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南山经》

　　“师父，你回来了。”

　　“嗯。”卫夫点点头，问，“你大师姐呢？”

　　“师姐在房间里看《红楼梦》。”陆无常道，“师父，你快把师弟师妹们都找回来吧，师姐没有时间陪我说话。”

　　“这就带你们一起去找。”他拍了拍陆无常的肩膀。陆无常随着他一起走回居住的院子。

　　“师父，你让我去找鱼肠剑，可我好像不小心去错了朝代，”陆无常偷偷瞥了师父一眼，见他脸上没有生气前的神色，于是放心地说，“我没有找到鱼肠，却找到了称手的兵器。”

　　“什么样的兵器？”

　　“一对梅花匕。”陆无常将这一对梅花匕分别系在了腰的两侧，他喜欢双手交叉着从腰间抽出匕首。

　　陆无常将梅花匕交到师父手上。这对梅花匕为精铁所制，是两端都有尖刃的锐器，手握处又一个月牙形的护手刃，刀身上精心雕刻着盛开的梅花，刀柄也是精致又华丽。难怪陆无常这么爱不释手的。

　　“它前后都有刀刃，适合近战，也适用于被敌人包围时突围。”

　　“既然你喜欢，那就好好练习吧。”

　　“对了师父，玉皇大帝都跟你说什么了？”陆无常笑着收回自己的兵器。

　　“没什么，刑满释放了。”卫夫对着陆无常眨了下眼，“叫上你大师姐，来我观微榭，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是，师父。”

　　卫夫回到了观微榭。通过用水滴凝结成的观微镜，卫夫几乎可以看到自己所有想看的东西，得到自己所有想要知道的信息。比如，他的徒弟现在身在何处，比如，他应该以怎样的顺序收服从《山海经》中跑出来的妖怪。

　　“师父。”

　　“师父。”

　　观微榭的门没有关，白樨和陆无常站在门外叫了一声之后，便走了进来。白樨问：“师父，玉皇大帝没有给你定什么罪吗？”

　　“说来也巧了。”卫夫一边看着观微镜，一边跟她们说自己在天庭见到的景象，“天庭被那个什么齐天大圣搅成了一锅乱炖的粥，玉皇大帝根本没有时间来管这件事。他给了我们五百年的时间，让我们将逃离束缚的妖怪都收服回书，还要找到你们其他的师弟师妹。”

　　“五百年？！”陆无常好似被这时间给吓了一跳。

　　“怎么可以只给我们五百年的时间嘛？”白樨抱怨道，“我们人这么少，《山海经》里的妖怪那么多，而且我们都不知道它们逃到哪里去了，怎么找呀！”

　　“嗯。时间紧迫。我们不能一直住在‘天涯咫尺’了。你们一会儿就回去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明日清晨我们离开这里。为师带你们去过你们一直向往的，四海为家的流浪生活。”卫夫时刻不忘调侃自己的徒儿。

　　“那我们该怎么找呢？”白樨问。

　　卫夫向白樨和陆无常招了招手，让他们站在自己身边近距离地观察观微镜。观微镜中显示出来的是一副从天空往大地俯视的一副墨色染就的山水图，海洋部分像是被雾气遮盖着，看不真切。南边的一系列山脉上闪烁着几点光芒，其他方向上也有，但是都不如南边的清晰、明亮。

　　“看到这一片的亮光了吗？”卫夫用手指着南边的山脉，“这些光芒代表着有可能成为我徒儿的人。根据观微镜的指示，我们应该先寻找《山经》中的妖怪，然后是《海经》。”

　　“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在《山经》里，我们也应该按顺序来寻找，最先要找的《南山经》、《西山经》...嗯...”白樨抢着回答，她皱着眉头，认真地观察着观微镜上映现出来的图像，“然后是《北山经》、《东山经》，最后是《中山经》！”

　　“没错。”卫夫赞许地点头。

　　“大师姐，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我是根据上面光点的多少和亮度来看的。”白樨微微有些得意。

　　“师父，我们一定要按照这样的顺序来找吗？”陆无常问。

　　“也不是说必须要这样不可，但是遵从观微镜的提示，可以给我们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省得我们找不到还在原地兜圈子。这比我们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转要轻松地多。”卫夫回答，“正确地、合理地借助外力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我们都不是万能的。懂了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白樨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疯狂摇头。

　　“行了，油嘴滑舌的。”卫夫笑着说，“无常，你去帮我整理整理《南山经》第一条山系里包含的山以及山上的奇花异兽什么的。”

　　“是，师父。”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跑出了《山海经》，要准确地找到它们也是很让人头疼啊。”

　　“没事的师父，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白樨道。

　　“嗯，你们快去收拾吧。”卫夫撤了观微镜，“我也回卧房看看有什么必须要带走的。”

　　白樨和陆无常两个人都对这“天涯咫尺”留有很多的眷恋。自从拜师之后，他们就一直跟着卫夫师父住在这里，师徒间的趣事儿，山野间的新鲜见闻，天庭侍臣偶尔送来的珍稀玩意儿...都让他们每天过得充实且快乐。

　　两个人在收拾自己衣裳的时候都停下了自己叠衣裳的动作，然后坐下来望向窗外的景色。

　　这里像世外桃源一样，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都抛弃了它们在三界之中履行的时间规则，它们只有盛放时的美丽。它们在这里生长，就等于是住进了时间停止的禁地。

　　白樨和陆无常经常让师父变换这里的天气阴晴，他们受够了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温暖晴天，就让师父今天变大雪天，明天变大雨天...

