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一种东西,如云雾般飘渺,如泡影般虚幻,却又如同仲夏之雪般令人期待,令人神往,陈年累月中,它早已成为断魂的毒药,肆意吞噬着你的灵魂,当你选择接受它时,便开始选择死亡,失去了灵魂,你早已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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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光芒从‘流云’的红檀木匾上泄了出来,一团若有若无的紫色雾气围绕在它的周围,像一团柔软的棉花,从不曾离去。
纯白的大床,柔软的棉被,轻缭直上的烟雾,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碎花,一切都仿佛是沉睡了很久的样子,屋内静得出奇。
月初,莫要真的伤了,才懂得……那个字的意义呐!
阿荪站着,一动不动,黑亮眸子专注得只剩下那抹熟睡的身影,突然,他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花姑!”门外,锐利的眸子犹如一把利剑,直直的向着他驶来,阿荪站定,微张了唇,惊措出口。
“阿荪,为什么要带月初去执神殿?”她声寒而厉,容不得半点隐晦。
“我……”阿荪一怔,说不出话来,直视的眼里隐隐透出一丝阴郁,像是有一道虚无的屏障瞬间隔开了眼里的清澈,看不清。
“阿荪,月初只是寻常人,经不起折腾。”她话里有话,像是思考了很多,“念你是初犯,就罚你去虚雾思过吧!”花姑长叹,闭了闭眼,又瞬间睁开,锐亮如刃。
阿荪一颤,兴许没料到花姑罚他去虚雾思过,黑亮的眸子开始复杂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她,半响,却也没有瞧出什么,只得回头看了看那简素的竹屋,一咬牙,便决然离去,风中,飘来淡淡的曼陀罗华香气。
哎!阿荪,我算出了所有人的前世宿命,为何……唯独只有你……算不出呐!
花姑远远的看着,一袭黑衣犹如凋落的枯叶,消失在雾缭的……风里。
“迦诺大人……”
仿佛来自天边,微弱的颤音如那丝花香,淡淡响在花姑的耳畔。
花姑眼里一寒,眉毛紧紧的揪在一起,如鹰隼般的锐亮却似要透过那厚厚的木门,看到竹屋里面。
“放开我……放开……”
如咒语般的话语惊得花姑猛然一滞,大步跨进了门里。
花姑靠近,月初脸上满是汗,几缕黑发更像是涂了浆糊,紧紧的黏在湿润白皙的脸颊,尽管这样,月初还是没有睁眼,轻颤抖着,蜷起了身子,微微开合的唇瓣吐着一个个模糊的字符。
月初,为何总是陷在梦里不肯醒来?
花姑摇头,在她额间轻轻一点,一道白光如水般沁入月初的脑海,只片刻,那双轻颤的眼眸如盛开的奇葩,缓缓睁开,只是那琥珀色的光却变得木然,忽而又如一只惊弓之鸟,挣扎着隐含怕意。
当涣散的光重新聚拢,月初猛然掀开身上的棉被,落脚就往屋外跑,哪知花姑伸手一扯,她一个踉跄,便重重跌回了床上。
“婆婆!”月初从床上爬起,甚是茫然,当她看清拉扯自己的那道身影时,这才魄然开口,“你怎么在这?”像是刚刚回了神,月初恍然询问。
“月初,你要去哪?”花姑冷着眼,直视了过去,“是要去执神殿么?”
“……”月初顿口,无言,心里却紧了紧。
“你不过一个小小花匠,带着罪孽的死囚,司神大人的事由不得你瞎参合!”她声色俱厉,喝斥,“从此,你便呆在阡陌林,一步也不许踏出。”警告的话语,冷漠如冰的眼神,锐利如剑影的冷寒惊得月初怔怔再也发不出半丝声响。
“我已将阿荪罚至虚雾,在他没有觉悟之前,不得离开,这期间,你也不用去看他了,等什么时候静下来了,再说吧!”
冷漠决绝的话语犹如穿梭在黑夜的箭矢,带着无比犀利的锋芒,刺进她的心里。
脆弱的心被狠狠刺穿,汩汩殷红的血液犹如决堤洪水,倾涌而出。
“记住我的话,不要轻易用自己的性命去求证什么。”花姑看她最后一眼,冷厉如极之涯的冰川,再高的温度也吹化不开丝毫,“虽然……它什么也不是……”
她说,它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
月初心中一沉,瞬间说不话来,她不明白花姑为何要这般奚落她,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无情。
婆婆,这些话你从不曾说过,即使我犯了再大的错,你也总是闭眼而过……只是,为何突然要这么残忍,字字带刺,句句含泪。
你可知道,很久以前,我已经开始想要陪着你了呐!
