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意穿堂?哪个意穿堂?”白樨问。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的意穿堂。”他回答。
“这是你给自己起的名字?这句话你是从哪儿听说的?”白樨问道。她心思细腻,通常对这些美好的话语十分敏感,这些话偏偏却如同一阵无意穿堂风似的住到了她的心里,像是对一个人难舍难分的情感。
“因为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名字,这句话是我偶然间看到的,也正是偶然一瞥让我深深记住了这句话。”意穿堂如是说,他又转向卫夫道,“我是真的想拜你为师,而且也一定要拜你为师,不管你乐意不乐意。”
“我不看你是什么人,我也一定会收你为徒,不管你乐意不乐意。”卫夫也笑了,便如此说道,“可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仅是为了长出头上的一对龙角吗?”
“大概只是走投无路了吧。”意穿堂道,“像我这样处处受排挤的龙太子,只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吐泡泡,连整个龙宫都没有走遍,更别说是出来见识见识了。我想跟着你们,让自己也安心一点。”
“那你现在还是龙太子吗?”荣京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现在终于有机会插一句嘴问出口了。
“现在吗...已经不是了吧...”意穿堂苦笑。
“师父,你原来说的把我们分开的想法,现在有了小八应该已经行不通了吧。”奈凉第一次看出了桌上交谈的尴尬气氛,于是高声说道,故意笑得有些奸邪,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行得通,什么行不通了?”卫夫反问,他大概是认定这个方法了,“你六个先分成两队,让小八跟着我先回‘天涯咫尺’完成拜师仪式。小八现在对我们不了解,我跟他一起,先给他讲一讲我们经历过的事,还有你们各自的糗事。等我把小九和小十也找到了之后,你们应该也走得差不多了,那时我们再会合。就这样,我们分成三队。”
卫夫让他们各自分队的时候,把在一旁擦桌子的伙计喊了过来,让他把他们的早饭端到后厨,再去热一热。
再热一遍后粥饭的滋味与刚出锅时的滋味已无法媲美了。
让他们内部组队,陆无常和许南酌互相瞧了一眼,白樨和奈凉互相瞧了一眼,剩下荣京和小七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主意,谁也不知道该蹭到哪一队去,看他们如胶似漆、卿卿我我、莺歌燕舞、琴瑟和鸣的样子,便知自己进去肯定会被鄙视成一团渣灰。
卫夫看他们一边一派和谐,一边尴尬至极的情形,就知道他们各自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了。没办法,只能他这个“魔鬼”师父从中拆散重组了。
早饭被重新端上桌后,卫夫招呼大家先吃,组队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他的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谁跟谁在一起,谁跟谁不应该在一起。
吃完饭,卫夫喊店小二把这里收拾干净了,才又正襟危坐了起来。
“你们当中我觉得最有资格做头儿的就是老大白樨和老二陆无常。三儿奈凉的年龄最小,最调皮,最天真,也最容易受骗,所以我把她安排到陆无常的队伍中去。”卫夫的一句话就先把这两个姐妹花给拆散了,但是这还不够,于是又道,“许南酌法力高强,但是性格上太跳脱,有些不正经儿,所以我把他安排到在法力这一方面比较薄弱的白樨的队伍。”
卫夫这些话说完,饭桌上原本兴致高昂的士气顿时消减了一大半,尤其是白樨和奈凉,一边拍桌抗议,一边发出无可奈何的呜呜呜呜的博取同情的哭声。
卫夫仅是一笑置之,没有过多理会。
“之后是沉默寡言,戒备心极重的小七,我把他安排到白樨和许南酌的队伍中去。因为许南酌话多幽默,白樨又温柔大方,纵使小七改变不了他的性格,也会在你们的队伍中待得很舒服。”
小七点头,表示赞同。
荣京叹了一口气:“嗳...那我就知道了,我肯定是他们这一边的呗。”
“对,我希望你和奈凉一起带一带老二这种太过沉闷的性格。我总感觉老二心事太多,一直沉在心里,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师父,我就是这样的性格,真没什么心事。”陆无常哭丧着脸,要说有心事的话,那也是因为许南酌不在我的身边呀。现在分开,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次相见,这真是天底下最最愁人的事情。
卫夫高兴地拍着桌子,终于把挺了一早上的背给弯成了让自己感觉舒服的程度,他的语气里都带着快乐,道:“你们对这个排列有什么不满的吗?有不满可以说出来,我会尽量安慰安慰你们,反正已经盖棺定论了,我也不会再调整了。”
“师父真恶毒。”奈凉嘟着嘴,整张脸上写着的都是不满。
“师父师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许南酌用力一拍桌子,把低头沉思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把我们分成两队,可是《西山经》却只有一本啊。将来我们都会抓到妖怪,那么这本《西山经》到底应该给谁才好呢?”
卫夫从怀里掏出这本《西山经》,十分配合许南酌,他皱起了眉毛,好似也十分为难地说:“是啊,这本书到底应该给谁呢?要不两个队长你们石头剪刀布吧!”
“师父,我猜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的。”白樨紧抿着唇。
“那没办法了。”卫夫耸了耸肩,一手拿了《西山经》的一半,然后用力一撕,只听“呲啦”一声,这本《西山经》就在大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被撕成了两半。卫夫好像还很得意,一手举着书册的一半,高兴地得瑟。
“师...师父...”
