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银子,多多的银子,鹿云亢奋地睡不着,折腾了许久又抱着被坐起来,她瞪着窗外,瞅见满天的星星都跟银子一个颜色,恨不得扛着杆子将它们统统打下来。
她认真地思量,等赚到钱,一定要先囤粮食,囤腊肉,囤鱼干,不怕坏的食物都囤上,这俩月她怕是已经饿出心理阴影了,再然后嘛——就是给廉悭送份人参炖鸡,以形补形,吃了廉悭的肉就不忍心他被气死在街头了,再说万一人家还来送吃食呢?鹿云嘿嘿嘿地笑着,她可是有良心的少女呀。
傻笑了大半夜,鹿云终于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然而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被鸡报复了。这条街的扛把子一亮声,眨眼功夫,其他街口的大哥们也都精神起来,嗓门嘹亮,底气十足,溜嗓子这活儿绝不能跌份儿,这是脸面问题,一清早就栽了,白天在母鸡跟前肯定要被嫌弃,这等耻辱是变成烤鸡都不能瞑目的。
黑咕隆咚的屋里,鹿云像诈尸一样,僵硬又敏捷地弹坐起来,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她怨气颇重地磨牙,等有钱了,拔毛,炖汤,吃肉。一只都不留!
天亮就是初五,她得赶紧起床去做市场调研。
在大景国都,逢五逢十是庙会,早先是为了祭祀什么神,几百年下来早跟这些没了关系。
每到正日子,男女老幼,人挨人肩挨肩,乌泱乌泱地涌上街头。打把势卖艺的,操着锣鼓家伙震天地响。四邻八乡的小生意人也都赶过来撂地搭摊,大买卖家更不消说,尤其是让鹿云恨到牙痒痒的春华馆,大清早的一堆夫人小姐已经抢破了头。
矜持呢?鹿云咬着半个烧饼觉得浑身烦躁,这群疯婆子没人管管么?会败家的呀!亏得这会子没让她看见鹿夫人,不然她一定要吊死在春华馆大门口。不行,吊死太凶残,就吊成个晴天娃娃,瞪着眼睛使劲儿瞧着她们。
这春华馆也实在过份,勾着人玩命得买,像鹿云这样的未来客户都快被饿死在摇篮里了,它家怎可能开成百年老店!?“竭泽而渔唉,私塾老师没教吗?”鹿云恨恨地把烧饼全塞进嘴里,噎得翻了个白眼,一肚子恶气还没顺畅就被挤得一摘歪,人潮乌泱泱地涌过来,卷着她一路向前。
鹿云有些懵,此时她的前胸后背都已被人贴得扎扎实实,也分不出是汉子还是妹子,鹿云脸红了,现在的她可是个黄花小闺女呀!古人也真虚伪,这都快挤怀孕了还好意思说男女授受不亲呢。
不过一会儿功夫,鹿云就觉得腾云驾雾了,她脚尖划拉着,越过一片脚背,见缝插针地立住三个趾头。再一划拉,踢到一个坚硬的脚后跟,她脸枕着前面人的后背,心里颓废又消极,意识快飞出身体前她弱弱地想:快别挤了,咱要轻轻踩掉一只鞋,大家伙可都别想回家啦。
此时,远远的有串铃声传来,像一丝清风,细细的,清爽的,“叮铃铃铃……”街上的人似乎开始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躁动的人群有了几分平静。
趁这功夫,鹿云猛喘了几口气,充沛的氧气回归肺叶她又乐观起来。人多是好事,人气旺生意才会好做。要是人前冷落鞍马稀,唉呀,她就只能盼着嫁人来改善生活了。
“叮铃铃铃……”铃声越来越清晰,鼓声也渐渐传来,鹿云踮着脚望去,前面不远处几个云幡引着仪仗缓缓地移来。仪仗后面一群壮汉打着赤膊,扛着一座堆满鲜花的台子。三个黑煞煞的人戴着狰狞的面具,在上面敲着单面鼓又蹦又跳。
鹿云抹着脸上滴下来的汗,心想:咱还是避避吧,今天人多到离谱,一准就是这伙人招来的。她蜷起身子向一旁缩去,然而事与愿违,人群又动起来,这一次竟充满了律动和节拍,大约就跟印度舞蛇一样一样的。鹿云是早没了力气,她干脆放软了四肢,假装成一株随波逐流的水草。
“哗啦”,忽然一大把的五彩碎纸从天而降,鹿云觉得脖子别扭,一划拉,竟从衣领子里揪出一只纸莲花。此刻人群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振聋发聩,“感谢巫医大人赐福,感谢巫医大人赐福……”饱含深情的嗓音像海浪一样,一不小心就让人热泪盈眶。
人们跳起来争抢着莲花,据说纸莲花上沾着巫医大人莫测的法力,请回家供养能带来吉祥平安,甚至财运,桃花和娃……
鹿云错愕着,似乎出离了情境,她砸着嘴角喃喃道:“逮着什么抄什么,现在就把莲花扔出来,你让佛祖来了扔啥!”
