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大个儿捂住耳朵,一溜烟冲进玉禾丛,找了个无人的所在,扯开裤子,痛痛快快地撒了一泡,正要收工,忽觉左颊一凉,有水滴在脸上。
“可恶!”他伸手一揩,黏黏糊糊,不像露水,仔细一瞧,手上殷红刺眼,分明就是鲜血。
简真满心恐惧,抖索索抬头望去,玉禾的叶子上面挂了一具尸体,飘飘荡荡,长手长脚,不是蜘蛛猴是谁?
他愣了一下,又喜又怕,想来想去,决定溜之大吉。一来不想自找麻烦,血河帮找不到凶手,没准儿迁怒于他;二来他在心里把蜘蛛猴痛宰了几万次,有人帮他实现夙愿,千恩万谢也唯恐不及。
“活该!”他啐了一口,系上裤带转身就走,想到蜘蛛猴的惨样,心花怒放,不由哼起了小曲儿。
穿过玉禾,回到浇水的地方,简真定眼一瞧,忽然目定口呆。除了方飞、吕品,“血河四神”也赫然在列,闻人寒笑眯眯地瞅着他,就像大灰狼见到了肥滚滚的小兔子。
简真刹住脚步,心里打鼓,蜘蛛猴的死状一闪而过,血淋淋的尸体仿佛在冲他诡笑。
“你上哪儿去啦?”闻人寒慢悠悠地问。
“撒……尿……”简真艰难地回答。
“你脸上是什么?”闻人寒走上来,摸了摸大个儿的胖脸,指尖多了一抹红色。简真险些昏了过去,他刚才只顾高兴,忘了清理血迹。
老头儿嗅了嗅,困惑地道:“血?”
“我……”大个儿的声音比蚊子还小,“我流了点鼻血。”闻人寒哼了一声,把血在裤子上揩掉,左右看看,嘎声问道:“蜘蛛猴呢?”
“拉屎去了。”吕品回答。
“噢?”血河帮主瞅着简真,“你没遇上他?”
“没、没有!”
闻人寒狐疑地看他一眼,又问其他二人:“水都浇完了?”
“浇完了!”方飞一边回答,一边盯着简真,但觉大个儿言行蹊跷。
“可以走了吗?”吕品抱着后脑,“我们的玉禾还没浇水呢!”
闻人寒瞅了瞅百里玄空,后者数过玉禾,简短回答:“完了。”
“好!你们去吧。”闻人寒回头对“百爪蜈蚣”纪权说,“去看看蜘蛛猴,那家伙玩忽职守,你找到他,给我狠狠地踢他屁股。”
简真听得头大如斗,小心脏噗通狂跳,他两三步走到方飞面前,挽住他的胳膊转身就跑,但听后面传来纪权的抱怨:“干吗让我去?他在拉屎呢?臭烘烘的……”
“让你去就去,哪儿这么多废话?”血河帮主的声音透着不耐,简真猛可意识到他对自己起了疑心,哆嗦一下,脚步更疾。
“走错道了,”方飞叫了起来,“我们的玉禾在那边。”
“噢!”简真慌慌张张,拖着他又向左跑,吕品早已守在前面,盯着大个儿目光如炬:“死肥猪,你捣什么鬼?”
“惨了!”简真快要哭了,“蜘蛛猴死了。”
“什么?”两个同伴齐齐一跳,见了鬼似的盯着他。
“你杀的?”吕品劈头就问。
“我哪儿敢啊,”大个儿两眼泛红,“我看见的时候,他就挂在玉禾上面。”方飞喃喃说道:“那些血……”
“蜘蛛猴的,”简真蹲在地上发抖,“他们发现尸体,一定饶不了我。”
“噢!”身后传来愤怒的喊叫,尖利高昂,直透苍茫,“抓住那三个小崽子。”
“他们发现了!”大个儿瘫在地上,“我死定了。”
“不会,”方飞使劲儿把他拽了起来,“快走。”
三人慌不择路,冲进一片玉禾林,沿途踩坏了好几丛瑶草,草叶愤怒的扭动,折断的地方吐出细细的白雾。三人无暇理会,一阵风冲出林子,忽见几个男犯挡住去路,眼里凶光闪烁,握着拳头向他们走来。
“该死!”方飞掉头转向,忽见闻人寒就在前方,小老儿把手揣进兜里,双脚不丁不八,嘴角挂着冷笑。
方飞转身再瞧,潘常、纪权各自从远处走来,“冰煞”指尖挑着一个光亮的水球,滴溜溜越转越大,从“网球”变成了“篮球”。跟着沙沙声响,百里玄空也从来路走了过来,堵死了所有的方向。
“我在‘天狱星’呆了二十年,”闻人寒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片琼田就像我家的厕所,没有人能从这儿逃走,从来没有。”
“我们没想逃。”方飞故作镇定,脑子飞快转动。
“哦?”闻人寒眯起双眼,“那你们跑什么?”
