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悭先是一愣，随后心中漾起喜悦的波澜，这波纹越荡越大，一时间让他的脑袋有点卡机。不太习惯做丰富表情的脸看起来更是木呆呆的，停了片刻他才说：“多谢鹿姑娘，关系。”

　　说完，他嘴角努力地向两边牵动了一下。

　　面对这种诡异的表情，鹿云是惊呆了，她现在肯定先前廉悭一定是遭到了非人的折磨，瞧瞧这个可怜的娃都变傻了。隔着面具，鹿云打量廉悭的目光就放肆起来，瞧瞧，着娃的腮帮子都憋了，瞧瞧眼角多了三条鱼尾纹。

　　鹿云很想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比如：兄弟，受苦了，这样的。上前一步，鹿云又退了两步回来，古代就是麻烦，万一廉悭误会自己看上他了咋办，鹿云一咂嘴，忙又朝廉悭行礼道：“廉大人，这会儿巫医大人正在偏厅休息，你又什么事直接过去就好。”

　　说完鹿云麻溜地跑了，她拍了拍自己已经有点鼓的荷包，决定提前把第一份人参炖鸡先兑现了，这年头乱的，万一廉悭被打死了，她这人情就得欠到来世去了，她又跟他没深交情，这要约给三生三世多闹心啊。

　　廉悭目送着鹿云奔跑的背影心里头又沮丧了起来，他看得分明，一准是自己把鹿姑娘吓跑了，廉悭在心里翻腾，唉，刚才的表情撤回重新发可不可以。

　　对付完畅销书作家，凤凰觉得神清气爽就像做完一场SPA，真真是毛孔通透，现在她端着菇茑煎的美容茶，感觉自己正在越变越美。

　　廉悭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见凤凰，他真诚又谦卑地俯身施礼：“感谢巫医大人这些日子对巡检司众人的拂照。”

　　凤凰愣了片刻，要不是廉悭的衣服引发了凤凰的记忆点，她竟然没认出来，老天爷的，这娃被糟蹋的苦啊。凤凰把放下茶杯的速度减慢三秒借以掩盖情绪，茶杯底叮地一声，与老榆木的桌面发生了正面碰撞，于此同时，凤凰正襟危坐收敛情绪，缓缓地抬起眼眸，与廉悭四目相对，这才用沉稳有力的声音说：“廉大人客气了，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在下今日就是叨扰就是为了亲自向巫医大人一表感激之情。”廉悭深深行礼，后背结的痂像一副铠甲，差点给中衣划出一条口子。

　　凤凰赶紧站起身微微还礼，“廉大人客气。”

　　因为幅度小，凤凰很快直起身子，她偷偷向廉悭身上瞄去，感激都得有点表示，就是不知道他拿什么来了？她又瞄了瞄廉悭的衣袖，难道手又要收一面妙手回春的锦旗吗？

　　廉悭又是回礼：“巫医大人先请受在下一拜。”

　　凤凰扁了在嘴，哟喂，你刚才不是拜过了吗？她叹了一口气，为了巫医大人这个虚拟人物的美好形象，凤凰只好跟着又还了一礼。

　　廉悭直起身来，面色威严。

　　凤凰心里不由得激动了一下，礼物礼物快掏出来，拆礼物什么的最幸福了。

　　哪只廉悭后退一步朝凤凰行了更大一礼：“这一拜是在下替巡检司全体差官行的，感激巫医大人仁心仁术，妙手丹心。”

　　“巡检司的众家差官客气了。”凤凰跟着还礼，瞧瞧这句子多工整呀，直接秀锦旗上不就得了，哎呦喂，凤凰觉得头皮一紧，她似乎闪腰了。

　　廉悭接着行礼：“这一拜是……”

　　凤凰不说话叉着腿站在，一手情不自禁地扶在腰上，成了一个孕妇的标准站姿。

　　“你俩是在拜天地吗？”鹿云端着一盏甜汤走进来，惊讶极了。

　　鹿云把甜汤放在桌子前，笑眯眯地打量凤凰，她很乐意当一对私定终身恋人的见证人呐。

　　凤凰喘了声粗气，一屁股坐会了软塌上，挥了挥手，“廉大人，您甭客气了，您要乐意拜就朝她拜好了。”凤凰一把扯过鹿云当在了自己身前，“当恩人拜也行，当新娘子拜也行，反正您怎么高兴怎么来。”

　　没料到巫医大人也有诙谐的时候，廉悭顿时红了脸，不够红得有点过，看上去不像害羞反而很像是中了什么毒。

　　鹿云反应很快，她一把拍开凤凰的爪子：“凤凰，你拿我当挡箭牌是没用的，你要是乐意跟廉大人私奔，我是绝对支持的，但你不能将我拖入共犯体系。”

　　一听鹿云这话，廉悭还没红到底的脸又开始变色，就像在一杯热水里投了一块冰，真是好刺激好刺激呀，廉悭在心里体验着鹿云带给他的冰火两重天的奇幻感受，差点当场内分泌失调。

