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花宫回到“天涯咫尺”后,卫夫什么也没干,就把自己关在观微榭里,对着两块观微镜看了整整一天。
自从重换了队伍中的人,两队之间的差距就越来越小了。也许是陆无常命中注定坎坷,他在哪一队,哪一队将要面临的妖怪就会极其凶残。
现在白樨所在的一队已经很久没有遇上妖怪了,除了在上申山遇到了性情温和,一劝就回到结界中的白鹿,一连走了七八座山都没再遇上任何妖怪。相反原本一直轻松的那一队,在陆无常去了之后,皋涂山长相凶恶的玃如和数斯,黄山上其状如牛的怪物和叽喳学语的鹦鹉,翠山上长有四只脚的鸓鸟...
卫夫站在观微镜前看着陆无常,既心疼又觉得好笑。
自己真不是故意刁难他的...
他可不知道将来他们会遇到什么。
卫夫看向另一块观微镜。他一直很担心白樨一行人,因为与陆无常那一队相比,他们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弱。
白樨起先是个人类,纵使在自己的帮助下修习了近三百年,说人不是人,说仙不是仙。虽然也能灵活使用自己交给她的红线作为武器,但是她的力量薄弱,红线易断,与生来便为恶妖凶鬼的敌人对战当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对于九尾狐狸来说,一二百岁都算是婴幼儿,更别说奈凉现在还只是一只年仅十余岁的小狐狸了。她没什么太大的修为法力,好奇心极重又贪玩淘气。尚且没有感受到其母亲留下的千年内丹,更别说是游刃有余地使用了。
荣京的巫术大抵是梦魇之术吧,之前听他说,他是可以让一些清醒的小喽啰们直接陷入梦境,但是大有不怕梦魇之术的妖魔鬼怪。对付他们,荣京只能在他们熟睡时陷入他们的梦里,让他们深陷自己的心魔之中,还不一定能在梦魇中干掉他们。
小七除了不能说话外,其他的感官倒是十分敏锐,打眼儿一看就是个柔柔弱弱好欺负的样子。卫夫师父给了他鲛龙内丹,又给了他天界上乘的能将音律化为利刃的曲谱书,但是他白天背着桐木琴爬山涉水,晚上弹奏一曲跟凤凰神女见上一面,留给他练习的时间少之又少,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看看另一边,法力高强的白槎树神陆无常,灵活机智的灵体许南酌,不知实力有多强的龙族皇太子意穿堂,赤手空拳吊打二十余人的精灵族双生子姐妹苏诺和苏玖...
他们中随便一个人就能把那四个人给打得满地找牙,卫夫不禁为白樨他们捏一把汗。
他们这个样子,怎会有争夺司命属主人位置的能力?
连打个妖怪都要耗时大半天,累得满头大汗的,当最后的试炼选拔真正开启之时,说不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谁杀死的自己都不知道,冤不冤?
卫夫对着两块观微镜看了一整天,最后眼睛疼、腿疼、腰疼、心也疼。
他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一边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不停地唉声叹气:太远了,太远了!真是差的太远了!
跟当年的他们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长安师父当年是怎样训练他们的,卫夫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了,但是他仍记得自己刚被师父带到这里时所看到的。他觉得若是三界之中有第一第二的排名,那么他的这些师兄师姐们包括他的师父,一定会囊括排行榜的前十名!但是看看自己收的这些徒儿,能拿的出手的,大概只有一个陆无常了吧...
卫夫又一次下定决心,他要对这些不给他争气,也不给他蒸馒头的徒儿们进行一对一指导!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必须要去。
这也是他下定了决心的。
苍梧之境,是百花仙子给他的纸条上提到的地方。
据说在魔界与天界之间难以跨越的裂缝中存在两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也正是因为这两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的存在,才造成魔界与天界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靠近天界一边的名为苍梧之境,传说中是三界中最奇妙玄幻的地方;靠近魔界一方的名为无间地狱,世人传说那便是不灭岩浆迸发之地。
但谁也没去过这两个地方,或许有很多仙人慕名而去,却无一个回来。谁也不知道传说的真实性能有多少。
还好百花仙子写下的是苍梧之境,若是无间地狱的话,那卫夫可就真的呵呵了。
百花仙子说,苍梧之境中住着一位天人。这位天人并没有多么厉害的法术,但是却有一个极为特殊的能力。他有一个招魂铃,可以将人的魂魄收集在铃铛里。这没什么特别的,逼人灵魂出窍的方法多了去了,但是他的铃铛却能让人在灵魂出窍后依然保持与之前无异的行动、意识,乃至攻击力度!
卫夫看到这里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百花仙子的真正想告诉他的话。
她一定是想说,这位天人的铃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走一个人的魂魄,连玉皇大帝及天界众神也看不破。
不过天人的宝物也不是那么好骗到手的,就算这位天人脾气好,大发慈悲地给了卫夫。可前提是,卫夫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到达苍梧之境。就算知道苍梧之境在魔界和天界的交界处,可这是肉眼不能见的东西,就像三界内外的结界一样。也许你走到一条河边,从河的这边淌到河的那边,你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你可能确确实实跨越了天魔两界。
招风告诉卫夫说,他记得这东西,需要用什么东西给劈开才行。
卫夫思索:斧头?刀剑?手掌?