“锻炼身体!”吕品回答。
“对,”简真鸡啄米一样点头,“锻炼身体。”
“当我傻子?”闻人寒眉毛一拧,“谁杀了蜘蛛猴?”
“不知道!”方飞回答。
“你干的?”闻人寒手指简真。
“我没有!”大个儿哀叫,“我嘘嘘前他就死了。”
“呵?”闻人寒冷笑,“谁看见了?”简真愣了一下,低头说:“那地方没人。”
“见到死人为什么不报警?”
“我……”大个儿张口结舌。
“如果你没杀人,干吗对我撒谎?”闻人寒咄咄逼人。
“我……”简真垂头丧气,本想置身事外,结果越陷越深。
“方飞,”闻人寒沉声说道,“把他交给我。”大个儿吓软了腿,死死拉住方飞的胳膊:“别把我交出去,求你了……”
“怂货!”吕品一脸鄙夷,“敢做不敢当。”
“可我什么都没做。”简真标出眼泪,恨不得把心掏给人看。
方飞抿着嘴心乱如麻,他深信简真不会杀人,大个儿自私小气不假,胆小如鼠也是真的,非要在自己一方挑出一个凶手,简真绝对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真正的凶手又是谁?短短几十天的工夫,闹出两条人命,两个命案之间又有什么关联?方飞的脑子忽冷忽热,忽然出了一身透汗。
“嗐!”闻人寒深感不耐,“我再说一次,把他交给我。”
“不,”方飞抬起头,一字字说道,“办不到。”
“什么?”闻人寒瘦脸扭曲,青筋根根饱绽,“你说什么?”
“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方飞看了看简真,后者一脸茫然,“我会把他交给看守,接受正式的审问。”
闻人寒眯眼盯着方飞,脸上怒气消退,忽然笑了起来:“我懂了,你们是同伙。一个死胖子是杀不掉蜘蛛猴的,你们合谋害了他,再让死胖子把尸体挂起来。”
“他的死与我们无关,”方飞顿了顿,“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闻人寒冷笑,“动手。”
方飞应声后退,三个男孩背靠背挤成一团,“血河帮”众人缓步向前,一下子把他们围在中间,彼此看看对方,谁也不肯先动。
“你们等什么?”闻人寒神色不悦。
“真要一起上吗?”潘常一边转动水球,一边漫不经意地说,“这种小鸡崽子,我一个人能宰十个。”
方飞见他神气,生出一个念头,双手合十,神识向前,霎时侵入水球,出其不意地撞上潘常的神识。两股力量交锋,潘常控制不住,水球砰然爆炸,溅了他一头一脸。
“你还能宰十个吗?”方飞沉声说道,“‘冰煞’潘常。”
潘常愣了一下,怒血冲脸,掉头向帮主低吼:“把他给我,我要亲手剁了他。”闻人寒犹豫不决,他想群起而攻、速战速决,忽听方飞说道:“闻人寒,我们来赌一把。”
“赌什么?”闻人寒反问。
“我跟潘常一对一,输了我交出简真,”方飞不待大个儿抗议,接着说道,“我赢了,把简真交给看守。”
闻人寒还没回答,潘常尖叫起来:“他还想赢?好哇,不赌是孙子!”闻人寒恨恨扫他一眼,寻思这些人都是亡命徒,性子发作谁也不认,若不附和潘常,难保不起内讧。他心里不快,嘴里却说:“一旦动手不死不休,方飞,你要活命,现在还来得及。”他对裴千牛的禁令有所顾忌,如果方飞怕死退缩,那是再好不过。
