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看着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笑容的安力满,我心中大骇,下意识的问出来代表慌张的言辞。
安力满老爷爷甩了甩手,让萦绕在指缝间的黑气慢慢散在空气中,仍似寻常的回族老汉一样,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我是你们的向导,沙漠里的活地图,安力满!”
此时,安力满的言辞再没有半点生硬,声音虽然依旧苍老虚弱,但却已然是标准流利的汉语。
我微微一怔,再次开口,
“你到底是谁?”
“呵呵呵呵!我?不过是奉命来阻止你上自在山的人。”
安力满一语道毕,双脚猛的一踏脚下沙土,一踏之下,他脚下的黄沙就像是被炮弹打中一样,向后爆裂炸散,十指成钩,卷动两团黑气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我心中大惊,当即飞身向后退去,同时把手伸向了烛龙剑。
我知道,一个可以在瞬间撕碎羊皮袄老头一掌化青蟒的人,绝非俗人,而我,能战胜对手的,也只有“一剑无名”可用。
烛龙剑如往常一样,再一次感受到了战意,在我手中不停的颤动。我也像是被烛龙剑鼓动一般,刚才还惊诧难平的心境,此时也变得战意翻滚。抑制不住的讲将右手抓向了烛龙剑的剑柄。
剑锋出鞘一寸,顿时卷动身边黄沙飞舞,荡起一片烟尘。烛龙剑更是在出鞘瞬间,发出一声兴奋的龙吟。
回想在望剑山庄之上,我第一次拿到烛龙剑的时候,烛龙剑俨然就是一块锈铁。
随着我步步走来,得了一山剑意,一湖剑意,清风剑意,枯荣剑意,一步步的烛龙剑也越发的锋芒展露。
期初只有轻轻的震颤,如今,再出鞘之时,真的犹如困在潭水之中的蛟龙,随时都想要飞上天一般。
此时那一声旁人听不到的龙吟,便是最好的佐证。
烛龙出鞘……
一剑无名……
我当然不会输。
至少,应该不会输。
甚至于之前碰上枯荣大师,我也大概不算输。
眼前的安力满,虽然诡异,但我相信我的“一剑无名”。
只是,我的自信连一个呼吸都没坚持住,因为在烛龙剑出鞘一寸之时,安力满那被风沙磨砺过的满是沟壑的粗糙脸庞,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他那只带着黑色真气的右手,也在同一时间,轻轻按在了我握住烛龙剑的手腕上。
一握、一推之间,硬生生将我满注剑意的烛龙推回到了剑鞘之中。
我心中再次大骇,苍茫向后闪身,同时再次将烛龙剑抽离剑鞘一寸。烛龙剑又一次轻吟,而安力满也如影随形一般,又一次出现在我身前,接着用几乎相同的方式抓住我握剑的手,同时又一次将烛龙剑推回了剑鞘之中……
黄沙漫天,在阵阵喊啥之中,在鲜血飞舞的战场之上,随着每一次挥剑出拳而荡起的黄沙,几乎遮蔽了我们这一方天空。让本在烈日下饱受煎熬的我们,看不清太阳的颜色和轮廓。
胖子剑斩百人之时,无数的鲜血和断肢染红了他脚下的黄沙……
哈图拳震百人之时,无数的马屁和马匪倒在了红色的沙土之中,任由后来人踩踏……
胖子剑斩两百人之时,千人的马匪队伍,已然没了最初的阵列,只剩下往来奔腾的冲杀……
哈图拳震两百人之时,倒在他身前的尸体,已然足够阻挡后来人的脚步,却没让一个马匪就此止步……
胖子剑斩三百人之时,黄沙之上殷红的验血已然成了涓涓细流……
哈图拳震三百人之时,他的脚下已然有了堆积如小山一样的尸骸……
当胖子剑斩四百人之时……
当哈图拳震四百人之时……
千人的马匪,只剩下两百人不到,他们围在胖子和哈图身前,再没一人敢上前。而胖子和哈图,早已是全身浴血,几乎用相同的姿势半跪在红色的沙土和血浆之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胖子的左手一个哆嗦,龙鳞落在黄沙之中,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才微微向左歪了一下身子,重新将龙鳞拿在手里。
而哈图,已然要靠着一杆断矛的支撑,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两人,对千人。
