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三
正当杨柳客栈中激战正酣的时候,宇文公子也正在这座小镇上。如他之前所安排的,并没有带其他的随从,而只是带了那名忠心耿耿的女斥候。此时此刻,两人正在杨柳客栈斜对面一家杂货铺的二楼住家里,通过千里镜观望着客栈的动向。安星眠和雪怀青的身影也没有逃脱他们的视线。
“安星眠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果然没有高估他,”宇文公子说,“利用一群下三滥的蠢货就让天驱辰月不得不大打出手,省了我很多麻烦。”
“但是他们俩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女斥候说,“所以他们螳螂捕蝉,我们可以黄雀在后。不过,仅凭我们两个人,您又有什么法子在茫茫大沙漠里找到雪寂呢?”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狡兔不止三窟,三十、三百都不嫌多,”宇文公子说,“几年前,我曾经?机缘巧合救过一个死刑犯,他告诉我,他原?本打算去投奔那个戈壁中的游牧部落。于是我答应替他好好照料家人,要他按原?计划混入那个部落,因为我想,游牧部落里云集了那么多凶神恶煞的逃犯,日后如果能为我所用的话,会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那会儿我还没有想到,雪寂竟然也会和游牧部落扯上干系,真是天助我也。”
女斥候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么有把握,原?来是有内应。那你已经?得到他的消息了吗?”
“他应该已经?过来和我会面了,”宇文公子微微一笑,“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去开门吧。”
女斥候打开门,一个皮肤粗黑的瘦长汉子走了进来,他一见到宇文公子,立即单膝跪在地上,满脸都是忠诚感激的神色:“公子,小人在沙漠里等了五年,终于又见到你了!”
宇文公子走上前去,亲手把他扶起来,随后和蔼地说:“不必那么拘礼,梁景。我虽然救了你,也把你放逐在大漠风沙中整整五年,你并不欠我什么,倒是我应该感谢你。”
名叫梁景的前死刑犯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公子赏了我这条命,又替我照料家人,我受什么苦也心甘情愿。”
宇文公子拍拍他肩膀:“坐下说话吧。”
梁景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坐下,仍然垂手站立在一旁,神色十分恭谨。宇文公子也不勉强他,自己坐了下来:“打探到雪寂的消息了吗?”
梁景摇了摇头:“雪寂即便藏身于部落中,也得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二十年里,部落里不知死了多少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受不了沙漠里的艰苦而离开,我悄悄问过一些人,都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至于那块雪氏的信物,据说是部落长老从许多年前的一位行商手中得到的礼物。”
“那是不可能的,”宇文公子说,“那块玉佩是王室的信物,不可能落入别人的手里,只可能由雪寂随身携带。”
梁景有些惶恐:“是,看来是我受骗?了。”
宇文公子摆摆手:“你不必自责,你在大漠里五年不通外面的消息,不知道也不必奇怪。那么现在部落里的人有什么动向吗?”
“部落里的人原?本大多都是无处容身才聚集在西南戈壁里的,所以对自身的安全十分看重,”梁景回答,“天驱和辰月都在派人打探部落的消息,他们自然十分紧张,已经?派出了好几支巡逻部队,监视着戈壁里各处通道的动向,而且好像曾经?和这两派有过交手。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又加派了几批人出去。”
“分散兵力在沙漠里巡逻,有这个必要吗?那是他们的地盘,集中力量等待对方接近恐怕更好一些吧?”宇文公子思索着,“那些巡逻的人,回到过部落吗?”
“好像是带足了口粮和饮水,派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梁景说。
“一直没回来……?”宇文公子眉头紧皱,忽然间,他的脸色一变,“我们快离开这里!”
梁景和女斥候都有些迷惑,但这两人听惯了宇文公子的命令,并无迟疑。梁景快步走向房门,刚打开门,就倒退了几步。
房门口已经?被几个不速之客堵住了。那是几个和梁景一样皮肤黝黑粗糙的汉子,身上的粗布衣衫满是尘土,手里不加掩饰地握着利刃,把梁景逼了回去。而梁景一见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就更慌张了。
“刘大哥,苏大哥……?你们怎么会来这儿?”他嗫嚅着问,虽然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必问出口,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
“梁景,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们当傻瓜,”为首的汉子说,“天驱和辰月不行,宇文公子也不行。”
梁景蓦地虎吼一声,一拳?打向这名汉子的胸口,这一拳?势如风雷,力道不小,但对方轻飘飘地用左手一格,右掌拍向他的太阳穴,立刻把他拍晕在地上。汉子不再看他一眼,而是把视线投向了宇文公子:“我们虽然久居蛮荒之地,也听说过宇文公子的大名,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这群远离人世的野人也会得到公子的青睐。”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宇文公子报以一声苦笑,“不过我想问,天驱和辰月,是不是也在你们的算计中了?”
