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猪八戒和沙僧站在了孙悟空的身后。
“嗯？”孙悟空正在翘着二郎腿，在云端翻看着这些密密麻麻写着梵文的经书，全然没有花果山的额果子好吃。
唐僧则是盘腿坐在最前面，闭目打坐。
“大师兄！”猪八戒可劲对着孙悟空使眼色，孙悟空饶有兴趣地看着猪八戒那丑陋的颜艺表演，可余光还是看到了这面前的两个师弟，手里分明是掂着武器。
“你俩想干什么啊？”孙悟空心里自然是明白猪八戒和沙僧想干什么。
“大师兄！前面就是长安了！咱们传完经书后！怕就是要去雷音寺接受晋封了！”猪八戒扭头瞅了一眼唐僧，小声的嘟囔着。
“噢！这不是好事么？咱们历经这九九八十一难，不就是在等待着这修成正果的一天么？”孙悟空说道。
沙僧一甩手哎呀了一声长叹一口气，手里的金刚杵分明已经是被他灌注的法力充满了。
猪八戒瞪大了眼睛看着孙悟空。
“猴头！你是认真的？！”猪八戒不相信他的大师兄，不相信当年的那个在南天门外，自己看到的钦佩了一生的身影，现在却是在对他说，不就是为了修成正果么？
“修成正果！修成你大爷的正果！”沙僧一把抓过经书，伸进了嘴里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经书撕扯了。
可却是自己呆呆的停住了，他看到了周围的那些护送他们的天神们，心中的那个小猛兽仅仅只是咆哮了一声，便是缩着尾巴蜷成一团了。
孙悟空抢过经书，瞪了沙僧一眼。
“滚！”
猪八戒拉住了沙僧，其实他不拉，沙僧现在也不敢做什么。
猪八戒最后看了一眼孙悟空。
“猴头！当年师父教你的你全忘了么！”猪八戒牙齿咬的声响。
“秃驴？秃驴一路上除了喊救命和要酒吃肉，还说什么了没？”孙悟空找不到刚才看到哪一页了。
“教你地煞七十二变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曾发过什么誓言么！”
刹那间，孙悟空仿佛是被惊雷劈过，世间瞬间安静了。
“悟空，我这天罡三十六变和地煞七十二变，你要学哪般？”
“徒儿想贪多，学个多的嘻嘻！”
“果然还是猴子贪心猪老实啊！好，我就传你这地煞七十二变！但你要先发誓！”
“徒儿发誓徒儿发誓嘻嘻！”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猴子！你为何拜我为师？”
“我......”
“没有理由我可不收你为徒！”
“我要这世间！不敢欺负我！不敢掌控我的命运！”
等到孙悟空回过神的时候，猪八戒和沙和尚在那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也懒得偷听，
看了看那个还在打坐的秃驴，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反正孙悟空知道，不会是想他的经书，怕是在想女儿国的鸳鸯罗帐吧。
孙悟空吹了个口哨，翻身枕着经书闭上了眼睛。
花果山，还能再回的去么？
眼泪便是打湿了琵琶。
仲昧谷缓缓的走出房间，看着五庄观那百年如一日的景象，唯独是少了什么。
他该去恨谁呢？
恨孙悟空么？恨西天的诸佛么？还是去恨二郎神呢？
他搓了搓手心，觉得自己应该叹一口气。
出神的走到了人参果树的面前。
不知道下一次相遇的时候，你还会不会恰好成熟呢？
只怪我当时太过稚嫩，无法护你周全吧。
“昧谷。”是师父的声音，仲昧谷回头，看到了手臂上搭着拂尘的镇元子。
“我这果树啊，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镇元子顿了一下。
仲昧谷低下了头，他很想拿袖子擦一下眼角，可总觉得自己身上还能隐约的嗅到璇玑的味道，那淡淡的花果香。
怎么这么老套的剧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呢？明明自己死去的话，那地府也是不敢收，那幽城不敢留，哪怕作为一个孤魂野鬼，他也能再用一万种方法去复仇，璇玑何必偏偏要傻的牺牲自己呢？
“同样的，也是三万年一苏醒。”镇元子的话里带着叹息，这么多年了，他曾以为自己早已经没了俗心，喜怒哀乐对于他来说没有差别，偏偏是这一次他想插手那个他看了无数遍的故事，偏偏是暴露了自己全部的性情，他可怜过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为这个小徒弟生气过，发过火甚至亲自动手过，怕是除了这棵果树是他最在乎的之外，剩下的就是这个小猫狐了。
