼，想到这，那些至终不明白的，她也不再去多想了。

　　****

　　非天堂落于天界的尽头，天河之西，那里没有四季之分，温暖入心，空气里总是漂浮着淡淡的琼花之香。

　　闲来无事，月初总是喜欢坐在树颠之上遥望那一片被霞光亲昧的天空。

　　迦诺大人在天的那一边呐！

　　像是有些失落，她瘪了嘴，扬起眉，却忽然又笑开了。

　　“师父。”她呵呵一乐，从树端跃下，桃色罗裙瞬间展开，如一只飞舞的蝶。

　　“丫头，又精进不少啊！”辟萝捻着胡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似乎很开心。

　　“是师父教导得好，不过名师出高徒嘛！”月初扯着他的胳膊，坐在了琼花树下，满脸得意。

　　“呵呵！丫头就是嘴甜。”辟萝放下手中的木杖，在她鼻上轻轻一刮，甚是欣喜，这个徒弟认识也不过几月，不知为何就是讨他喜欢。

　　月初眨了眨眼，头一偏，正好落在了辟萝的肩膀。

　　“师父，作神仙有什么好啊？”她想了想，淡淡询问，眼里有迷离的光，像是思考了很多次的问题，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作神仙当然好了，长生不死，不受轮回之苦，逍遥自在，不为尘事所扰。”

　　“轮回之苦。”月初轻笑，眼神明亮如澈，恬然而宁静，“师父，人死了真的可以轮回么？”她抬起头，敛了眼里的笑意，慎重看他。

　　“当然，在天河尽头，有一彼岸，彼岸之上有一条河，名曰忘川，走过忘川便是魂渡之界，落入红尘，轮回转世。”他慢慢解释，看了过去，月初眼里无意释放的悲意却是让他心里猛然一沉，说不出话来。

　　“师父，你说我的前世是什么啊，前世的前世又是什么啊？”她眼里闪着一道光，直直的盯着他，那一瞬，她的心突然紧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失去感越发强烈。

　　“丫头，干嘛问我这个问题，不是每个问题我都可以回答的。”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大意了，花姑都不想提及的事，自己又何苦插上一脚，那岂不是徒添伤悲。

　　“师父，你不是神吗？”月初疑惑开口，有些不信，“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啊？”她心中微动，眼里却越发严谨，抿嘴看了他半响。

　　“师父，总有一天，我要去忘川彼岸，寻找红尘之路。”眉眼弯弯，唇瓣轻启，她微微一笑，满目沧零，如腐蚀身体一切感官的苦涩与凄凉。

　　“……”辟萝张了张嘴，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彼岸忘川，那个梦，原来她始终不肯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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