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公子看着说书先生一张一合的红唇当即惊为天人,送入耳中的四句定场诗在他心中打了一道厉闪,他觉得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都可以收一收扔进灶里,说不定还能蒸熟一筐饼子。
有浪子小哥跟在身边,欧阳三兄弟的最新版官话每天都以指数级增长,就算有些新潮的流行词实在是凭着字面很难理解的,但是没关系浪子小哥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肉翻译机,只要欧阳三兄弟发出一丝丝异样的信号,浪子小哥立马能不懂声色的秒翻译。
欧阳公子竖着一只耳朵神情端宁地聆听说书先生的故事,余出一只耳朵在听茶楼里其他茶客对这段故事的点评,不听则已,这一听又是一阵惊为天人的悸动。
茶客们捻着茶杯和茶糕,姿态放恣中带着一点名士的狂野,这段故事他们从不会说话听到长白头发,但是每次听都能挖掘出不同的细节的看问题的方向,真是奇书啊。他们心中各种情感激荡着,激荡得在津津有味间配合上了咬牙切齿,恨不能立马穿越到乱世中,把一身才华都施展出来,也好多碌碌一生。
欧阳公子的内心在震颤,都城真是不得了的地方,就这样一个茶馆里就聚着如此之多的高人,简直比那些个到欧阳世家来卖学问的高明太多。
欧阳公子轻轻转动茶杯,低垂着睫毛轻柔地问浪子小哥:“这些先生是……”
他的意思是这些先生究竟是何方高人,可他这样的优雅公子是要讲究留白的美感的。
浪子小哥开始有些懵,先生?除了台上那位说书先生,还有其他先生?并且欧阳公子用了个复数,还留了个白,他赶紧盯着欧阳公子眼睛里余波,心里轻蔑一笑,面上很诚恳,心道说那些个还是先生呢?那些个是著名的都城闲人。当然这话他不能直说,惹恼欧阳公子不说,指不定还能招来群殴,虽然那些个闲人战斗力不如两只鹅,可人家揪头发吐吐沫的本事是很高的。
浪子小哥调动自己哄花魁的智商和俏皮,朝那群激荡的男子们看了一眼,然后轻柔中带着一丁点的肃穆说:“他们是都城中隐匿的初级贤者。”
欧阳公子的眼波动了动,他打算回浦南郡的时候一定得拐上一个走。
打这天起,欧阳三兄弟成了这间茶馆的常客。
浪子小哥喜上眉梢,他觉得管事们交给他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
管事中年男子们瞧着欧阳三兄弟有了稳定地去处,大家伙把捏的冷汗擦掉了一大半,不祸害会馆就是好啊,最起码今年的年夜饭大家伙桌子上的那碗红烧肉是保住了。大家伙拍着浪子小哥的肩头,优美的夸奖跟不费唾沫似的哇哇地往外倒。为了表示真诚,管事中年男子们把浪子小哥的亲爹亲娘请进了浦南会馆最最隆重的厅堂,当着他俩的面翻出一卷家谱,主事大叔亲自执笔,在浪子小哥的名字后面画了好大一朵小红花。
时尚就像一阵风,学规矩地那些个浦南子弟拍了拍手,重新当回了与寻常一般无二的小俗人,瞅着大家伙一哄而散漂亮少年不淡定了,他的华美的梦想他的风姿他的目标咋能跟一阵风似的,偏生他还笨来一片刮下来的叶子都没抓住,这没凭没据地简直像发了一场癔症,要不是他每天在门洞后面看着欧阳三兄弟和臭不要脸的浪子同进同出,他都想去找个大仙儿替自己看看这些日子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漂亮少年憔悴了,青着眼眶,饱满的婴儿肥小脸蛋一个进的缩水,本来就杨柳一般的纤腰,这会儿比欧阳公子亲自送给他的浦南礼仪手册都厚不了多少,好久没剪的长指甲此刻正扣着礼仪手册的封面,吱吱地发出次声波,他用幽幽地目光望着欧阳公子,就像一位纯真的少女望着玩弄她又抛弃她的混蛋。
浪子小哥觉得最近阴气很重,虽然都城是天下阳气最重的地方,然而浦南会馆向来邪门,反正都城的人们是这样说的。浪子小哥心很虚,他记得老人讲过被奇怪的生物盯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在同欧阳三兄弟一起迈出浦南会馆的瞬间,他猛得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幽怨地眼眸,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浪子小哥赶紧把头扭了回来,瞅着欧阳公子翻飞的衣袖自个安慰自个,反正这三尊大神就快走了。年轻的人到底是经验很欠,年长者都晓得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才哪到哪,浪子小哥的优秀伴游任务不过是刚刚开始
说书先生的书已经说了半个月,浪子小哥被管事中年男子们拉进小房间秘密谈话了。中年大叔们很是忧心,他们后知后觉地发觉欧阳三兄弟听的是哪部书,老天爷万福,整整六百多回啊,按一天一会来两年是没跑了。照这劲头来,别说今年,就是明年年夜饭桌子上的那碗红烧肉都有点悬。中年男子们用心灵的力量摸了一把小心脏上哗哗淌着的冷汗,不是他们被害妄想,而是欧阳三兄弟是实打实地高悬在脑门上的末日审判之剑。
