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无市坊之隔,前为店后为屋,街边小摊并排。珠钗玉饰,日用物品,果蔬鱼肉,小吃糕点,古董玩物,数不胜数。还有些珍稀物,连在苏安都极少看到。
两人便逛边吃,怀里一人抱一堆吃食。走过一古董玩物小摊,里面有只格外好看的妆奁。俞回多看了两眼。小贩眼精抓住,立刻起身热情道:“两位姑娘,可要看看?”
江白停下,给了俞回一个眼神儿,想听她的意见。
小贩立马捧起俞回多看了一眼的那个妆奁,道:“姑娘,这妆奁可是五百年前卫朝徽后留下来的,瞧瞧这做工,瞧瞧这上面镶的宝石。传说,将首饰放进这妆奁会变得更加吸引人,放进里面的胭脂涂在脸上都要不同。卫朝徽后本来是个女奴,就因为从仙人手上得此宝物才深得卫王独宠,后宫佳丽三千,就偏偏宠她一人,便是大臣近人劝说也偏是不听呢。姑娘要是将它买回去,戴上放在里面的珠宝,抹上放在里面的胭脂,去找心上郎君定然是良姻既成。姑娘若无心上郎君,那也将倾国倾城,受天下男子追捧啊!”
江白听不下去他这夸张的推销,默默给他的流利口才点了个赞,才揶揄俞回道:“倾国倾城,倾国倾城……”
俞回听他这么一夸,忽然间这个妆奁没那么能入眼了。要不是现在她说不了话,绝对跟他理论起来。什么低质石头就叫宝石?也不怕给仙人徽后掉价,这红木一看就是才过了十几年的,哪儿是五百年?
俞回也就在鉴定古董方面有点优势,幼时,有次袁国公带着新得的陶壶到丞相府给她阿翁看,听说是出自古人陶圣贺桃之手,泡的苦茶也能有股子清香味儿,是袁国公花了几年的存蓄买来的。两个人喜滋滋地捧在手心,如获至宝,就连第一次尝试用它泡茶都是商量了好几日才定下来的,选的茶也是好容易从皇帝那儿得来的贡茶。
结果,中途俞回路过,看见他们那副稀罕模样,以为两个人是患了什么病症,盯着一个破陶壶乐不可支。正好口渴便进去讨要一杯茶,两人立刻向她科普了一下这件宝贝。俞回很是不愿意打破,却还是认真地给他们分析了一波,告知了他们它是个赝品,不是一千年前陶圣的东西。两个老家伙以为她这个五六岁的小儿信口雌黄,还气得脸红脖子粗,生生将她赶了出去。
几日后,袁国公和俞相去找了专人鉴定,发现这果真是假的。袁国公气得当场就将陶壶给砸了。当时的鉴定人是个慢性子,待他砸完才叹气道:“这也是出自八百年前亚圣陶寅之手,也是个稀罕物件儿。”两个人当时气血上涌,差点晕过去。
俞相回府就把俞回拖出来拿着戒尺做武器的连吓带骂。俞回也很是无辜,她当时还没说完,就被他们两老给撵了出去,哪儿还有说话的机会?
不过,自此,都城也是人尽皆知,丞相府的废物女大公子自小表现出非凡天资——火眼金睛,一眼辨真假!上门找她鉴宝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实在懒得应付,就一天到晚窝在屋里不出门,谢绝一切来客。
这个小贩现在在她“俞一眼”面前卖弄,简直是搞笑。俞回摇了摇头,扭头便走。买了它就是污辱自己的称号!
江白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跟着俞回后面离开。
“姑娘别走啊,只要三百两!两百两也行!”
俞回抽了抽嘴角,就这破东西东西也敢开天口。脚下更加不留情了。
江白兴致勃勃问道:“你觉得那值多少钱?”
俞回摇了摇头。她从来都是下人付账,或者不买东西,基本上不怎么碰过钱,身上装一些也都是装装样子。对于价钱的定位,她真是没什么概念,这些玩意儿的市价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不值钱!
江白挑了挑眉,她说了自己也不知道。毕竟在岛上十几年,她都基本上是自给自足。偶尔卖些猎物买两件衣服,其他的也不知道什么。
“哇,那个真好看!”
两人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两人驻足扭头,竟见青鸟和宋颢两人站在她们刚刚站着的位置,青鸟指着她们刚刚看的那个妆奁,双目亮闪闪的。
小贩立马捧起来,放到她面前,大喜:“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五百年前卫朝徽后留下来的,瞧瞧这做工,瞧瞧这上面镶的宝石……”
“哇!五百年前的~”青鸟不待小贩说完,便又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小贩见这个这么好骗,他的词儿都还没说完,嘴咧的更大了:“姑娘如此喜欢,公子要不就为心上人买下吧。也就才五百两。”
江白和俞回两个人吓得惊掉下巴。这涨价涨的也太快了,更让人惊呆地是宋颢真的掏钱了!
