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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有听出是宋耀祖的声音,喜极而泣,扑到他怀里道:“爹,咋的是你?符师父呢?”
宋耀祖抚了抚她的头发,冲我们笑道:“麻烦你们了。哦,符师父在厅上呢!他走不开,又怕你们出事。这不,喊我来接你们。”
我和季爻乾听说师父无恙,都放下心来。晏霞撇撇嘴,问宋耀祖道:“宋叔叔,您这好好的自家手艺不用,咋还学起鲁班门的厌胜术了?害我们一阵折腾。”
宋耀祖听出她言语中的不满之意,也没在意,示意我们跟他出去,边走边说。
宋耀祖告诉我们,他们昨天一早就到了总会,也收到了那伙人会半路设伏的风声。他们不声不响,将设伏之人尽数抓获。
秦满子原以为,凭着这些年树立的威望,能够将八门弟子重聚一堂,重启“泰山计划”,整顿风气。可不想,这回他失算了。
那些叛出师门的弟子,不知从何得知,当年那次“泰山计划”背后真正的目的,不是教改,而是屠杀,因此非但不听命令,拒绝来泰山,还搬出秦思怡也参与其中的铁证,逼迫秦满子让出八门首尊的位子。
秦满子起先不知,气得一口气没顺上来,直接病倒了。
眼下群龙无首,事先收到消息,赶来泰山会面的其他各门当家,便起了争执。
师父、宋耀祖、夏云生主张等所有门人聚齐,按照以往规矩,将犯事门人逐一通报批评,由各门当家私自处理,呈报结果;陈长华、齐文斌和扎纸匠当家徐德麟表示反对,认为秦满子既已病倒,此事作废,执意要走;棺材匠和算命先生的当家则迟迟不见身影。
几位当家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师父他们担心门下弟子看到这种局面,非但失了他们做当家的威信,更有可能起异心,被暗中盯守的叛徒诱骗说反,无奈之下,只好在进山的路段布下阴阳路,将门下弟子困住,好歹等到秦满子醒过来,或者几位当家统一意见。
宋大有眨巴着眼睛道:“可是爹,你咋会鲁班门的法咒咧?”
宋耀祖拍着胸脯道:“符二当家忙着安抚其他人,抽不开身。这不,你爹我天资聪颖,符二当家随便教了几下,你爹我便学会了。”
宋耀祖正自鸣得意,季爻乾忽然冷冷地问道:“宋叔,你们当初既然从湖心岛离开了,为什么不着人告知我们一声?要不是白墨和晏霞帮忙,只怕你们再也见不着我们了。你们就当真这么放心我们?还是说,你们早就料定了会有人帮忙?”
宋耀祖愣了愣,作笑道:“你这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做师父和父亲的,哪有希望自己徒弟和女儿出事的道理?我和你们师父也是到了那岛上,得知那伙人在悬楼里的秘密,这才紧急赶去找秦老爷子商量对策。来泰山的途中,却收到你们去找我们的消息。符师父担心出事,又抽不开身,所以让他兄弟俩去帮忙。嗯,怎么就你一个,你那个兄弟呢?”
