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现在苦逼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果然是被卫夫给猜对了,三巡剑不只是用他的鲜血浸泡过。他丧心病狂地吸取了手下六名大将的力量,在自己的经脉承受不住这么多修为被撑爆之前,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都封存在了三巡剑中,做到了真真正正的“人剑合一”。
上一次魔君借着招风的身体跟卫夫说话的空档,不知道贪婪地吸食了招风多少血,经过一晚上的消化,竟然“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脉”!
现在他已经可以随时从三巡剑中溜出来,在卫夫面前用一团有棱有角的黑雾展示自己的轮廓了。虽然他现在还不能自由来去,但也足够让卫夫头疼上一阵子。
卫夫在藏经阁里读书的时候,只要一沉进去就容易忽略掉自己身边的杂音。
那个魔君自从能随意脱离三巡剑了之后,就时刻缠在卫夫,用一团黑雾包住他的四肢限制他的行动,让他给他讲他被封印的这些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比如现在的魔君是谁,现在天界是否还是那个冥顽不灵的玉帝,人界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一来二往,卫夫就烦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卫夫随即发明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他闭嘴。最后卫夫发现,把蒜汁抹在剑鞘上能让他闭嘴半天,于是自己的书桌旁时刻备有一头大蒜。
起初他只是一团勉强可以看出人形的黑雾,第二天醒来卫夫再见到他时,他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幻化出了手指和丝丝缕缕的长发。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既可以在把桌上大蒜扔掉时,顺手夺过卫夫手里的毛笔扔出藏经阁,又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再受三巡剑五步之内距离的束缚了。
“你刚才又去哪儿了?”卫夫觉得他现在的可恶程度堪比一千只鸭子。
“就在门口,给你守门。”现在的魔君出奇地乖。
这个“乖”指的不是他乖巧、听话、不说谎,这里的这个“乖”仅仅只能表示他现在脾气好,卫夫还能时不时数落他几句。他不会动不动地甩脸色、发脾气,把藏经阁一挥手给毁成历史的废墟,也不会随便把手下的得力大将抓来敲骨吸髓。
但是他现在没有得力的左膀右臂,只有卫夫和招风。
这让卫夫每次忍不住对他发完脾气后都会惴惴不安很久,因为他担心这位魔君一不小心把他的胳膊拧了下来,一不小心把他的腿骨敲断,又一不小心把他的大眼珠含进了嘴里...
“你当我的鼻子是白长的吗?!这么弄的血腥味你说是在这扇门外沾的?!”卫夫欲哭无泪,他的脾气和耐性明明是很好的,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就偏偏一滴都不剩了呢?再这么暴躁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不会知道了吧...
魔君没把卫夫的咆哮当回事儿,淡定道:“年轻人,冷静。”
然后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解开,说是外衫,其实就是那团黑雾细致到幻化出了几层衣裳。他装模作样地抖了抖,果真抖了一堆白骨下来,然后又装模作样、故作清高地站在了一旁。
“山上的动物都快被你吸光了你让我冷静?!要不是我中午去山上透气看到了遍地的肉干枯骨,我还以为你当真弃恶向善了!”
“什么恶啊善啊的,俗不俗?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了,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我当魔君的时候,那个玉帝还是个娃娃...你的年龄怕是还没有我手指头大,以后就跟我混...”
他是第一任魔君,也就是说天地万物刚刚各司其职,人魔妖神刚刚分化之时,他就已经活了很久并且已经很强大了,不然也不会在那时候就成为魔君。从那以后的近万年时光中,天界中的神仙们才正式拥有了自己掌管的职责,司命属也进入了筹备状态。
卫夫与他相比...嗯...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卫夫气得将手中的毛笔朝他扔过去,笔尖上的墨汁沥沥啦啦了一路,其中一滴溅到了卫夫的鼻尖上。魔君顺手接住了那支毛笔,又接二连三地接住了其他卫夫扔过来的东西。桌上的东西都扔完了,卫夫顺手摘下头上的簪子扔了过去,然后撸起袖子准备跟他拼命。
“哎呦哎呦哎呦...”谁知魔君眼睛一亮,将卫夫扔来的笔墨纸砚以及大蒜、簪子都工工整整地码在桌子上后,一闪身来到了卫夫身后,用一团黑雾凝成的双手像捧着什么心肝宝贝一样捧起了卫夫的长发。
“干...干嘛...”卫夫浑身一僵,魔君离他远了他还能发出些脾气来,一离他近了,卫夫就连动都不敢动了。他的力量太过强大,压迫着卫夫的周身的气感,使他不能自由运转身体中的内力。
“你的头发很好哦。”
“什么?”卫夫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看我的,你看我的。”
魔君一闪身又来到了卫夫身前背对着他,由黑雾聚成的身形越发清晰起来,卫夫渐渐看清了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他应当是很注重对自己头发的保养,即使卫夫现在看到的不是他的真身,也能看出那青丝三千的柔顺。他的头发也极长,甚至比他的还要长。从黑雾的高度来看,魔君的肩膀比卫夫高出了一根食指,而他的头发已经垂到了脚踝部位。
“怎么样,很好吧?我可是很喜欢它的。”魔君的声音里满是自豪和骄傲。
“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到。”卫夫敷衍他。卫夫真的不知道头发长有什么可骄傲的,洗的时候那么麻烦,盘在头顶那么沉,早上起来梳理的时候又那么疼...要不是自己的这头长发是被长安师父梳理过、抚摸过的,他早就把它给剪了。
“看不到吗?”魔君侧身挑起一缕,“听清楚的。”
卫夫嘴硬到底:“我真的看不到。”
“哦...”魔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失望,但他很快又振奋精神念起了魔咒,不停地问卫夫,“现在呢?现在呢?看清楚了吗?”
