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日短夜长,酉时天就要黑了,院中燃起极大的篝火,既是照明又是取暖,三三两两聚火而谈。俞回依旧躲在屋里不出来。
青鸟是赶在吃晚饭之前回来的,回来时还驮了两个人。却是太子妃和皇孙。杨凤、杨于清和许恪立马以君臣之礼见过。许恪明显很不走心。宋颢激动地打了个招呼。江白她们三人跟风见了个礼。白连华和白玄自端坐岿然不动。
李老这个纯正的大昭遗民,凡人,山沟小老百姓,见到太子妃和皇孙简直没跪趴下去,诚惶诚恐地给他们擦凳子。阮尔见他这个大仙都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待遇,立刻不满地嘲笑他趋炎附势乃是小人。李老老实,不与他多做争辩,更何况也争不过。每次一争,阮尔总要说些他听不懂的之乎者也,酸腐书生之言,闹得他还脑袋疼。
皇孙才刚七岁,大眼睛长睫毛的格外好看,脸上有着婴儿肥,身材也略微圆润,甚是可爱。唐棠顺手就将他带了去,拿了堆吃的,两个人在火堆旁玩游戏,还将胖赤狐领了过来供他玩耍。有唐棠的地方哪里缺的了许恪,许恪也立马跑了过去。
小皇孙自小被教育要认真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嬉戏打闹都不行。这次国变,随父母出逃,除了知道自己的家没了哭了好几天也就每天看着父母唉声叹气。这次不光坐了次漂亮的大飞鸟,来到这儿还有大姐姐一起玩,还有这么可爱的小赤狐,新鲜的不得了。瞬间勾引起了他的童心和好奇心,跟唐棠和许恪玩的不亦乐乎。
李玉害怕和孩子打交道,便随了江白一处。
江白本是想带小皇孙的,无奈还有正事儿。先容青鸟和太子妃吃了些东西,在火堆旁暖和了些许,杨凤这才担心道。
“太子可还安好?”
太子妃点头:“他如今在西北王的府中,目前无大碍。”
杨于清也跟着问:“太子可有何打算?”
太子妃沉了沉:“他打算和西北王纠集西北郡的军队,招募兵将,对抗北戎入侵,重新夺回都城。担心昇儿的安危,便让我们母子来此,让我告知三位。若他遭难,则三位卿臣带我们母子前往清越国,请清越王庇护,共同辅佐皇孙长成,将来夺回天下。”
这个壮志很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架势,任谁听了也要激动担心一番。
沉浸在悲伤中,躲在角落里的大公主悠悠道:“他可别瞎搞,他要是这样牺牲了。以后本公主以及那些同僚们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太子妃这才注意到火堆后面还坐着一个人,之前一直被火光阴影遮住。听声音极其耳熟,太子妃上前细看,原来是大公主轻凤,忙欣喜道:“原来大姐这么快就已经到了。能见着大姐就太好了。来时见沿线的郡县已被蛮人占领,本还担心大姐的安危。如此,便安心了。”
轻凤却不理她的兴奋,抱紧双腿,脑袋一埋,自我调节去了。太子妃不解,杨凤适时插了一句:“公主今日受了惊吓,需要静调。”
太子妃领悟,坐回去。
江白瞟向青鸟,疑问:“你没将清越王的意思带给他?”
青鸟苦脸:“我保证,绝对带了。可他就是要先去打一架,我能怎样,我只是个传信的。”
宋颢脑子也跟着发热,站起来道:“既然太子皇兄有这样的想法,做弟的一定要支持!本王要去找二哥和五哥。对了,我三哥呢?西乌说没看到,也没机会问大姐。太子妃嫂嫂,你可见了三哥?他可是逃了出来?”
太子妃垂头,掩面止泪:“太子当夜去看父皇之时发现父皇被人刺杀,当时是母后将他放走。我们也是后来才听说母后也被害了。当时苏南王满城通缉太子,后来怎么样了,我们也不知道。应是逃了出来。”
宋颢神情黯淡下来,转而怒道:“是谁刺杀了父皇?!定是四哥,他跟大国师与北戎勾结卖国,还将父皇杀了想要陷害太子二哥。”
白连华在一旁专心翻着美男志,一页页仔细地瞧,身世背景慎重打量。听闻宋颢的话,眉头微挑,指尖微动又翻到下一页。
“这个如何?”
白玄瞥了眼白连华递给他看的那页,清冷道:“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你为何非在凡人里找?”阮尔凑过来,发现其中问题,皱眉提醒。
白连华眸光一闪,恍然道:“是了,只想着阿玉是个凡人。且待我回去一趟,拿几本各界的男子名谱记录。多谢阮哥哥提醒。”
阮尔半眸笑弯:“大殿下不是喜书,随身没带着几本这样的?你且借借,哪里用得着劳累回去一趟。”
白玄双眸一沉,脸色发黑:“喜书哪里抵得过您这位假书生,不过怕也是春宫图居多。”
阮尔登时气恼,起身怒道:“你这小儿,本仙怎说也比你大上一辈儿,你辱没斯文也就罢了,竟还这般不尊老!”