所有人都被卫夫的不正常举动给震惊。你是我们的师父,你是司命属主人,你是百花仙子的好朋友,你是玉皇大帝的好哥们,你可以任性,可是你再任性也不能把《西山经》给撕了呀?!这样残损的《西山经》里的还能强大到把逃出来的妖怪们都束缚住吗?除了小八对当前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之外,所有人都表示怀疑。
但是卫夫却丝毫不把这件事儿当做是什么大事儿,依旧高兴地把上一半塞给了白樨,把下一半塞给了陆无常,口口声声地要他们努力努力再努力。
就这样,一个强大的团队被卫夫硬生生得掰成了三瓣儿。
等卫夫跟两个临时的头儿说明了一次他们将来应该怎么做,遇到实在解决不了都困难应该怎么找他。然后又用法力将钱袋一分为三,将乾坤袋里的行李也各自分好后,转眼便到了中午客栈客满喧闹的时候。
“今天中午大家想点什么点什么,想吃什么想吃什么,想喝酒要酒,想吃肉点肉,多要几些菜也没关系。这就当做是我们此次分开任务的散伙饭了。”
卫夫让大家点着菜,自己跑到人少空旷的地方,去唤了招风过来。
因为有酒,这次的聚餐显得很是热闹。也因为即将分别,桌上大家的表情都显得很沉重。
“吃过饭之后,招风先送陆无常他们去最后一列山系的最后一座山,我们陪着白樨他们去第一座山。看着你们都离开之后,我和小八意穿堂再回‘天涯咫尺’去。”
卫夫的话终于有一次变成了不可违抗的命令,这让平时跟师父经常打闹得像孩子一样的徒弟们的心情很复杂。是该说师父终于长大了有威严了呢,还是该说,师父离他们疏远了,不那样亲切了呢?可不管是像顽童一样好玩的师父,还是像神佛一样强大的师父,都是他们亲爱的师父。
卫夫在他们七个人的生命里,就像是那一阵无意而来的穿堂风,使得他们小世界里的山洪爆发,完完全全掩住了满目疮痍、萧瑟荒凉的旧世界,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十分美好的世界。
要是现在让他们选择是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中好,还是跟着卫夫师父和这些可以嬉笑打闹,一起“胡作非为”的师兄弟们一起去冒险好,这些已经玩乐成瘾的人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当下。每个人的过往中各有酸楚不幸,过去了都过去,不再想就当是没有发生一样。反正现在这么美好,所有人都在一起,过去的事情和将来的事情都离他们太遥远,不想也罢。
退了房间后,他们来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区外。将要分开的人与留下来的人一一做着道别,尤其是情绪变化极大的奈凉,一坐上招风的背就开始哭,刚刚喝进肚里的茶水都不够她哭的。
“大师姐...大师姐...”
“没事的,无常师弟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实在想我们了,就让荣京师弟给你做了个甜甜的梦,我们在梦里相见。”白樨笑着安慰奈凉,她是大师姐,必须要稳住。但是她的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
“好的大师姐,我们在梦里相见。”奈凉把这个当成了一个约定,然后转过身就捣了荣京一拳,“听到大师姐说的话了没?让我们在梦里相见,你能做到吧?做不到我就把你踢下去!”
荣京立刻讨好地笑道:“可以的,可以的,包在我身上了。”
不像白樨和奈凉那样惹人心疼,陆无常和许南酌的告别则是在两个人的眼神中进行的。许南酌站在卫夫师父的身边抬头仰望着陆无常,陆无常端坐在招风背上俯视他。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是静悄悄地看着对方。
“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卫夫虽然也有些不舍得,但他明白这是他们必经之路,“招风,带他们走吧。”
招风仰头长啸一声,立刻展翅而起,直冲苍穹。
一直站在原地的人也不管招风背上的人能否看得见他们,拼命对着湛蓝的天空、耀眼的白日挥着手臂。
“我们也走吧。”卫夫拍了拍白樨不停颤抖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师父...”白樨抽抽搭搭地说。
“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相反,我应该对你们说声对不起,让你们这样伤心。”
“不是的...”白樨摇头道,“你原来对我说,我是大师姐,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他们的老大,我要坚强,要临危不惧。我不能哭,不能在人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三师妹真的会没事吗?她还那么小,她还需要人照顾呢...”
卫夫心疼地将白樨搂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温柔细雨地安慰她:“我是这样告诉你的,但是谁说你就不能哭,不能害怕了?你也可以像三儿一样向我撒娇啊,说我好怕啊,说这件事我完不成啊...没人会责怪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樨摇头。
卫夫笑着,弯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哭得通红的鼻子:“因为这个世界对美女永远宽容。”
“师父你取笑我。”白樨先是一笑,之后又愁眉苦脸了起来,“可是...我是大师姐...”
“大师姐怎么了?我还是师父呢!可我在冬至那一天,不还是需要被你们保护,被你们照料吗?”卫夫看她不说话了,便知道她懂了,“我会一直在暗处看着你们的,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不会有人受伤的。相信我,嗯?”
“好...”白樨点头。
“那我们走吧,我和小八送你们到钱来山山脚下,剩下的路就靠你们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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