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铜镜,否则鱼颂对着镜子一定能看到自己满脸的鄙视,不过对着茶碗中的水应该也能照出来。
见鱼颂的眼睛在茶具上逡巡,戎昼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茶壶,但随即板起面孔,又拿起茶碗,脸也不红一下,正色道:“开元祖师曾云,‘荡昏寐,饮之以茶’;俗语又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我现在饮茶消困,以备全神工作,饮茶便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你不知道么?”
“死鸡臭鹅,满嘴喷粪,本仙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华胥已在破口大骂了,鱼颂感觉到自己识海已有错乱的迹像,多半是因为华胥口水喷得太多的缘故,看来同道中人更容易互相感应,很少看到华胥这么生气了。
对这个便宜师父,鱼颂心里并不讨厌,却也不是十分尊重,但昨天明明还说要和自己好好探讨探讨,今天又换成了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他心里想的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鱼颂低头沉思,没反驳戎昼那明显漏洞百出的借口,戎昼看不清鱼颂表情,还当鱼颂虚心受教,点头笑道:“大有定力,孺子可教!你应该是凌云之后表现最好的徒弟了,你授业的事情我早有安排,凌云现在正有空,你去请教他吧,传送符阵我早已倾囊传授他了。”
“这厮真是该打!”这是鱼颂很想大声说出来的话,但也知道很不现实,混沌大陆最是尊师重道,若是打了名义上的师父,他从此在道门便难以立足了。华胥倒是一味鼓励鱼颂只管打他,这么欠揍的人,不打对不起自己的拳头,鱼颂一边与华胥斗嘴,一边找到凌云住处。
凌云斜倚在床上,脸上仍有些微青气,却仍是闲不住,正逗一只身小尾大的狗儿玩耍,这狗正是鱼颂带上山的松鼠,昨天上奉圣台观礼不便带狗,鱼颂便托了娄锵然安置,娄锵然今天将松鼠送过来时鱼颂正在酣睡,可巧凌云年轻不耐久躺,正是无聊得紧,便一口应承答应先照料松鼠,生怕鱼颂得知后带走松鼠少了许多乐趣,一直也没告诉鱼颂,此时看到鱼颂颇有些不好意思。
凌云的性命是鱼颂定下药方救治的,而且他元气虚弱、口有溃疡,鱼颂更多花了一番工夫,凌云十分感激,急忙挣起感谢鱼颂救命之恩,鱼颂连忙接住凌云,说起凌云昨天有胆试药,帮自己撑场子,也是十分感激。
其实当时凌云是被戎昼以师道相迫,不是出于真心,但听到鱼颂如此给面子,也有些自豪,再加上两人年纪差不多,凌云看来瘦小,实际比鱼颂还大了半月,很有些共同语言,很快便熟络起来。
两人里里外外说了许多,鱼颂才道:“师兄,师父说符阵都教给了你,让我到这里来学习。”凌云苦笑一声,脸上浮现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也不多说,但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凌云重伤康复,精神不济,才说了两句便恹恹欲睡,鱼颂颇觉不忍,道:“师兄,我今天有些累了,符阵还是改天再学吧。”
凌云见他顾念自己身体,话也说得很得体,竟然脸色一红,道:“我也有些疲倦,反正北狩准备也得几天,依照你的符法修为和悟性,学来很快,明天再学倒是无妨,而且我把师父当年传授我的符阵理论录成笔记,如今存在典书楼一层了,师弟若是有空,可以自行参阅。”
有华胥这种一目千行的虫仙盘踞识海,鱼颂恨不得什么东西都写在书中,闻言大喜过望,随即醒悟凌云早有让自己参阅笔记的意思,只是师父让自己来学习他不便随意支使自己去翻阅笔记,又怕伤了鱼颂颜面,先前才虚应其事,却不知这样正合鱼颂之意。
目的达成,鱼颂起身告辞,凌云道:“师弟,松鼠是娄师兄托我转交给你的,你带回去吧!”一边说一边抚摸松鼠头顶,神色间甚是依依不舍,松鼠不断抬头舔他手掌,看也不看鱼颂一眼。
鱼颂尴尬笑笑,这个松鼠在百灵门依恋仙萼这等清雅绝伦之人倒也罢了,到了奉圣冠又跟在凌云后边,全不把自己当回事。不过正好自己这几天事务颇多,没时间照料松鼠,让它跟着凌云解他卧榻烦忧也是不错,便道:“松鼠你先帮我照料着,我忙完手头事情再说。”
