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们是在晚间回来的,被冯季祥直接领到了宋彧的住处。俞回就一直陪着宋彧等到他们到来。
小小的院落,不大的房间,空气在两目光相对之中瞬间凝结。俞回站在宋彧这旁,担心地瞥了他一眼,并时刻替他警惕杨于清的动作。害怕杨于清一个冲动上来砍人。
杨于清满是震惊地看着俞回和宋彧心意相通的样子,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不解和受伤。
王钦瞧着也是格外诧异。
冯季祥面对此情况坦然从容,上前道:“太子殿下,苏南王便是末将要引荐的人。苏南王有心助太子收国。”
现场无人回应。
“罪弟宋彧,恳求太子殿下给个机会。收回故国,必将自裁以谢罪。”宋彧说着,跪了下去。
半晌,太子才开口:“还请诸位退避一下,本宫想与苏南王单独谈谈。”
“是。”
众人皆退。
“殿下,末将便在外面。”杨于清临退前,不安地提醒道。目的也是为了震慑一下宋彧。
只有俞回退的迟疑,深深地看了宋彧的挺拔的脊背一眼,一步三回头。
这下,她也担心宋彧会要挟太子了。
一出房门,门扇闭上。门内门外隔绝开来,也仿佛两个世界被隔绝开来。俞回呼吸到新鲜空气,喜笑颜开来。
王钦终于有机会问她怀里的孩子是怎么个情况。
“你这是什么时候当上保姆了啊?”
俞回激动到跳脚,在他面前一遍遍对口型:“赵一一,赵一一……”
“我的天。”王钦看懂她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看向她怀里的婴儿,不过月大,长得胖胖呼呼的,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抱来。
“谁给你的?”
俞回喜滋滋地指了指房门:“宋彧,宋彧……”
王钦这下能理解,为什么俞回会跟宋彧在统一战线上。不过,也不能因为赵一一就直接那么亲近了吧?若有所思地瞟了眼杨于清,莫名有些替他心疼。
杨凤安慰式地拍了拍杨于清的肩膀。
门外只能静静等着里面的情况。
里面却是一片沉默。
太子盯着跪着的苏南王,久久没有开口。太子没开口,苏南王这个认罪的更不会提前开口。
不知苏南王跪了多久,太子直到眼中的恨意消散了些才能保证说话的声音平稳不激动。
“父皇可是你杀的?”
苏南王敛目,坚定回话:“不是。却也是我害的。”
“那母后呢?”
“母后,是自尽,却也是我害得。”苏南王的声线有些颤抖。至今他都忘不了亲生母亲满不相信地瞪着他,死在他的怀里,嘴角多了些自嘲,“她临死相信的都是太子殿下。”
太子不忍阖目。一直以来他便与杨皇后有隙,一直认为她的慈爱并无多少真意。然而,在她发现那个栽赃之时,却是第一时间想着帮他,无条件地相信他。最后竟自尽而去。早知今日,他便对她好一些。
“那通敌卖国……”
太子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杀父弑君栽赃陷害,是为了谋权篡位,这些他都可以理解。但是,通敌卖国,将宋家的天下拱手于人,让他不由得不义愤填膺。
苏南王念起也是满腔恨意,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掐死如今尚在襁褓的赵一一:“是我小看了无成王,所幸是我亲手杀了他。我虽未做此事,冥冥中却帮了他们,也是我之罪。罪弟宋彧深知罪恶滔天,也不期望能够洗白,只希望可以亲手恢复故国!”
“事事不是你亲为,却又事事与你有关,桩桩罪行皆有你一份。本宫,如何再信得你?”太子痛心疾首道。
“早知太子不信,罪弟此有毒药‘半月’。此毒无药可解,唯一的解药也只能缓解它的毒性,一次解药只能压制半月,若不及时服用,便会毒发全身被毒侵蚀化作一滩血水。”苏南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出来,在太子质疑的目光中果断吞服。又掏出一个红色陶瓶,将两瓶药都上交出去,“这瓶是解药。太子如若不信,只管等上半月。”
太子目光一沉,伸手接过,竟觉它们格外沉重,上面似乎寄托着一条性命,一颗赤诚之心。太。子却不敢轻易相信,有些讽刺地看着面前以性命为筹码的同父兄弟:“如此,本王出了事,你要如何继承帝位?”