白连华轻叹一声,念着还是自己回去靠谱。这里围了一窝神仙,来去无所拘束的,她也觉顾忌多了太过麻烦,直接说走就走。当场消失在空气中。
只听皇孙叫着跑回阿母的怀里:“阿母,那儿的那个人不见了,她消失了!”
唐棠追过来,忙安慰哄骗:“阿昇刚刚是看错了吧,那位姑姑是出去了。”
“没有,我就看着她一闪就没了。”皇孙手舞足蹈地重演刚刚的情况。
李玉认真凑过来:“你没看错,白姨是神仙,所以她是飞走了。怎么样?遇见神仙姐姐,开不开心?”
皇孙一双大眼睛离开闪亮亮的,天真地问:“她是神仙吗?”
李玉和蔼一笑:“对啊。这位姐姐也是呢,她就是之前带你们飞回来的大鸟。你不信让青鸟姐姐变给你看啊。”
逗孩子这种事儿,青鸟也爱插一脚,更何况是表现自己的时候。立刻喜滋滋地就变成了只小青鸟,绕着皇孙飞来飞去。皇孙奇心大胜,追着青鸟跑来跳去就想将她捉住。
“青鸟姐姐,能带阿昇再飞一次吗?”
皇孙在下面追着喊。
青鸟扭头通过魂灵道:“你若抓住我我就带你飞呀。”
顾及到皇孙的个子,青鸟飞的并不高,却不想一下子落进了别人怀里,被人抓住。青鸟惶恐回头,正对上宋颢笑嘻嘻的大脸,他双手合起箍着青鸟,却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将她弄疼。皇孙大喜。
“我们抓住你了,你要带我们飞。”
成王败寇,被抓住也只能认栽。待宋颢将她放了那刻,忽然变大,附身在地,收起翅膀,等着皇孙坐上去。宋颢将皇孙抱上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给他盖着,让他趴在青鸟背上,免得被风寒侵略。一切就绪,青鸟利索展开翅膀,扑棱几下,缓缓地飞到天上。这时,小赤狐双腿猛地一蹬,趁机跳上去。皇孙立马将她接住,放在怀里。
“多谢六叔。青鸟姐姐,我们可以摘到星星吗?可以去月亮那里看嫦娥姐姐吗?”
听见皇孙在背上兴奋地叫喊,青鸟施法做障将他护住,免受寒冷侵袭。看了看天边的月宫,猛然加了速度。皇孙抱着赤狐端坐,一大一小两个脑袋,两双乌瞳睁的大大的,清亮堪比皎月。
太子妃惊看这等景象,久久不能平复,心中涌动着激动和希望:“原来有仙临此,不知几位姑娘可否让仙者相助,助我大昭复国?”
江白无奈昧着良心做着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解释:“神仙不参与凡世事务。凡世事须得凡世人自解。”
太子妃遗憾垂眸,却又是无限欣慰:“昇儿若是能得仙者相授,也是一大幸事。”
唐棠偷偷瞅了眼白玄,见他还在沉迷于什么,悄声问太子妃:“是不是师父将你从地府带回来的啊?”
太子妃想了想,茫然摇头:“我也不知,听太子说,是皇姐请了仙人,我才得以回魂。”
唐棠略有失望却也有些谱,缓缓地坐回去。偷偷看向白玄,又想起了上次回地府的那一遭,又想起他站在桥头三生石旁的清冷身影。心里不觉念叨:他在三生石上看到的是和谁的名字呢?黑无常说她们不是这里的人,三生石上不会有她的名字,那三生石上应该是鱼里罢。
不过如果不是鱼里是白姑姑或者还是别人那就太戏剧了。
“哈哈!”
唐棠一时笑出声,引来周围的目光。连忙闭嘴,埋头憋笑。许恪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在玄衣身上,目光如寒,暗暗紧握双手。白玄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偏过头,直直对上,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模样好像来自强者的嘲笑。
无意间发现这两人的暗斗,江白连忙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子,避免再多看一眼。心里暗暗为唐棠捏了把汗。
“既是如此,我明日便启程。前去与太子汇合。”杨于清道。
杨凤神情凝重:“大哥务必保护好太子。太子妃皇孙这边,我会按照太子的意思,送他们去清越国,等君归来。今夜天晚,敢问李老,不知可否留大哥在此一宿?明日大哥便从此启程罢。一会儿,我便带太子妃与皇孙回县寺做准备安排。”
李老此刻也不计他们杨家前嫌,忙应下,起身就去给杨于清准备房铺。江白她们却是知杨凤此意,皆心有所思,望向俞回的房间。那里烛火微弱,看不到一点人影,怕是又窝在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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