宋颢见青鸟喜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掏出身上一整包金子就丢到小贩手上,沉甸甸的感觉差点没把躬着腰的小贩压趴下。小贩立刻满脸堆笑,肉都挤到了一处。
真是找到冤大头了。
江白和俞回不约而同上前,却有人抢先一步将妆奁当空截下,青鸟到手的鸭子飞了,立刻气鼓鼓瞪眼。来者竟然是杨于清,江白和俞回立刻蹲下脚步,犹豫还要不要上去。想着杨于清应该是发现小贩是在骗人,来打假了。
“六百两,我要了。”
话落,江白和俞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又来一傻货!眼睁睁地看着他也掏出一包金子也眼睛不带眨地随手丢在同样要惊掉眼珠的小贩手里。好嘛,这小贩不光没亏本,还直接翻了一番。
“杨于清!你又跟我抢!”
宋颢生气朝他挥拳,就要夺回那个妆奁。杨于清轻松躲过,径直来到俞回面前,递到她跟前:“送你。”
“小不点儿。”宋颢一见是送给俞回的,顿时也熄了火。忽又想了想,上前道,“送小不点儿也行,不过这是我送的。”
江白瞄了一眼笑到变形的小贩,气到变形的青鸟,还有两个极为认真的傻汉子,顿时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下又轮到俞回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江白顿时觉得还是应该自己一个人溜达的。
俞回为难地看了看江白,她不是纠结这是谁送的,关键是这两花了大价钱买了个假货,她看着都心疼。小贩嘴里咬的那黄灿灿的可都是金子。她不知道价钱,可也知道平常买东西都用铜板,这回为了这个破盒子扔了那么多的金子,怎么都是亏到没边儿了。
迟疑许久,俞回才看着杨于清极为真诚道,【这是个假的。】
杨于清也很是认真看她,淡淡笑道:“我知道。”
他将刚刚他们的交易场景都看在眼里,自然能懂俞回认出这是个假货。
“你知道什么?”宋颢好奇看杨于清。江白其实也很想知道。
俞回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眨了眨,才怀疑问,【你是个缺心眼儿?】她的印象里,只有宋颢是个缺心眼儿。
“你喜欢就好。”
俞回避开他肉麻的话,又瞄了两眼那个妆奁,还是很肉疼。从他手上夺过妆奁,就扯着江白回到小摊上,将手一伸,拽了拽江白的袖子,让她代为说话。
江白一头雾水看她,缓了缓才明白她要干什么,立马代言:“你这个盒子是假的,把钱退回来。”
小贩大惊,紧紧抱住自己刚刚得的大款,紧张道:“你们可别瞎说,你们不识货,那两位公子可是识货。他们已经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哪里有毁约的道理?”
这下戳中江白了,她很是讨厌这种奸商行为,板脸道:“钱货两清,也得货值这些价钱才是。适才卖我们还只要三百两,转头便哄抬物价到五百。虽说无商不奸,也无你这种黑商。销售假货,欺骗消费者,不知道清越国是否有相关法律条文来治你的罪?!”
小贩难免心虚,清越国商市繁华,因而在此方面也管理严格,相关条例详细缜密。其中还真有关于售卖假货,扰乱市场一罪的条文。小贩却也是经过风浪有点胆子的,敢搞古玩卖假货就不怕被人逮住。立刻先以气势上压倒,毫不露怯。
“姑娘如何就证明这是假的?”
宋颢听闻他卖假货还这么理直气壮,将袖子一撸指着俞回便道:“小不点儿可是苏安第一鉴宝人,人称“俞一眼”,她说这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
小贩难免讶异,瞟了眼那个八岁的女童,立马笑道:“小人不才,也听说过‘俞一眼’大师,不过传闻中只说她是俞相家的女大公子,十几年前就消失了,若是十几年前你说这个女娃娃是我还会相信一些,你现在说,难免年龄上都有些对不上罢?”
被小贩如此嘲笑,宋颢立马暴脾气就要将俞回的身份说出来。
“不过是证明一下。”杨于清出言截回宋颢的话,看向俞回,“你说我来转述。”
俞回抬眼看他,他倒真是给了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却不想就这样被带着走。迟疑不决,目光落在那两袋金子上时,立刻坚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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