月初盯着那道越离越远的背影,心里一酸,两行泪潸然而下,从此莫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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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不再这般笑过了,从那一刻起,月初便觉得,生命只是一个莫须有的延续,笑容只不过在它的延续里多了一道深刻入骨的伤痕。
望向天边淡淡红霞,月初忽然就笑了起来,没有期待,没有痛苦,没有阴霾,没有……恨,有的只是那一抹风平浪静的平淡,平淡得即使清风撩过,也掀不起一丝涟漪。
那一刻,她的心空了,空得什么也容不下,亦或者是,那一抹希望,被尘封起来,被黑暗压着,再也瞧不出一点东西,即使望穿双眸。
好在这般冷清、彷徨的时间有辟萝时不时的偷偷来阡陌林看她,很多时候,月初只是静静看他,闭而不答,她不再如往常般的那么多话。
开始时,辟萝还以为月初转了性,不再那么玩闹,久了,他似乎也瞧出了一丝端倪,只是,当他开口询问发生何事时,月初也只是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仿佛瞬间着了魔。
她说:不是不想说什么,只是不知如何回答而已。
辟萝一愣,突然觉得这丫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这句话,莫不是隐含了什么?至始至终他也猜不明白,好不容易拉下脸,去问花姑,花姑也只是厉然看他,不语,然后潇洒离开,留下一个落寞的身影。
哎!一夜之间全变了。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这个老头子也猜不透了呐!
辟萝抬头,望了望天,沉沉吐出一口气,突然间,觉得寂寞了许多,花姑的冷厉,月初沉默,心里一种痛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浓郁,犹如那升腾的香炉,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硬是扯着一颗不安的心越来越难受。
想要回来么?
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仿佛来自云端,那么虚无,那么难以捉摸。
“谁?”
深陷的眸子里尽是利剑出鞘的锋芒,身体一股磅礴之势不受控制的瞬间泄出,他听见风里有淡淡的笑,从遥远的天边徐徐而来。
辟萝紧了紧双拳,仰头望向那一片被红霞染色的天空,心里一凛,沉了下去。
云端,天边尽头,透出淡淡的金色。
那一刻,辟萝的眼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银色,犹如黄泉之路的荼靡灯,幽深而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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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的时候,他才记得,一切只是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亦或者说是……神。
万能的主神大人,金色的眸子,金色的长发,金色的衣袍,他端坐在高高的御座,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只是那抹柔和里却多了一种威严,与生俱来,包围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庄严气息。
他恭跪在神的脚下,忧心忡忡。
神说:天地万物仰我敬我,谁敢不从!
他至高无上,凌驾于所有事物之上,他的命令,只能无条件服从,没有人可以违背那人的命令。
那一天,他在神殿跪了很久,久得忘记了时间,唯一能记清的只是……神发怒了。
神说:万物卑曲在我的脚下,忤逆我的人必将灭亡。
他伏跪着,微微颤抖,战栗的心似乎要冲破那一道屏障。
辟天…大神官…给你一千年…杀了那人…然后再回到这里。
一切都像是梦,很长很长的梦,那一瞬,他几乎窒息,抬首瞬间,才发觉,那一抹淡金色,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他疲惫跌坐在冰冷的琉璃地面,世界开始朦胧,意识开始模糊,世界开始沉睡,一切都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遏止,停在了命运的转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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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挣扎么?
那声音犹如来自黄泉奈落,虚寒得包容不下一丝温度。
主神……大人……
辟萝只觉得头脑里有东西要挤出来,他紧紧的按着,像是要把它强行压回那颗燥乱的头颅。
对!我就是你的神……辟天,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我需要你。
那人还在不停的重复,辟萝只觉得头脑痛得快要裂开,一种痛到极致的痛楚,犹如穿梭在黑幕里的流星,瞬间全数打在他的头上。
头脑里有东西,要炸开。
辟天,谁?我是辟萝,得到成仙的萝藤,辟天是谁,是谁?
手中,木杖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击碎,碎成一块一块,落在不断颤抖的脚边,那遗忘的世界,透着悲哀与痛楚,在心底滋长,慢慢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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