白墨面露痛苦,将我们在悬楼遇伏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宋耀祖。
宋耀祖捏着下巴自忖道:“如此说来,徐老头的顾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问他怎么了。宋耀祖说,徐德麟先前就怀疑,八门中已有不少人被说服,成了那伙人潜藏在门中的眼线。眼下贸然将八门聚齐到一处,万一让这些人混进来,里应外合,突然发难,只怕对整个八门来说,会是一次灭顶之灾。
这伙人看起来并非乌合之众,他们似乎都听命于一个胆识、能力都高出现有各门当家的神秘人。安插在各处的探子,始终查不出这人的身份,甚至连人影都没见着一个,可见这人行事格外机警。
连堂堂秦家孙女都听命于他,这人若是八门旧人,只怕位分不低。
师父和其他各门当家猜测:在各处寻找养尸地,豢养走尸,应该不是这人的最终目的。不管怎样,捞阴门最终的目标都是钱。这些人似乎是为了钱,在帮某个强大的势力做事。
八门设立之初,除了相互之间不可互通,还有一条铁律,就是绝不趋炎附势,与官场上的人扯上关系。要是这些人服务的势力,并非官场倒也罢了;如果是,这对八门,乃至与八门有关的亲友、行业和势力,都将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倾覆。
说话间,我们跟着宋耀祖,从甬道出来,眼前豁然明亮。
这八门总会的位置,跟墨门倒是有些相似,也是群山之中的一方净土。
不同的是,墨门背靠青山,尚且还有一条宽大的山涧连接世外;这儿却四面环山,如同一只聚宝盆,将几间庙宇般青瓦红墙的建筑拢在其中。
正中最大的一间庙堂,应该便是总会的大楼。我们靠近前去,能听见师父和几个老者的争论,从大门口飘过来。
宋耀祖叹了口气,让我们先到一旁的长廊歇息,等他们消停了再进去。我们这些做徒弟的,确实也不便这时候现身,都点点头,准备迈过茶行,往长廊上走。
偏巧这时有个身穿青色长袍的老者出来倒茶,看到我们,冲季爻乾瞪眼道:“小季?”
季爻乾愣了愣,上前作揖道:“师伯好。”
我问宋耀祖这人是谁。宋耀祖在我耳边悄声道:“齐文斌,齐文昌的胞兄。他对胞弟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对你师父有成见。老人家,脾性差,能躲就躲。”
“师伯?”齐文斌冷哼道,“我才不是你师伯。你可倒好,跟了文昌几年,文昌这一走,立马又换了师父。怎地,既然来了,干嘛不进来?难道不想见着我?”
“不是的师伯――”季爻乾有口难辩。
齐文斌不听他解释,乜眼看了看我们,又回屋去了。宋耀祖见躲不开了,叹了口气,招呼我们都进去,各自到师父那儿去,别乱说话。
我们依言照做,刚跨过门槛,屋里争辩的几人停了下来。师父见我俩来了,倒也不觉得意外,拿眼神示意我俩过来站好。
季爻乾拿眼看了看齐文斌,见他脸色铁青,悄悄冲我做了个鬼脸,硬着头皮从他身旁走过,站到师父身后。
齐文斌身旁一位清癯干瘦的老者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只是几个娃娃,别这样就打断了,继续说,到底你们想怎么对付?小符,秦首尊病了,你墨门当家的又仙去了,这儿你也算一个能吭气的,别总在我们几个老家伙之间打马虎眼儿。你说说看,要怎么弄?”
师父拱手道:“意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规矩定下来,倘若因为事出突然就不遵守,不光那帮宵小,便是外行也会嘲笑咱们没有原则。秦首尊因为孙女之事病倒,危急关头,实属遗憾,但他老人家交代过,这事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齐文斌冷哼道:“秦首尊先前要开这八门大会,是在不知道孙女参与此事的情况下。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他膝下无子,单只这宝贝孙女。你要墨守成规,动他孙女,就不怕得罪了他?”
师父正要说话,坐在林献身前的一名中年男子轻咳了一声,作笑道:“齐老前辈言之有理。不过既然秦首尊交代过,相信符师弟也没那个胆,假传号令。与其在这儿争论不休,误了时间,还不如像过去那般,举手表决。各位前辈,意下如何?”
“等等。”坐在宋耀祖身旁的一位黑袍老者喷了口烟,望着门外道:“我徐德麟自忝虚长些年岁,与满子有些交情。既然几位后生有宏伟志向,咱也没必要执着。不过做事总得有个牵头的,满子病了,依老规矩,谁能执牛耳,就代为首尊,开启泰山计划。”
席上众人见他这般说,也都哑口无言。徐德麟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不多时,就见一名小童牵了头水牛,施施然走进内堂,冲席上众人拱手一拜,又默然出去了。
徐德麟又喷了口烟,也不去看任何人,吩咐身后的弟子去灶房拿了柴刀,往地上一扔道:“掌刀!”
席上鸦雀无声,谁也不敢上前拿刀。隔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个声音从门外晃晃悠悠地传来:“既然你们都不敢坐这个位子,不如让我试试?”
我和季爻乾对视了一眼。那个声音,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