凌云本来便有些不舍,闻言大喜,连忙应承一定好好照顾松鼠,吃喝都先尽着松鼠,绝不亏待了它。
鱼颂告辞了凌云,天色已经黑了,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兴奋,竟没问凌云典书楼的位置,奉圣冠遍布全山,华宇千间,自己哪里找去,不过有华胥帮助立刻记忆,鱼颂也不着急此事,再说天时已晚,很可能典书楼已经关门了,便先回住处休息。
到了门前,却见早有一人在门口等候,见到鱼颂,忙来问候,正是今天赢了一笔大钱的钱仝莘,这人聪明机灵,在盘面不利的情况下竟敢赌自己赢,倒不是个寻常角色,何况份属同门,别人笑脸问候,自己也不能失礼了,鱼颂便也回了一礼,请钱仝莘进屋喝水。
钱仝莘连喝了五六碗水,鱼颂不禁奇怪,他到底干了什么,竟然这么渴了?正想间,钱仝莘抖索着从怀里取出一撂纸,分出一半,递给鱼颂道:“师弟,这是我赢来的钱,刚从庄家那里取了来,扣除了三千两中金和五百两本金,一人一半,给你凑个整,共是一万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你点点数。”
钱仝莘一脸肉痛表情,手也一直哆嗦,显然分出一万多两给鱼颂心中颇有不舍,不巧鱼颂也很爱银子,何况这么一大笔以前从未见过的巨款,自动忽略了钱仝莘的表情,老实不客气地接了下来。
一千两一张的四海商行的崭新银票,一共十一张,散发出淡淡的油墨香气,鱼颂陶醉地闻了闻,以前可从没见过银标,便从数额上转开目光,看印章、看小字说明、看图案、看花纹……
“死鸡臭鹅,看你那财迷的样子,再看下去眼光都要把银票射穿了!”华胥见不惯鱼颂的嘴脸,不断嘲讽鱼颂,鱼颂只是沉醉在得了一笔巨款的喜悦中,虽没饮酒却觉浑身轻飘飘的,毫不理会华胥。
钱仝莘见鱼颂接得爽利,全不跟自己客气,又这样欣喜若狂,再不像下午那样豪爽大气,知道这笔钱就是送出去了,再摆表情也没意义了,而且自己也不差这一万多两,只是押冷门获利被人分了一半还多,习惯性地肉疼而已。
他倒是爽快,再不多想,看鱼颂仍是难以自拔,便咳了一声,道:“师弟,这些银票都是不记名的,几乎不可能伪造,在全国四海商行店铺中见票即可兑真金白银,不收火耗,而且二十里以内可以代为运送到持票者指定的地点。”
“死鸡臭鹅,这么方便贴心,倒是花了些心思,你们人类伺候起人来可真是用心!”华胥夸张地叫了起来,鱼颂随即惊醒,知道自己的嘴脸被钱仝莘和华胥看到,竟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将银票细心折得整整齐齐,小心压实后放进口袋中。
“师兄你太客气了,我若再推辞就是虚伪了。还是那句话,雷鸣若找你麻烦,你让他先来打赢我再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鱼颂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许下的诺言,拍着胸脯保证,倒是打消了钱仝莘了心中顾虑,他下午财迷心窍,一个人吞了分红,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这才忍痛来分了这笔横财。
钱仝莘得了保证,心愿得偿,鱼颂得了钱财,志得意满,两人皆大欢喜,倒是相谈甚欢。
鱼颂压下满脑子飞舞的银票,思维正常了些,想起典书楼还不知道在哪里,便向钱仝莘打听,钱仝莘熟门熟路,给他说得明白,说完见鱼颂也颇有倦容,便告辞离去,说明天再来叨扰。
送走了钱仝莘,鱼颂又喜孜孜地取出银票,一张张地对灯查看,发现银票中间竟隐现凤凰图案,做工精美,似是振翅欲飞,防伪工夫果然做得足。便这样一处一处地查看细节,全没理会华胥的嘲讽,折腾到半夜才睡觉。
钱仝莘惴惴不安,不知道娄师兄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但他已将鱼颂拿到银票的详情全都说了,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便静等娄锵然发话,娄锵然想也没想,便让钱仝莘离去。
看着钱仝莘背景隐没在长廊角落,娄锵然叹口气,道:“师父,你为何便这般猜疑鱼颂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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