“我想多半是这样吧,”汉子耸耸肩,“他们和你一样,也许都太小看我们这群人了。我们或许武技差一些,秘术差一些,但论到生存,论到自保,论到狩猎,这世上能胜过我们的并不多。”
“他们在地下?”安星眠很是吃惊,“就算是河洛,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挖通地道的,除非是……?”
“除非他们很久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些地道。”雪怀青接口说。
“这么说来,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些游牧民,”安星眠说,“他们一定早就把这个小镇营建成了某种中转的处所,以备不时之需。看样子,天驱和辰月要倒霉了。”
此时在客栈里,宋竞延和辰月首领的激战似乎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宋竞延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到后来渐渐看起来不像是敌人之间以命相搏,而像是老人们用来活动筋骨健身强体的动作。而对面的年轻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动作也显得越来越慢,每一次躲闪都只差毫厘,似乎也到了强弩之末。当然,这只是法阵之外的人们用自己的双眼所看到的错觉,两人此刻真实的状况一般人恐怕很难用肉眼捕捉。
而其他人的拼杀也越来越向两败俱伤的方向发展,双方都有战死者和受伤过重不得不退出战圈者,剩下人也都一个个伤势不轻。但是双方咬紧牙关决不退缩,各自把身体和精神的力量燃烧到了极致,客栈里激荡着各种各样的杀招,寻常人哪怕稍微接近都可能被重伤。
扭转平衡的关键或许就在宋竞延和年轻人的身上,这两个人作为首领,各自的能力都是最强的,如果能有一个人想办法先把另一个人击溃,从而抽出身来帮助自己的同伴,就有可能打破均势。两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更加寸步不让。
“那个‘年轻人’要吃亏了,”在远处冷眼旁观的安星眠说,“看上去,他的实际年龄恐怕要比宋竞延还大呢。”
“是啊,我感觉他的精神力在一点点衰弱,”雪怀青说,“撑了那么久,论长力终于还是输给了宋竞延。我猜他要铤而走险了。”
果然,这位辰月首领动作越来越迟滞,终于有一次没能完全避开,被宋竞延划伤了手臂。宋竞延好像也看出对方的颓势,招式更加凶猛。辰月首领身上接连中剑,尽管都没有伤及要害,但已经?是败相毕露。
眼见这样下去必败无疑,辰月首领不得不变招。他陡然间发出一声长吟,将两人困于其间的法阵即刻消散,而他的双手忽然变得赤红,有氤氲的红色烟雾从手掌上渗出。
这种红雾似乎危害甚大,宋竞延立即向后连续纵跃,躲开辰月首领,后者却不依不饶,紧追而上,一时间场中形势显得很是怪异,好像两者的身份掉了个个,辰月首领才是擅长近身缠斗的武士,而宋竞延变成了需要不断躲闪寻找距离的秘术士。
而就在两人分开距离的一刹那,突变发生了。客栈的地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跟着,地面整个塌陷了,无数的钩锁从地下飞出,钩向正在激斗中的天驱武士和辰月教徒。而跟在钩锁后面的,是十多张巨大的罗网。斗场中的人们猝不及防,虽然竭力避开了第一波的钩锁,却再也无法躲开这突如其来从地下钻出的大网,一瞬间全都被网罗在其中。
不过这些高手毕竟不是吃素的,虽然被牢牢网住,仍然有挣脱的办法。在刀剑和秘术的作用下,这些结实的大网很快被撕开,武士们和秘术士们有些狼狈地钻了出来,但接下来,他们的动作却都停滞了。
客栈的楼上忽然出现了数十名手拿弓?箭的战士,闪着幽蓝色光芒的箭头正在对准他们,显然带有剧毒。这些人居高临下,完全占据了优势,身处一楼大堂的人们既难以闪躲,也找不到什么遮蔽物,因为大堂里的物件都快被他们毁光了。
宋竞延和辰月首领也不得不中止了这场生死决斗。两人站在塌陷的地坑边,看着头顶上密密麻麻的弓?箭,看来一时间都有些无计可施。但两人毕竟是领袖,并没有显得慌乱,宋竞延回过头,高声说:“是雪寂先生吗?请现身吧。”
听到这一声喊,雪怀青虽然身在客栈外,也禁不住浑身一僵,安星眠比她镇定,轻声在她耳边说:“别乱动。”
“什么?”雪怀青不太明白。
“你的感觉原?本比我灵敏得多,不过是听到父亲的名字心乱了而已,”安星眠说,“现在至少有四张弓?从不同的位置瞄准了我们。我想,我们也得和那些天驱和辰月一样,乖乖地做俘虏了。”
“你好像早就算准了我父亲他们会出手,所以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行踪,是吗?”雪怀青问,“其实刚才我就觉得我们所处的位置挺危险的,很容易被发现,但你一点也不担心。”
“反正最后的目的都是为了见他,以什么方式见,其实并不重要了。”安星眠说着,高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在两人的身旁,七八个满身沙尘的黑脸汉子正在慢慢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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