在杀掉八百马匪之后,胖子和哈图都已是强弩之末,而仅余的两百马匪也已经被胖子和哈图杀到胆寒。
两人对两百人。
就那么僵持着,任由天空中毒辣的太阳慢慢蒸腾着黄沙之中的红色血液。
太阳公公到底想不想看着他们厮杀,我不得而知,但只要双方中有任何一个人再动一下,这一场厮杀,便会重新点燃。
直到胖子和哈图被杀,或者最后两百马匪死绝。
而在胖子和哈图联手屠杀八百人后,我的处境也明显没好太多。
因为,我已经是第九次尝试着向安力满出剑,但就此的结果全都如出一辙,每一次都被安力满用相同的姿势挡住,让我的烛龙剑根本无法出鞘。
明明,安力满可以有很多个瞬间将我一击毙命,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的目标都是阻止我出剑。
我一直以为有了“一剑无名”,有了一山、一湖、清风、枯荣剑意之后,我说是可以纵横天下的猛虎,但在此时,却明显是一只被安力满这只老毛戏弄的老鼠。
我完全抓不住在安力满面前任何的出剑机会,而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还因为可以出鞘一寸而兴奋的轻吟的烛龙,此时竟然只剩下轻颤的份儿。
第十次……
我终于第十次尝试着向安力满出剑。
结果,第十次出剑依旧如前九次一样,尽数被安力满给挡了回去。
而就在第十次被挡下“一剑无名”之时,我竟然觉得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此时,我猜真真切切的注意到,我身负的剑意,竟然十去六七。而对面的安力满,本来应该混沌无光的双目,此时竟然炯炯有神。
一下子,我明白了。
这安力满老头手上的黑气,明显可以吸收我的真气。或许,我再试着出那么四五剑,我身上的剑意,一准儿会被他吸干。
我身上的剑意,虽说不是一次性的,但用过之后,总要有一段时间来恢复。就好像是充电电池一样,用过了,总要充电。
而此时呢?明显是我身上储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电量,就这么在一次次接触当中,被安力满给吸走了。而更让我觉得害怕的是,如果我身上的剑意,真的可以为安力满所用的话,那是不是他完全可以用我的剑意一剑灭了我?
安力满又一次朝我冲了过来,我的右手死死的抓住烛龙剑的剑柄,却迟迟不敢拔剑,只敢调起我那算不得轻功的笨拙脚步,飞速的向后闪躲。
而安力满,却在一次次诡异的接近我,让我一次次感到头皮发凉……
如今,我的状况就是,出剑会被安力满的诡异功法吸收剑意,不出剑,我更加连一点胜算都没有,只能被安力满追着满地跑。
在出剑与不出剑之间让我做出选择,真的像是悬在我头顶的两把刀,拿刀的刽子手逼着我选到底要死在谁的手上一般……
终于,在安力满又一次接近之后,我选择了前者。
我死死的握住烛龙剑,再一次吊起身上仅余三成的剑意,想要拔剑出鞘。而这一次出剑,明显也没有如我期待的一半,可以真真正正的出剑。
同样,还是剑锋出鞘一寸,同样,还是被安力满那诡异的一掌化解于无形。
这一次,我只感觉脑袋一阵嗡鸣,连烛龙剑都差点脱手在地上。脚下一个踉跄,最终一屁股坐在了黄沙之中,心想,
“完了……”
没错,的确是完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羡慕胖子,羡慕陆济凡。
羡慕我身边这个两个跟着真正大家学来的顶级功法。
而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只能躲在两人的身后加油助威……
后来,我不再羡慕他们,因为我有了“一剑无名”。可以开山裂石,可以荡漾清波,可以一剑斩魁柳,可以一剑分枯荣。
俨然,这是足以让胖子和陆济凡都羡慕的武功。
时至今日,我却又重新开始羡慕他们了。
因为,“一剑无名”,只有一剑。
威力无穷,却在如今这种无法出剑的时候,连一点破解的办法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一剑无名”,只有一剑。
连半点后招都不没有的一剑。
我当然喜欢一剑切江断河的感觉,只是,这终究抵不住我此时心中的郁闷。