卫夫不解:谁的斧头?谁的刀剑?谁的手掌?
因为对边境之地的无知无解,卫夫不得已钻进了藏经阁,凡是与魔仙两界、奇境迷域、未解之谜等相关的,卫夫统统把它们从与墙合二为一的高高的书架上搬了下来,在书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型的书山。
因为担心自己的徒儿们会遇上什么自己跨不过去的坎,就在书山中央全都“挖空”堆放到两边,在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幻化出了两块观微镜。手心手背都是肉,陆无常那边的力量即使很强大,他还是得看着。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
第三天傍晚,卫夫顶着厚厚的黑眼圈,瞪着通红的眼睛抬起头来看观微镜时,正看到陆无常他们挽起裤腿站在一条宽阔的血红色河流中。他放下手中书卷,点了一下观微镜,所看到的画面立刻放大一些了。
许南酌弯着腰,低垂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长长的头发从头顶垂下来,许南酌正用一个大钵舀水往他的头上往下倒。这些水流倒是十分清澈。许南酌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发尾不停地往下滴水,另一只给他揉头发的手总会在不经意间在许南酌的脸上摸一把。意穿堂变成了一人大小的龙趴在水面上,苏诺和苏玖两个人一起往反射着红色光点的龙背上泼水。闭着眼睛,惬意的白龙在他们四个人外围游泳绕圈。
卫夫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却能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他闭上眼睛认真算了算,他们应当是走完了《西山经》第一列山系中的所有山头了,现在应该尚在该山系最后一座山,也就是騩山上。
卫夫用左手撑着脑袋,偏过头去看白樨他们,他们显然也已经走到了第四座山系的第一座山上。
但是这一队的智商普遍偏低,因为他们现在正集体站在一块巨石上对着天空挥舞双手,时而张嘴大声喊叫,看那个口型应该就是“师父”无疑了。
他要是没有将观微镜摆在这里,他们纵使挥断了双臂,喊破了喉咙,他也不会知道的啊。卫夫苦笑,这个主意不是奈凉想出来的,就是白樨想出来的,也可能是荣京,总不可能是语音功能有障碍的小七...虽然白樨在大事上不会犯错,但是在这种小事情上她栽的跟头可不少。总之,这个团队里没一个是格外靠谱的。
卫夫想赶快去拯救白樨一行四人的手臂,但左找右找都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夹在书页里了,情急之下的灵机一动,卫夫抽出了自己脑袋上的木簪子放在了书页里。
他虽然总是自己的徒儿糊涂,可自己往往有时候也不甚聪明伶俐。
以前白樨在身边的时候,他每天的头发都是她帮忙束起来的。白樨也喜欢师父长至膝窝的头发,每日一大早就会给他梳一个发型,通常都是取一小半头发束在脑后,带上银灿灿的发冠或是用发带缠起在发团的根部,再插上装饰用的簪子。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给师父随意抓把头发再用发带固定。有时还会给师父把头发给编起来。
现在白樨不在他身边了,他便自己用簪子随意把头发挽起来,时不时就会松了。更多时候是他忘了自己没有绑发带,而直接把簪子给抽了出来...
比如现在...
卫夫一脸正直地端坐在招风的背上,然后长长的头发却披满了一整个后背,凌乱到不可言说。
只不过卫夫实在太累太困了,还没等招风把他载到阴山,也就是白樨所在的地方,他就歪倒在招风的背上睡过去了。
招风颈窝处柔软的羽毛为铺,自己长而黑的头发为被,身侧流过脚步缓缓的清风。卫夫睡得很沉,很舒适。
招风眼尖,率先看到了抱着桐木琴独自站在巨石上挥手挥的一点儿都不情愿的小七,剩下的人他随后也看到了。应该是都累了,于是又制定了换岗挥手...招风尽量飞得低了一点儿,用力忽闪着翅膀,吹出的气流将阴山上的树叶震得刷刷直响。
它不叫,是不想把先生给吵起来。
招风很清楚自己的叫声有多么洪亮...
“招风!是招风!”仰躺在草地上的奈凉注意到了一直在他们上空徘徊的招风鸟。
“师父怎么不下来啊?”白樨仰起脸,把手抬到眉毛上方,挡住刺目的阳光。
“以前招风不等来到就会鸣叫,现在也不叫了,怎么回事?”荣京也觉得奇怪。
“哎呀我知道了!”白樨两手一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招风一定是自己来的,师父没过来。但是师父不来,谁把招风放下来呢?”
“小七!”荣京大叫。
小七走了过来,明白了荣京抛给他的眼神是为何意。于是走到所有人的前面,将怀里的桐木琴往空中一抛,自己一撩一摆盘腿坐到了地上,伸手将桐木琴牢牢接住,安放在自己的双腿上,接着就开始弹奏稍有些激烈的曲调。
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白樨和奈凉这两个姐妹看呆了。
“妈呀,小七师弟简直帅呆了。”
“我以为他师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闷葫芦呢...这么厉害的啊!”
小七弹出的曲调控制了阴山上大部分的风,原来在山间东闯西荡的乱风在小七的手下变成了听话的奴仆,全部堆叠在了招风的身体下面,将招风安安稳稳地接到了地面上。
等他们都围过去,才知晓了招风鸟不鸣叫的原因。
卫夫师父趴在招风的背上睡得正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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