浪子小哥被中年男子们教育得很羞愧,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有一茬他没敢跟管事们提,欧阳三兄弟不但专心听故事,他们还悄没声地缓缓接近那群茶馆闲人们。
浪子小哥很担心欧阳三兄弟敌不过贤者的智慧,让人家给涮了。自家人丢人不打紧,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伤钱。
跟在他们身边这些时日,浪子小哥算是看清了,优雅大方的欧阳三兄弟是作准了拿浦南会馆当家,啥意思?就是恢复在浦南出门不带钱的习惯,优雅公子没事装着钱,这得多俗啊。
都城的闲人圈子有闲人圈的路数,浪子小哥自诩花街小白龙可面对那群人他可轻易不敢招惹的。欧阳三兄弟不知深浅也不打算知深浅,他们敞开了拥抱名士的宽广胸怀,虽然嘴上没有深切的表示,替人家付起茶钱来是绝不手软的,跟名士直接题钱也俗嘛,面对银子说不定名士们还觉得是侮辱呢。
浪子小哥手软了,比掏钱给花魁娘子还手软,他心疼地想欧阳三兄弟说不定比都中最最著名的花魁还贵呐。
贤者们是有真智慧的,他们跟欧阳三兄弟打着哑谜一点一点地探着对方的底细,顺便打分评估,粗算出经济价值和娱乐价值。不过四五天的光景,贤者中的老大就领着自家兄弟同欧阳三兄弟并浪子小哥互换了庚帖,以男人和男人的身份,互许三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生时与君同袍泽,死时与君同地穴,上穷碧落下黄泉,结下胜却人间无数夫妻之情的至尊兄弟契约。
浪子小哥跪在土地庙里瞅着花里胡哨的土地大神,心里一抽抽,他哄花魁娘子都没贤者们的花活多。心理一虚弱,浪子小哥就丧失了主导权,当他迷迷瞪瞪地从庙里出来的时,欧阳公子已经恭敬地朝贤者老大行礼并亲切地称呼了一声大哥。
这天偏巧是庙会,欧阳三兄弟第一次看到了都中各种大仙大神儿出现在街头,这里面当然包括了巫医大神和香道大神及一众香道会女子们。
欧阳公子的心灵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超过说书先生超过五十万只贤者,他只觉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沧海桑田,似乎隔了千世万年后他才悠悠地开口,他一把握住贤者大哥的手:“大哥,这些是……”
又是一个精美的留白,贤者大哥一瞧欧阳公子的傻样心中不禁乐了,果然是个村货,还是个装模作样的村货,要不是看他掏茶钱很大方,要不是看这几个小子面皮还不错,他们哥几个才不乐意搭理他们呢。
贤者大哥起了个头,贤者们七嘴八舌地做补充,既然对付村货,自然得云山雾罩地来,反正对方没见识。哥几个见缝插针地相视坏笑,逗弄脑子不清楚的外乡人,也是件精彩的娱乐嘛,反正生命那么长那么无聊那么怀才不遇让人忧郁。
浪子小哥一耳朵就知道贤者们是在扯淡,他瞅了眼欧阳三兄弟无比郑重,郑重地恨不能有过耳不忘的本事把贤者的话甚至连语气都记录下来,好在以后的时光中慢慢回味。浪子小哥扁了扁嘴,不动声色地退到欧阳三兄弟的身后。
有一个从耗子松鼠擀面杖都能有灵气儿,遇上大机缘还变个美女儿小伙儿出来的遥远故乡,浪子小哥是不太信这些的,小时候他听家里人还有浦南会馆里那些个老人讲家乡灵气儿他都觉得老家是个很容易发癔症的地方。
浪子小哥同欧阳三兄弟及贤者众人站在人群里憋着气被挤在路边,等着巫医馆的花车慢悠悠地行进过去,浪子小哥鸟悄地笑了一声,都中的人确实是比浦南郡的人会玩。浦南那些个弄个刻着灵物简笔画的木头片磕头就拜的,跟都城没事就弄出来各种大神生日,大神他娘生日,大神他姥姥生日的,大神他媳妇生日……并且还得上街表演。这一笔,浦南人简直土掉渣了,浪子小哥是真心觉得自己的根儿很乡土气息,毕竟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家后院那窝耗子到底都是哪天生的,万一它们成神了,他可就少了一个和一群神套近乎的机会啊。
从人群中出去,欧阳公子还是怔怔的,欧阳堂哥和欧阳堂弟也没见多好,小脸都煞白煞白的,浪子小哥觉得是被挤缺氧了,贤者兄弟们一口咬定是都城的神煞气重,欧阳三兄弟从远地方来的身上附着别的不正经的神所以都中的神对他们发了功。
浪子小哥一扶脑门,狠狠给了贤者大哥一个硕大的白眼。
贤者大哥嘿嘿笑了两声,朝他心照不宣地呲了呲牙,一转头接着用借着神力的语言朝欧阳三兄弟发起云山雾罩的攻击。
这天浪子小哥把犹如中邪地欧阳三兄弟领会浦南会馆后,趁着月色又偷摸溜出去了,他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伏击了贤者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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