等我跌倒在地,已然得了我七八成剑意的安力满,却好像并不急着朝我出手了,只是又一次甩了甩手,散掉手上的黑气,笑吟吟的说:
“胡少侠,还是和我回中原吧!回去中原,我便不杀你。”
我轻笑一声,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说:
“要是,在我会武功之前,我一定会答应你。毕竟,好死永远不如赖活着。但如今,我不能。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胡少侠,我的任务就是将你带回中原,但却没人规定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你既然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何不或者跟我回去?你还说,你有必须要做的事。我好歹也活了几十岁,半截身子都在土里的人了。劝你一句,你那所谓必须做的事儿,如果是为了自己,丢了性命,你也做不成。如果是为了别人,是否有点太不值了?”
“安力满老爷爷,你这口才真是可以,我差点就被你说动了。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必死的定律?”
“胡少侠请讲!”
“那就是坏人死于话多。”
说着,我猛的从沙地上跳了起来,直接伸手去拔剑,第十二次尝试着出剑,准备趁安力满不备,一举将其拿下。
然而,都说人老精,鬼老灵。
安力满明显还是防着我趁着说话朝他突袭,当即身形鬼魅后撤,须臾之间又闪身回到我身边,在烛龙剑出鞘一寸半的时候,安力满又一次抓住了我的手腕。
这一次,我仿佛我整个人都被妹子掏空了一般,直接双眼一黑,直接栽倒在了黄沙之中。
等我从眩晕之中挣脱出来,发现安力满已然站在我身边,第三次散去双手之上的黑气,抬手便点住了我的穴道,然后朝我笑了笑,便单手抓住我的衣领,想拖死狗一样,把我拖向最近的一匹骆驼。
一瞬间,我几乎要放弃了。而更让我绝望的画面,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
远处,一片沙丘之上,又出现了一票不下五百人的队伍。站在西边一座高松的沙丘之上,一字排开,妄想我们这边。
“完了,这下肯定是彻底完了。”
这就是我心里最后的想法。
就算,胖子和哈图最终能杀光那残余的两百人,扛得住这五百生力军么?
若是,我能荡起“一剑无名”,或许还有一点希望,但此时,我剑意已空,又哪来的翻盘机会?
绝望,剩下的真的只有绝望而已了……
“西域黄沙中,
我有一山。
乱世太平年,
坐忘中原。
中原有酒泉,
我有明月。
遥望明月处,
我有一山。”
……
就在我绝望的笑出声的时候,忽然远方响起一阵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的吟唱之声。
听起来由远及近,却又像是就在耳畔。宛如天籁,也宛如我眼前的劲风舞黄沙。
而随着这诗不诗词不词的一小段声音在黄沙之中散去,一个衣衫褴褛,满身破烂的苍老身影,从那远处黑压压的五百人之中,缓步走出来。
如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我,在热浪之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看着对方那似曾相识的步伐和姿态,顿时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方的步子很轻,很慢,但偏偏像是可以缩地成寸一般,每迈出一步,都会在黄沙之中飘出数丈的样子,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不过好像是只走了几步的样子,那人的身影竟然已经来到我们的近前。
而安力满在那人站定之后,一双从浑浊变得清明的眼睛,竟充满的惊骇之色,同时用天下最难以置信的语气喊道,
“陈老鬼,你不是不下自在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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