　　白樨喜欢冬季，她喜欢银装素裹的雪后世界。

　　陆无常喜欢下着毛毛雨的，天上还挂着温驯太阳的天气。外出赏景不用打伞，不会被淋得浑身湿透，也不会被阳光炙烤得兴致全无。

　　但后来他们发现，这样随心所欲地变换阴晴、季节，给这里的花花草草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灾难。盛放到极致的鲜花被一场忽然的大雪埋没，绝大多数的花草难逃被大雨沤烂根部的命运，需要雨水的嫩芽却被阳光暴晒了几日...

　　至少，这让他们明白，天地间的亿万年来保持不变的运行法则，是有它存在的理由的。

　　在全新的、正确的运行规则推翻并代替它之前，谁也不能无视它的存在，随意制造新的规则。否则，被打乱的就不只是轮回的四季了。

　　“师父，我们还会回来吗？”

　　卫夫来陆无常房中拿他写好的有关《南山经》的摘要时，陆无常不安地问道，他有点紧张，怕他听到他不愿接受的答案。

　　“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我其实...不想离开这里，我喜欢‘天涯咫尺’。”陆无常回道。

　　“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

　　“当然了。我们会经常回来这里，你忘了，我们拜师可是很正规的，必须要在十弦殿举行仪式才行。”

　　“呼...”陆无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呢。师父，是不是只要收服了《山海经》中的所有妖怪后，就可以跟很多师弟妹们一起住在这里了？”

　　卫夫点点头，笑而不语。

　　“师父，这是我做的鹊山山系的摘要。”陆无常去书桌给师父拿来了纸张。他开心的时候，虽然只是微微翘着嘴角，弯着眼眉，但整个房间里都像是充满了愉悦。

　　卫夫认真地看他从《山海经》中做的摘要：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山系，其首曰招摇山，临于西海之上。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曰迷谷，佩之不迷。有兽焉，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曰狌狌，食之善走。丽水发源，水中有育沛，佩之不生蛊胀之疾。

　　堂庭山。盛棪木，多白猿、水晶石，多黄金。

　　即翼山。多怪兽、鱼、白玉、蝮虫、蛇，树木皆怪，人不可上。

　　杻阳山。其阳多赤金，阴多白金。有兽，状如马而白首，纹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曰鹿蜀。怪水中多暗红色的龟，状如龟而乌首蛇尾，曰旋龟，音如劈木。

　　柢山。多水无树，鱼其状如牛，栖于山坡，蛇尾胁尾生翼，冬蛰伏夏复苏。

　　亶爰山。有兽，状如猫而生人发，曰类，雌雄同体。

　　基山。北阴面多怪木，有禽鸟，三头六目六脚三翼，曰尚付。

　　青丘山。有兽，状似狐有九尾，叫声若婴啼。

　　箕尾山。临东海岸边。

　　“不错嘛。”卫夫看了后忍不住赞叹，他对陆无常说，“我就是要这样子的摘要！以后这个工作就全部交给你了。”

　　“师父！师父！”

　　白樨焦急的声音传入了卫夫的耳朵。他将摘要小心翼翼地折好后放入了衣袖里，然后快步走出了陆无常的房间，正看到白樨正从他的卧房跑出来。

　　“为师在这儿。怎么了，有事吗？”

　　“师父，我找了你好久呢！”白樨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

　　“怎么慌慌张张的？”卫夫问道。

　　“师父，有一个很奇怪的老头坐在十弦殿门口的台阶上，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只说是来找师父你的。我说，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师父。你猜怎么着？他竟然说‘让这小子来见我’？！嘿，我这暴脾气，我想把他扔哪儿不管了。但他又说，他能分分钟让这里寸草不生，还用地上一小片草丛给我展示了他的能力。那老头看起来挺厉害的，我就赶紧来找师父来了。”

　　“带我去看看。”卫夫拍着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师父...我们还回这儿来么...”白樨的声音小小的，“我不喜欢流浪，不喜欢四海为家。我喜欢这里。”

　　“放心吧。”卫夫一把搂住心情沮丧的白樨，“我们很快就回来。”

　　“师父！”陆无常冷不丁地从卫夫的身后冒了出来。

　　“嗳，师父在呢。”

　　“师父，我跟大师姐一样。”陆无常抿着唇，好似跟受了委屈一样，“我也喜欢这里，我也不想走。”

　　“嗯，我都知道。”

　　“我跟师父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时候，就发誓，会好好守护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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