“不劳你关心!”方飞拍了拍简真和吕品,示意二人后退,大个儿眉眼红肿,感动得一塌糊涂。
闻人寒无奈挥手,“血河帮”众人也退到一边,留出空地,只剩方飞和潘常。
“你知道吗?”潘常竖起指尖,水球忽又涌现,“我有一个冰窟,专门收藏尸体。我敢保证,九星之子,你是我的藏品里最有价值的一个。”
“抱歉,”方飞冷淡说道,“你对我来说一钱不值。”
潘常面孔涨成紫色,眉毛上挑,食指晃动,水球高高跳起,啪,他的手掌拍中水球,迸溅成万千水珠,朝着一个方向狂突猛进,途中颜色变白,化为坚硬的冰珠。
这一招“飞霰流珠”既快又狠,许多对手还没看见冰珠,就已万弹穿心,死得不明不白。
可对方飞来说,这还远远不够。冰龙的雹子更多更密,更快更狠,每一颗雹子都饱含寒冰巨龙的神威。方飞在冰雹下几经生死,从无侥幸,相比之下,潘常的冰弹好比毛毛细雨,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志。
冰弹发出的一刻,方飞进入“神读”,冰弹来势变缓,冰冷的气流有了形体,每一颗冰弹的轨迹都在他心中呈现,每一个水元胎的变化都没有秘密可言。
男孩伸出右手,拇指扣住食指,迎着冰弹轻轻一弹。
冰弹齐齐一震,陡然变了方向,嗖嗖嗖向上蹿起,随着他的意念,长出细微的触角,展开轻薄的翅膀,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变成了一群翩翩飞舞的冰雪蝴蝶,灵动轻盈,绕着小度者盘旋一周,忽又缩起翅膀、长出尖刺,化身一群钦原,嗡嗡嗡地冲向潘常。
冰煞身经百战,从没有人使用这种方法破掉他的冰弹,轻描淡写,形同嘲讽。
屈辱直冲头顶,冰煞一声低吼,双手涌出两团水球,砰然炸裂,冰弹铺天盖地,画出精妙的轨迹,追逐飞蹿的“钦原”。双方凌空撞击,叮叮叮鸣响悦耳,“钦原”翅膀散落,身躯破碎,变成细碎的冰屑簌簌下落。
“嘿!”潘常双手向前,冰屑还没落地,融化成点点水珠,冉冉升起,数不胜数。
“去!”冰煞双手一送,水珠应声冻结,由极静变为极动,仿佛漫天星斗忽然摇落,密密麻麻地砸向男孩。
“停!”方飞右手上扬,冰弹来了个急刹,可他的神识不足以控制全局,前方冰弹静止,后方的冰弹仍向前进,两拨冰弹凌空相撞,冰裂的声音繁密刺耳,冰弹变成白蒙蒙的粉末,弥漫空中,起伏涌动,一如浓白的雾气横在两人之间。
撞击无休无止,冰雾剧烈波动,方飞心子发紧,直觉一股力量向他涌来,仿佛水中潜行的龙蛇,掀起阴沉有力的波涛。他后退半步,左手五指收紧,突然冰雾裂开,一支冷白色的冰枪当胸刺来,枪尖锋锐透明,仿佛昂首的毒蛇。
叮,枪尖刺中一面圆盾,晶莹小巧,也是寒冰冻结。
刚猛的力量顺着枪尖传到盾上,咔嚓,冰盾四分五裂。方飞腕骨剧痛,噔噔噔连退三步,忽见冰雾迸散,潘常冲了出来,两眼出火,抖动冰枪乱刺。
方飞手握冰盾,上下遮拦,叮叮叮一阵急响,冰盾片片破碎。潘常在冰枪上下过苦功,一旦舞开,飘如瑞雪,如果眼力稍逊,根本看不清枪尖的来路。方飞把“神读”用到了极致,也只看见一点寒星,他提心吊胆,全凭本能挥舞盾牌,枪尖反复刺中冰盾,盾牌七零八落,冰块凝结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潘常的枪速。