卫夫对他的执着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在他准备再一次敷衍他说“发质很好”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这个魔君的头发像被人浇了一桶可以使黑色褪去的神水似的,从发根到发尾一寸一寸地变成了银白色...而与这如瀑布般的银白长发成为鲜明对比的黑色魔君,却像智障儿一样一遍遍地问他“现在呢”、“看清楚了吗”...
妈的...这也太让人震惊了...卫夫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头白发的黑人...
魔君还在纠结卫夫没有及时回答自己,正回过头去准备给他上一节“思想教育课”时,看到卫夫呆若木鸡地望着自己的长发,他对卫夫的反应很是满意。于是当下决定不把发色变回来了,而且银白色的长发看起来也比黑色的高贵了不少。
“怎么样,很好吧?我最宝贵自己的头发了。”魔君说着,将自己的长发统统拢到身前,临水照花一样用手指捋顺着自己的长发。
卫夫点头,看一大团黑白两色的烟雾搔首弄姿,他觉得自己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
果不其然,今天晚上他就梦到自己被魔君的头发层层缠绕,浑身动弹不得的梦了。第二天一早,卫夫睁开眼睛后一撇头看到了房间最中央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三巡剑,三巡剑上是漂浮在半空的盘腿而坐的魔君,以及他那垂至地面的白色长发。卫夫心累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魔君而正对着还在睡梦里的招风。
“你昨天晚上作噩梦了,”身后的魔君悠悠开口,“这孩子安慰了你好久。不像我的后代,他应该在被吵醒后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卫夫没有说话,心想,我做噩梦还不是被你给吓得...
他从温暖的被子里把手伸出来,因为卫夫真觉得自己手上缠绕了不少头发。
果真...白色细长的发丝...卫夫刚想大发脾气一拳打到魔君的脸上去,但他忽然想到了招风腿上的蚕茧。
于是掀开招风身上的被子,发现原本又硬又大又厚实的茧壳变成丝丝缕缕的“头发”缠绕在招风新长出来的腿上。一对白花花的大长腿上就挂着几缕蚕丝,卫夫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魔君,赶快把被子盖在了招风的身上。
“不用藏了,反正他的身子早晚都是我的。”他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心里托着自己的下巴整个人歪成了一个不倒翁。
“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是最好的选择。”魔君的身影瞬间消散,然后在卫夫身边又由四面八方的黑气聚集起来,“他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液,而且我又是靠饮用他的血恢复成现在的样子的,他是最好的选择。除了头发短、个子矮、脾气软,他是我最好的选择。”
“虎毒还不食子...”
“他不是我的子。”
卫夫想了又想,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我知道结界外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个乱葬岗,里面什么人都有,要不要我现在就陪你下去找一个合适的?”卫夫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于是想说服他让他放过招风,“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头发长、个子高、脾气硬的,你不说好就一定不好的,行不行?”
“我虽然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但我还不傻。一个死透了的凡人身体,和一个几乎全新的与我有血缘关系的身体,你觉得哪个更好?”
“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就挺好的,没必要...”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魔君的眼睛原本一直落在招风的脸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动,眼睛却往卫夫那边一瞥,居高临下地像是在看一只连馒头屑都搬不起来的蚂蚁。
卫夫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虽然在他的印象里魔君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这个房间结满冰霜。但是见惯了魔君没心没肺让他看自己长发好不好的赖皮模样,卫夫都快忘了他的身份,差点儿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徒儿对待了。
“这孩子还没长开,等再过几年...”
魔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周身的雾气也慢慢飘散,没等他说完,他就已经消失了。
“先生...”招风哑着嗓子喊卫夫。
“你醒了。”
“先生,你流泪了。”招风清了清嗓子,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
“你的腿长好了。穿上衣服,下来走走吧。”
卫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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