“罪弟,从未想过争位。女娲惨死,惹得天怒,本以为可以逆转。却是夜郎自大,螳臂当车,最后竟成了他们有利的帮手。”苏南王不由苦笑。
太子的眉头跳了跳,也是苦笑:“天命难违。事已至此,半月之后,大军将征,夺回故国。你若真心,本宫必会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谢太子殿下!”苏南王重重一叩首,明白他的意思,半月顺便也是检验他所食毒药的效果。惨然一笑,忽然神情凝重道,“不过,太子请小心。目前所合作之人,免不了皆有异心。”
太子拧眉,顿了顿上前:“且起来说话。”
二人相坐,宋彧悄声道:“罪弟发现,冯季祥似乎背后另有他人,并非诚心辅佐太子。不过此人,罪弟一直未查探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冯季祥在边数载,并非表面那般安静听话。”
太子目光黯了黯,对宋彧的话将信将疑,但是对冯季祥已加了份警惕。一想到还有清越王,以及那个流言,更觉危机四伏。便是收回故国,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罪弟想继续留在冯季祥府上,便于观察他的举动。”宋彧继续道。
太子担心道:“那本宫如何与你解药?”
“太子谴人送来就是。若未送到,便是罪弟之命。”
宋彧说的决绝,让太子也安心不少,对他的话多了几分相信。
“本宫派华关来此,与你也能有个照应。”
“是。”
华关,太子的心腹,曾经的禁军统领,与他宋彧向来不和。太子这更多地是想让人来监视他。
两人多方商议完毕,宋彧依旧跪着,太子开门迎众人进来。
“苏南王也是遭人利用,本宫甚是心痛。既然苏南王有意悔改,本宫认为可以给个机会。不过,宋彧,你之罪孽天下尽知,须得改头换面,不可让人认出。”太子如是说。
“是,罪弟更名师无,当小心谨慎。”
“冯大将军,师无便留在你军中,如何?”
冯季祥老实上前:“是!”
“本宫还想派华关前来协助与你,你觉如何?”
“如此甚好!”
俞回看着着实欣喜。王钦却是和国相、东风打了个照面,目光相汇一瞬,皆是神情微妙。
入夜时分,三人聚在王钦房中。东禾和其他暗卫在门外隐蔽点蹲候。
“未想到,苏南王竟然躲在此处。如今他们兄弟算是冰释前嫌,同仇敌忾了。”王钦坐在上座,一脚踩在塌沿,一臂搁在膝盖上,摆弄着手指。明明是很粗野的动作,在他身上却看着格外潇洒入眼。
林鹤瞥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也不知是我们多了一份威胁,还是太子多了一份威胁。太子将宋彧与华关安排在冯季祥身边,想必是也对他起了疑,开始加以防范。”
“哼,这个冯季祥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王钦用指背抚了抚鼻尖,糟心地拧眉,“今日见着他身边的那位军师,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王钦想到那个看似仙风道骨的中年老男人。只见了第一眼,就对他的精锐目光不爽。瘦骨身材,脸也是细细长长,眼睛也是细细长长,给人就是奸诈的感觉。
“上次东禾偷听,竟被很快发现,那人的武功也不低。”东风跟着插话道。
“咱们还得小心,莫要鹬蚌相争,最后让看戏的渔人得利。”林鹤目光睿智,深有老谋深算之感。
王钦点了点头,忽然被他的话点醒,侧身悄然询问:“国相,您以为本王该不该也有异心?”
王钦只想知道,这清越国有多少人受先王遗风影响。他们都是先王遗留下来的老臣,都是忠良才臣,他不避讳重用,却也不想走先王之路。怕只怕,他无心,到时候却被人黄袍加身。
林鹤看向他,目光犀利地仿佛要看穿他:“老臣不敢乱言。无论大王是何想法,老臣只会支持。”
王钦看着他的目光,不觉安心下来,对他的话没有半分怀疑。只因这是他的老师,他的先生,自小便对他培育有加的人。
王钦笑了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他对太子确无二心,只一心想帮他,于公于私都是如此。可,若后来他反咬一口,那也不能怪他为求生不折手段。他,毕竟还是一国之君。
林鹤了然一笑,不语。
“只是不知,冯季祥在跟谁谋事。”
王钦沉了沉,这个最大的协助却是最大的不定因素。若是他的情况不明,始终让人难以专心与其共同抗敌。可惜,连东禾都无法靠近,看来只能想办法靠一下非人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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