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世界里时间过得飞快,刀光剑影间五十年悠悠而过。
白樨他们九个已经习惯了只有他们的“天涯咫尺”,不过每天他们练剑修习和对战切磋的时候,都会把那个上了锁装着三巡剑的匣子抱出来,放在太师椅旁的桌子上。太师椅他们每天都会轮流擦两边,就像师父一直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五十年里招风偶尔回来,盘旋在半空中不落下来,有时一盏茶的功夫离开,有时一炷香的功夫离开。
所有人都过了“鱼龙飞鸢阵”,目前他们中排名第一的是陆无常,接下来依次是意穿堂、苏诺和苏玖、小七、白樨、许南酌、奈凉、荣京。
荣京表示不服,自己最拿手的是控制梦境,可是比拼的时候让对方睡着是一个大难题。两位小师妹联手打他,自己自然也打不过,三师姐有母亲留给她的藏有几千年修为的内丹八师弟是龙族太子...总之,理由多得很。
他们也许不知道,若是放在以前,哪里还有找借口找理由的时间?输了就死了。哪里还像他们,输了还能再练,练好了还能再比。
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们在休息时,总会这样想。
日子过的没意思。师父走的前两年里,他们还在门前的地方画“正”字,好判断师父走了多久。可时间久了,“正”字画满了也数不过来了,就干干脆不画了,只等师父回来。等来等去,便是五十年。
深夜时分,有人喜欢躺在屋顶上看星星,有人盖着被子睡觉,安静极了。但今晚的安静没持续多长时间,便被招风凄厉的嘶鸣声划破了。
他们与招风相处了很久,隐约听得出招风声音里的情绪,高兴的,平淡的。今晚的声音凄厉而决绝,像是在战场上杀红眼之后的啸叫,将每个匆匆跑出房间聚集在空地上的人的心震得惶惶然。
招风见了他们化为人形在空中飞过来,大声喊:“大师姐!大师姐!外面聚集在几万魔界大军,几个魔界中的厉害人物正在破坏结界!”
“那结界不是厉害得很,破不了吗?怎么这么急?别怕。”白樨见他跌跌撞撞的样子,怕他落下来时再站不稳伤了腿,于是伸手跑出指上缠绕的红线,在招风身上缠了数圈后平安地拉回地面。
“按理说只有我和先生能通过,但是他们不知从哪儿抓了先生,在自己的武器上面涂了先生的血撞击结界!结界快破了!”
“什么?!师父被抓了?!”
“师父!”
“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招风的话一说,静谧的夜晚立刻炸开了锅。
招风摸了一把眼泪,道:“我一直在结界不远处住着,一个月前就有魔界的人来了,我听他们说,什么上古魔剑就在这里头。我猜应该是师父的三巡剑。但是他们对结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纵使几万魔军压境,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就在昨天,我亲眼看到他们抓了先生,放了先生不少血...今晚他们开始破坏结界,我怕死了,赶紧向你们来报信。我刚进来不久,就看到结界被他们打出了裂隙!”
“师父呢!师父怎么样了?!”
“师父还好吗!”
这些人都不知道,一会儿他们要以九人之力对抗魔界五万大军,其中还有不少魔界皇族中人,但是他们现在才没心情管这些呢!他们现在最挂念的,是被抓走的师父!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怎的就被抓走了呢?
“我看先生的身体好了不少,也胖了些,还跟抓他的人打了好一阵子,只是敌不过人多。我正犯愁怎么把先生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师父给救走了。应该是个厉害人物,魔界中几个皇子联手都打不过他。先生应该是安全的。”招风说。
“那便好...那便好...”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安稳落回了原处。
“好什么好!我看那结界再怎么也撑不过明天卯时了!快,你们快去带上先生的三巡剑,我带你们从后山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快啊,别愣着了!你们打不过他们的!”一向温和的招风此刻疯了一般摇晃着每一个人的肩膀,先生可是交代他了,要他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徒儿们。
可是他面前的九个人连害怕的神色都没有显露出来,一个个平静地像跟柱子一样站着,不为招风的话所动。
“大师姐...”招风无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招风,你说他们抓住了师父,一定是师父要回来了。我们不能走。”白樨异常平静地看着暗潮涌动的漆黑夜幕。
“师父是回来找我们的,我也不走。”荣京道,“我不想师父来到这儿后看到的是人去楼空的萧凉景色,我不想等见到师父时,是以逃兵的身份。”
“我们不能丢了师父的‘天涯咫尺’。”
“先生不会怪你们的...保命要紧啊!”
“招风,你什么武功都不会,先走吧,看到师父让他来救我们。”
“我怎可能丢下你们!算了算了,此生遇上你们这帮人是我招风倒霉行了吧?!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们的!别看我这样,我招风可是很厉害的,在先生还是长安仙子小徒弟的时候,我还能跟他打个平手来着。”招风真是被他们给气糊涂了,平常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有觉悟?!非要在这生死时刻耍公子小姐的倔强脾气?!