冰煞狂攻猛刺,冰盾越来越小,他看出便宜,虚晃一枪,吸引冰盾格挡,跟着枪尖下沉,刺向方飞的左腿。
男孩躲闪不及,扔出冰盾,潘常闪身躲避,枪势稍稍偏移,掠过方飞的膝盖,溅起一溜血光。
方飞一个趔趄,险些滑倒,膝盖火辣辣的,左腿一阵乏力。潘常挺身上前,沉喝一声,刺向他的胸口。
方飞侧身躲闪,冰枪擦胸掠过,留下一道血涔涔的口子。潘常收回冰枪,正要再刺,身后狂风暴起,什么东西向他猛扑过来。
冰煞回枪急刺,噗,枪尖刺中的地方不软不硬,他凝目看去,冰雾里突然蹿出一头雪虎,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雪虎来势凶猛,潘常抵挡不住,一面歪斜后退,腾出左手凌空一抓,漫天冰雾消失,冰雪粉末凝结成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蟒,飒飒飒缠住雪虎,蛇口怒张,狠狠咬出。
噗,雪蟒一口咬中,雪虎土崩瓦解,乱纷纷变成雪花,脱出雪蟒缠绕,飒地飞到天上,翻腾两下,变成一只雪鹰,展翅弄爪,俯身扑来。
“变!”冰煞尖声怪叫,雪蟒长出翅膀,化身一条腾蛇,迎头撞向雪鹰,雪鹰利爪横挥,尖喙怒啄,腾蛇摇头摆尾,连缠带咬,双方拧成一团,空中雪片横飞,。
胜负未分,潘常猛可想到方飞,心头一沉,旋身出枪,可是刺了个空,忽见人影闪动,方飞从枪杆下钻了出来,左手一翻,抓住枪杆。潘常刚要回夺,突然凄声尖叫,双手鲜血淋漓,手背上露出透明的尖刺。
方飞控制了冰枪,枪杆长出冰刺,扎穿了原主人的手掌。潘常想要撒手,冰刺忽又长出了倒钩,挣不脱,扯不掉,他被自己的武器活活困住。方飞闪身急进,右拳突出,捣中他的小腹。
潘常身子蜷缩,左颊又挨一拳,冰煞半个脑袋都要裂开,两颗臼齿连根折断,热乎乎的血水在嘴里翻腾。
方飞身随元神,通过梦中修炼,元神变强变快,肉体也随之变化,一拳一脚,一冲一突,奔雷走电,威力十足。。
潘常急怒攻心,奈何双手受制,只好抬腿乱踢。方飞轻松让过,右手一扬,变出冰雪匕首,噗地插入他踢来的左腿。
“噢!”冰煞的惨叫惊天动地,两眼看向天上,操纵雪蛇摆脱雪鹰,奋力扑击方飞,不料雪鹰居高临下,瞬息赶上,攫住它的翅膀狂啄猛拽。雪蛇身子歪斜,凌空瓦解,雪片乱纷纷洒落一地。
潘常本人重伤,化身又被毁掉,穷途末路,慌乱不堪,忽见方飞拔出寒冰匕首,抖手化为长剑,微微躬身,向他冲来
冰煞待要躲闪,方飞一个踉跄,突然失去平衡,摔倒在他的脚前。冰煞惊魂稍定,凝目看去,男孩的脚踝上多了两条青金色的藤蔓。
“纪权!”潘常扭头一瞧,“百爪蜈蚣”伸出右手,正在操纵藤蔓钻。
“卑鄙!”吕品冲向纪权,忽然微风扑面,百里玄空挡在身前。
懒鬼刹住脚步,忙不迭双手合拢,两眼睁圆,迎向“摄神者”的目光。
四道目光凌空相撞,刀来剑往,交锋了几个回合,百里玄空轻轻“咦”了一声,但觉吕品眼神严密、门户重重,几次想要侵入他的元神,都如泥潭深陷,完全不能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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