　　凤凰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气氛，这种气氛不粉红也不暖味，似乎还带着单箭头属性。凤凰偷瞄了一眼站得无比挺拔的廉悭心里偷偷地笑出了声。

　　鹿云不明就里，只觉得廉悭这只可怜的娃，现在看起来竟有点我见犹怜的气质，见他脸色不佳，鹿云走上去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本着一名二把刀护士的职业素养，鹿云用原始手段替他测量的心跳和体温，似乎有点怪异。鹿云疑惑地看了看廉悭，伸手想去探额头，手扬了半截又放下来了，该死的身高差，欺负人哼！

　　鹿云放开手，转身用职业化的语言想凤凰报告：“巫医大人，廉大人身上似乎还有些不妥，还请您对他进行更系统的诊治。”

　　“哦？”凤凰站起身来，朝廉悭走过去，想要胁迫他进行一次简单体检。

　　廉悭这会儿清楚过来，急忙退后一步说：“在下，今日还有公务在身。”

　　说完廉悭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只装得满满的招文袋递过去：“先前的诊金，还请巫医大人过目。”

　　收了鹿云的传染，凤凰一见银子竟然也感觉到了一种血脉奔涌的奇妙体验，她一把接过钱，一时没忍住，直接开了袋子数上了。

　　廉悭松了一口气，双手又要做行礼的姿势，脚下却是想要落荒而逃。

　　鹿云嫌弃地撇了一眼凤凰，当初自己穷的时候见钱眼开那还有种淳朴天真的气质，像凤凰这种在都城中偏上的富婆要也对着银子流口水这就猥琐了，她忍不住轻轻揣了凤凰一脚。

　　凤凰一脸痴迷的样子实在是寒碜，为了巫医馆的形象问题鹿云赶紧挡在凤凰跟前同廉悭说道：“那还请廉大人下班时务必来一趟巫医馆，除了替您医治身体，还有一份特地为您准备的外卖哟。”

　　这天下班，廉悭果然又重新出现在巫医馆里，其实来之前他还偷摸地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心里长出了一群像多肉植物一样的小冲动，虽然是去医病，可他怎么觉得是要赴一场重要的约会呢？

　　等走出巫医馆，廉悭还是晕乎乎的，他提着一个小瓦罐里面密封着秘制人参炖鸡并鸡汤，一路迈着软绵绵的步子，连头顶上被人扔了烂菜叶子都没注意到。

　　回到家，廉悭把小瓦罐郑重地摆在桌子正中央，赶紧去洗脸洗手一时没忍住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份隆重的样子简直了，好像桌上摆的不是景国国主的御赐之物就是他廉家仙人的祖宗牌。

　　要是鹿云知道廉悭会折腾成这样，说不定就会在人参炖鸡里加上半瓶菇茑出品的强力清肠粉了。

　　小瓦罐被揭开，食物的味道在空荡荡冷清清地房间里打着旋，廉悭慢慢地坐下来，情不自禁地将手窝在还有些烫人的瓦罐上，不知不觉的，廉悭的睫毛上挂上了一层小水珠。

　　打这天起，廉悭又了一个恐怖的爱好：疯狂照镜子。更恐怖的是，他对着镜子做提拉嘴角运动。为了巩固效果，他还在巡街时反复练习前天晚上研发出的新特效。

　　廉大人重出江湖，都城里目睹过他重生风采的人们，奔走相告。哎呦喂，可缺了德了，廉悭那小子学会妖法对付咱们啦。

　　除了廉悭和畅销书作家上门，巫医馆的门前应该可以捉麻雀了，或者整个西四牌楼街各种小鸟随便落，除了香药店。

　　有那群如铁粉一般的香药店女子关照着香药店的生意，香药店已经一举拿下了都城医药人家第一把金交椅。

　　虽然医馆没人来造访应该是好事，但是那是自然条件下而不是人工干预。

　　凤凰捏着一早用驿站送来的书信，眉头皱得像顶着一颗核桃仁。

　　这是一封不开心的信，或者说是一则相当愁人的新闻，又或者这封信飘到大街上也只算个传不过俩胡同的没意思小道消息：

　　景国以南三千里的某国发生瘟疫，巫医门的部分门徒奔赴一线同疫情作斗争。

　　三千里很远了，对于几代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外地的部分都城百姓，那可以算做发生在天边的事儿，就算杞人忧天，这都到天边儿了，大家伙儿也能踏踏实实地洗洗睡了。

　　凤凰轻松不起来，她在房间里转着圈圈，鞋底子跟地板疯狂摩擦着。

　　鹿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很疑心凤凰弄出个钻木取火的效果来，这里都是木质结构的房子，简直了她要拿自家房子实验火烧连营的壮丽奇景吗？

　　“凤凰，你别转了，除了费眼毫无美感。”鹿云托着腮坐在高脚凳上一脸无奈。

　　“小鹿鹿，给你看这个。”说着凤凰把手里的信塞给鹿云，她自个接着以变速运动转着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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