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面对中常侍的责问也未及时回答,不过看向李玉她们。
李玉她们面面相觑,之前就问过王钦这样是否不妥,但王钦以自己是王为大,就安慰她们,她们便和他一块儿做事了。不想还是惹了中常侍来忠言逆耳。不过听到中常侍的语言方式,李玉和俞回像是相视差点笑出声,怎么那么像某格格里面的某皇后?
王钦敛了笑意,淡淡道:“便不是她们帮孤也总有人来帮孤,因此为何孤不用最为信任的她们?她们解的奏章孤信没有半点歪曲隐瞒,她们批的孤信没有半点篡改孤之意。不过她们非臣子而已,非臣非妃,不能够形成自己的势力,完全为孤所用,中常侍以为此举有何不妥?若觉奏章有问题,她们在中动了手脚,中常侍只管一一审之。”
王钦说的中气十足,对她们几个是实打实的信任。她们听王钦这样一番话,将本来想调和的话都收了进去。王钦都这般信任,如此维护她们,她们若再当面退缩,岂不是打了他一巴掌?
中常侍忙道:“老奴不敢,只怕日后将引起群臣不满,引人诟病。”
“孤只管问心无愧便是。你若再耽搁,这剩下的可就看不完了。”王钦随手拿起一册奏简,示意江白她们继续,瞥了一眼还在为难的中常侍,“中常侍何不来帮忙?教江白和唐棠她们捡挑奏章,哪些需要孤细看,哪些孤只听听便罢。”
“喏。”
中常侍听命上前,江白和唐棠相看给他让出位置。王钦目光扫向东风,发现他还跟个木桩似的杵在原地,笑道:“东将军可先回去,孤批完这些奏简便歇了,你也不必再此多等。”
“喏。臣告退。”
东风抱拳行礼,缓缓退下。出门的时候顿了一下,朝一个黑暗的角落偏了偏头,又偏回阔步昂首出宫。将将回到府上,东禾从暗处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黑色劲装,依旧是那副冷漠的面孔,面对东风时要稍稍缓和了下。
东风笑得略显憨态:“近些日子大王不是给你放假了么?这天又冷的很,你也休息休息。你这身衣服真是不好看,赶明儿让月愁给你捯饬捯饬。”
东禾简短道:“这样方便。”
东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尽是愧疚:“待他们之中有人可替你之时,你便早早地摆脱了罢,何况大王也有意让你早日退出。月愁是个好姑娘,你们早日出来早日成了罢。也给咱们东家留个后。”
东禾看他,依旧清冷的双目却是没了杀人的戾气,没有平时的警惕,干净无比:“婚娶长幼有序。”
东风登时苦脸,就着干冷的台阶一坐,面对一院银池:“那就算完了。你就看看我这府上,大王是一个丫鬟都不让我留,连小厮都没。虽然我也不喜欢别人伺候,可我还有选择。他一个命令一下,我是啥选择都没了。说是好听让你手下的那群人住在府里,充当丫鬟小厮使使,一个是帮你们隐藏了身份,还给我省钱,将钱留到日后娶亲用。可你那群人整日被他调来调去的,回来了谁还有精力做伺候人的活儿?更何况他们又不是伺候人的人,要伺候他们也只愿意伺候你。再说娶亲的事儿,当初太尉不是要将他家那个黄花儿似的大闺女嫁给我?大王他立马把我调走助大昭攻打南蛮。等我回来,太尉闺女儿早被他给指婚,便宜给了国相家林岩回那个臭小子。我看我是不可能了,你还是有机会就赶紧的罢。”
想起王钦还敢无辜问他为什么没有媳妇儿就来气,从让他在花楼那种不正经的地方找媳妇儿就能看出来,这倒底是因为谁?!
东禾不接话,目光落在院中的树影,眸子中的情绪随着他的摇曳而波动。想起一年前王钦曾经无意给他说过的话,“把自己的媳妇儿送给别人,这么缺心眼儿的哪像那个人……”
当初他跟踪江白,被她发现,他现身,江白惊讶地看着他,走到离他一尺远,神情惊讶:“赵元儿?”
她也将他认错,也一直将他错认是那个人。虽然她没有明说过。
“那个人……是谁?”