“师父。”仲昧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其实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他有反复的闭上眼睛，觉得一定是自己醒来的姿势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在他醒来之后，没有看到那个趴在他床沿安静的熟睡的侧脸。
“你已经很强了。这是人参果树是天地初开便是存在的！那璇......那精华之泪！足矣让你成为比肩神佛的存在！”镇元子走上去，单手搭在了仲昧谷的肩膀上，肩膀上传来的温暖却是让仲昧谷抽泣的更厉害了。
多少次了，在他醒来之后，都是要面对新的生离死别。
也许他就不该走那么远的路，那个等待着给她讲故事的小身影，烛光下托着小下巴歪着脑袋看着你，一遍又一遍的问你然后呢然后呢的那个女孩儿，怕是永远也不能在你每一次任性的去对抗整个世间的时候站在你的身后了。
“今天大概是最后一天了。”镇元子掐指一算，看着天边有那么一朵祥云朝着西方飞去。
“他......他......”也许仲昧谷到最后，还是依然的相信着，也许那个齐天大圣，瞒住了所有人，在最后，那柄金箍棒还会挥舞的响彻云霄，那四海八方的主宰，都奈何不了他的存在，带着所有妖怪的怨气，去质问那个世间。
“现在他叫斗战胜佛。”镇元子笑了出声，他挥一挥衣袖，那人参果树跟着他的衣袖摆动，树上的精灵银铃一般的在风中唱着歌，五庄观被忽然来的风包围了，像是大自然正在张卡双臂护住了她的孩子。
“剩我一个妖怪了么......”仲昧谷心中彻底的空了，他不敢闭上眼睛，他还能看到曾经的每一个兄弟，金角银角，沅景，白二......
“那就换我这次去大闹雷音寺吧。”
“昧谷。”
“嗯？”
“你怪为师么？”
仲昧谷楞了一下，咣当一声双膝跪倒在镇元子面前，头狠狠的撞在地上。
“师父你说什么呢！弟子怎么可能会怪师父呢？”
镇元子在人参果树前踱步而走，手中变出一个小花洒，浇了几下水。
“当年你从草帽山出来，是想干什么呢？”
仲昧谷被师父这样一问，反而是静了下来，其实他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我想成为像孙悟空那样的大妖怪。”
“为什么呢？”镇元子伸手抚摸着树上的果子，每一个都像是熟睡的孩子一般。
“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只会做菜的混吃混喝的废物！”仲昧谷还能想去哪个自己，每天看着兄弟们拿着破铜烂铁下山去打猎，去吓唬人类，他只能留在山寨里看家，靠着老大吃软饭，他当然不想这样，即使是一直被保护，可你也有想去保护的妖怪不是么？你也想永远力量。
“对，这就是最开始那个拜我为师的小妖怪！那个世间澄澈的眼睛和理想，不输于天地造物的心！”镇元子看着仲昧谷。
“可我当时给你开了一个条件不是么？”镇元子说出这句话长舒了一口气，这句话他想说很久了，碍于身份他无法去对仲昧谷说这些。
在仲昧谷拜师的时候，镇元子明确的说，力量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要和西天为敌！
这叫什么？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等等，那就是要对抗天使了么？西天是天使么？有人说不是，有人说是。五庄观是恶魔么？仲昧谷说不是，别人呢？
“师父传道于我，我理当为师门而战！”
“你该为自己而战。”镇元子叹了一口气。
“不！”仲昧谷抬头满眼血红的看着镇元子。
“我要为师门而战！”
镇元子看着仲昧谷笑了笑，蹲下来正好能够摸到仲昧谷的脑袋。
“傻孩子，这西行完成了，下一步西天要干什么我们难道还不知道么？”镇元子语调里带着一丝自嘲。
仲昧谷不明白。
“他们......请师父明示！”
镇元子左拳捏的咔嚓作响。
“这西行，本就是一场佛道的势力之争，现在佛教胜利了，东土大唐是我道教的原生地，现在长安已经接受了大乘佛法，下一步西天的目的，就是要除掉我们这些道教的了。”不知为什么，仲昧谷第一次从师父的言语里听出了恐惧。
“师父！有我在！有师兄弟们在，我五庄观就是与天地同在！”仲昧谷喝声而道。
人参果树摇曳，五庄观被飓风包围着，天上的黑云密布，闪电隐藏在其中却是不敢出手。
如律长枪赤虹贯日！万寿山自古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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