“不行,招风你不能在这里。”陆无常上前一步。
“我的二师兄呀,你又在犯什么神经?!”招风感觉自己没被几万魔军吓死,都要被他们给折磨疯了。
“他们是冲着三巡剑来的,就说明他们知道三巡剑是把魔剑,千万不能让三巡剑落到他们手里。这里只有你一个能通过结界的,你要负责把师父的三巡剑安全带出去!”说着,陆无常推了许南酌一把,“顺便把这货也给载出去。”
“什么?凭什么?”许南酌大叫。
“把苏玖也带出去,求你了招风。”苏诺也道。
“阿姐,我不走!你要是再说一遍这种话,我就跟你绝交!”苏玖也怒了。
“我带你走,带你们都走。你们一个人不走,我便不走!”招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道道天雷将整个“天涯咫尺”照得瞬间亮如白昼,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坚毅的眼神和紧咬的牙关,让招风一瞬间忘了他们曾也是坐在卫夫身边争风吃醋的那群小孩子。
一言不发的小七将背后的桐木琴解下来交给身边的荣京,径自回了卫夫房中取出了装着三巡剑的匣子。他走到悬崖旁,将右手放在盒子上捏了几个连贯的口诀,暂时封住了三巡剑外漏的魔气,之后将三巡剑扔下了万丈悬崖,仍由它被悬崖下湍急的水流带走。
“谁也不走!”小七一字一句地说。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不走都不走,我也不走。”招风说。
加上招风,“天涯咫尺”共有十个人,他们现在毫无困意,看着风卷云集的天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准备与魔界中人决一生死。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带有笑意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那声音不大,却在电闪雷鸣的狂怒下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做得好。”卫夫夸奖他们。
卫夫与魔君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只是隐藏了身形和气息,没让他们发觉出来而已。
“先生?”
“师父!”众人的兴奋何止是溢于言表啊,简直就像是一群饿疯了的小狼羔看到了肥美的大白羊。
卫夫此时还被魔君打横抱在怀里,见他的徒儿们纷纷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伸手推推魔君的肩膀,尽量贴近他的耳边,声音小而嗔地说:“放我下来。”
魔君白了他一眼,道:“好不容易被我养胖了身子,本以为能大喝一顿,却被给人抢先了放走了血。我现在生气得很,别惹我。”
“你放我下来嘛。”卫夫道,“三巡剑被小七扔下悬崖了,你不去找?它被我的符咒锁上了,听不见你我的召唤。”
“哼!”魔君这才放下了卫夫,转身消失,下了悬崖去找三巡剑去了。
“师父,你没事吧...”白樨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你看我现在,白白胖胖的,健康得很。”卫夫张开双臂,给他们看自己略微胖了些的身子。说是胖了些,就是比刚离开只剩骨头架子的时候长了一层薄薄的肉罢了。夜风吹拂,卫夫的胸前的衣襟里,还有两侧的袖管、裤腿里,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师父,你怎么被抓去了呢,担心死我们了。”
“怪我怪我,当时走得急,没看清来人,还以为是你们知道我回来,出来迎接我了呢。”卫夫满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叹气,“都怪我,让他们找到了打开结界的方法。”
几个知道师父撒了谎的徒弟相互看了一眼,用眼神传递了一下心中想法,别拆穿师父了吧。
“先生,我们怎么办?”招风看他们嘘寒问暖个不停,把身前的几万魔军放到了脑后,立刻将话题引到了那上面去。
“招风之前说的对,留得青山在。现在你们各自回房收拾自己最不忍扔下的东西,椅子桌子什么的就别带了,等那人找了三巡剑回来,咱们先去天界避避难,他们一时进不来。这样吧,丑时在此地集合。”
“是,师父。”九人听了卫夫的话,立刻做鸟兽散。
见招风还在原地,卫夫问:“你没什么要带走的吗?”
“我可没什么要带走的,我只要带走你们就行了。”招风往卫夫身边靠了靠,小声说了句“好久没见,有些想先生了”,也不管卫夫是否听见了接着吐槽起他的徒儿们,“刚刚还一脸忠烈地要去‘天涯咫尺’共存亡,先生一来,他们倒不要了。”
“你以为他们是要跟‘天涯咫尺’共存亡吗,他们是要跟我共存亡。”
“先生你脸皮越来越厚啦。”
“哈哈哈...”
“先生,此次离开,我们还会回来‘天涯咫尺’吗?这可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招风面带哀愁。自他有记忆以来,就在这里没怎么离开过,见证了几位司命属主人的诞生,也见证了“天涯咫尺”几代兴亡变迁。
“一定会回来的。不需要很久,就会回来。我怎会让‘天涯咫尺’在我手里毁灭?”
魔君回来后安静地守在卫夫的旁边,意穿堂找了一件长披风来给师父披上。临近丑时,越来越多的人聚在了卫夫身边。
坐到招风背上离开“天涯咫尺”后,卫夫一一扫过徒儿们的脸,说:“放心吧,我们不会躲很久的。只是我现在身体不适,不能带你们抵御魔族之人,又不放心你们单独应战,故出此下策。最晚一年,为师便带你们回来。”
说完,他看向身后被灾难包裹着的“天涯咫尺”。
这不应是他们该承受的,魔界安稳多年,为何忽然出动大军寻找三巡剑?难不成,是自己的小聪明被玉皇大帝发现了,所以玉皇大帝想以这种危险的手段选出下一任司命属主人?这样的话,天界...还会有人收留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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