“什么谁?”东风没听清,凑上前问道,见他魂不守舍,一时觉得哪里怪怪的。
东禾起身,淡声道:“我先回房了。”
“哦,回去罢。明儿我就让人给你买几件衣裳,改改样子。”
“多谢。”
目送东禾离开,东风也没有起身就离开的意思,缓缓走到院中,那儿还有残雪堆积。也不惧寒冷,大掌抓了一把把雪揉成雪团,最后勉强做了个巴掌大的雪人,拿在手上冰冰的,而且开始化水,便将它放在了地上。军姿蹲在一旁,捡了一根细细的木枝,断成两截,插在雪人身体的两边。挺背俯看,不由一叹:“还是太小了。”
十年前,他作为世子伴读,跟在王钦身旁。那天下了大雪,王钦又贪玩跑出书阁,躲起来堆雪人。正巧大王前去巡查,气得不得了,让人去寻世子回来。他看守失职,为了恕罪,也成了找人的一员。
找到时他在拍打着一个有他一半高的雪人的身子,双手冻得通红,时不时搓手呵气,冷极了放在脖子上想暖的快一些,结果冰的浑身直哆嗦。他不慌不忙上前:“世子殿下,大王找你。”
王钦极为失望地答应一声:“哦。”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鼻子冻的红彤彤的,双眼也有些红色,却像是哭的。他当时发现,只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便掉眼泪?领他回去时,王钦像是赌气直接将手从他的袖子伸了进去,抓住他的胳膊取暖。
“然后他还问我是不是哭了。我说没有。他就说要是有人欺负我,就告诉他,他一定会帮我欺负回去。”王钦坐在寝殿的厚地毯上,身上裹着毯子,和李玉她们围成一圈。
“听起来好甜啊。”唐棠和李玉偎在一块儿,笑得一脸痴相。
王钦笑了笑:“哪里甜?他就是个木呆子。”
……
东风拿起雪人,看着它在手里化成水从指缝中流下,仿佛是触摸到王钦的泪水。不禁摇头苦笑。他的大王真的是个爱哭的人,跟个小女子一样,他发现加上东禾看见的,都数不过来了。但他每次都是悄悄的哭,就连先王仙逝,他也只是躲在房间里独自难过,像今晚这般还是第一次。
东风抹掉手上的水,起身拍了拍衣服,边走边看着四方漆黑的房子,只有东禾那边是亮着,不禁愤愤。真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王竟是如此霸道,自己个儿现在也是美女在怀,也没见说送他几个丫鬟小厮填府,搞的这里冷飕飕的。让他早点回来,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在宫里他还能多暖和会儿,回来只剩冷衾硬枕,他也睡不着。
途径书房,不禁头疼,顿了顿,还是开门进去,嘴里依旧嘟囔:“写信?天天见面儿还要写什么信?跟个酸人似的。”
“见过大将军。”
正关门,一黑衣飒爽女子从门前路过,将手中冒着热气的水桶放下,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东风瞥见那热气腾腾的,不禁心下更凉。这人正是月愁,东禾手下暗卫之一,虽为女子却行事狠厉快决,深得东禾赞赏,因而亲自带在身边。他也很看好月愁,跟东禾出生入死,很是登对儿。不必说,这热水又是打着给东禾泡澡的。
“嗯。”
闻东风回答的声音里透露着不满,月愁忙道:“刚刚没来得及迎接大将军回府,府中蜡烛灯油也快用完一时忘记买,还望大将军见谅。星怅正在给大将军备水。”
东风愣了愣,想到星怅,脑袋一蒙。这个星怅是东禾手下女暗卫之二的另一个,除了杀人执行任务,在各方面都是个大迷糊虫,让她伺候,绝对命短一半。摆了摆手:“无碍,你们整日也挺忙,这些明天我找人去买就行。我还要看会儿书,你且过去伺候他罢。”
月愁诧异看他,瞄了瞄里面几乎落了一层厚灰的书房。这书房是多久没打开了?她曾一度怀疑,将军府里居然会有书房。犹豫半晌,才道:“将军,要不我让星怅来先将书房打扫一番?”
东风本就黝黑的脸顿时要融进黑夜,僵硬反驳:“本将军也没少来,本将军也是看兵书的,既然常来哪里用的着打扫?”
兵书不都是别人帮他念得?说什么看书犯困。月愁担心地低头眨了眨眼睛,都替他心虚,缓缓道:“月愁多嘴了。那月愁便退下了。”
月愁毫不费力地拎起那一桶热水,径直快步朝东禾的房间过去。还没走几步,便听见书房传出来碰撞的声音以及东风的咳嗽声。想了想,还是停下,果然,东风冲出书房道。
“月愁等下,蜡烛和火折子在哪儿?”
月愁笑了笑,道:“回大将军,月愁不知。书房月愁从未去过。”
东风立刻决定还是打消学习这种可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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