现在佛爷是没来,以后会不会来也说不准,万一许多年后佛爷的使徒从三千世界里选中这个时空,实地考察一看,莲花宝座让巫医教给占了!无量天尊的,是让佛爷改用荷叶当坐垫么?那荷叶包饭又该如何自处呢?等到那时荷叶包饭会不会因为渎神给禁了。
天呐,想到荷叶包饭在未来的悲惨命运,鹿云有点看台上蹦哒的凤凰不顺眼了。
以怨念为马,鹿云神勇起来,三步两步冲到台子边上,她扒住沿子扯开喉咙喊道:“感谢巫医大人,赐福大景百姓!天佑巫医神教!”
沉重的面具下,凤凰脸一抽抽,踩着厚底木屐的脚当下就错了拍子。
“小鹿鹿!!你闭嘴!快闭嘴!”声波撞在面具上直接弹了回来,嗡嗡地还带着热乎气儿。
凤凰气结,小鹿鹿是在给她招黑呐!幸亏没人跟着起哄,要是有一天巫医馆被当作非法组织给查封了,她可跟她没完。
凤凰一分心,连累得苏木和菇茑手忙脚乱起来。雇来的撒花执事好眼力,瞧见不对,忙把手里的碎纸片愈加卖力地抛出去,华丽丽地堪比散花的天女。
台下的人们不明就里,被这漫天彩纸蛊惑地更加激动。鹿云扶着台子差点笑出声:凤凰真是拼呐,瞧瞧那俩撒花的,手法真厉害,明摆着就是从葬仪社里招来的嘛。
“巫医大人威武!”鹿云憋着坏,卯足嗓子又朝凤凰大喊一声,于是台上就更乱了。
凤凰打从刚才就提防起鹿云,神经绷得紧紧地,这会儿又听到鹿云的声音,全身一激灵,当即就想蹦下去跟她玩命。
苏木眼疾手快一把薅住凤凰的胳膊,灵巧地一转身借着舞步凑到凤凰耳边,“师姐,你可不能砸了咱家的招牌。”
凤凰磨了磨牙,重新踩回节奏,她瞥了一眼台下笑得花枝乱颤的鹿云,狠狠地挥舞着鼓棒揍起可怜的单面鼓。
这个小没良心的,竟敢拿她当江湖骗子!她可是在这时空学了十多年医的正经大夫,是有理想有信仰的好吗!凤凰闷闷地哼了一声,看来确实应该找时间把鹿云约出来,就喝个茶聊聊人生嘛!
鹿云捂着笑疼的肚子神清气爽了,她猫着腰杀出了这波人群,一转脸就跟上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大叔。
大叔的糖葫芦是刚沾出来的,晶莹鲜红透着香甜,鹿云觉得又被巴普洛夫的狗狗附身了,她吞了吞口水在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后面走得分外小心。
有大叔开道,鹿云走得舒坦多了,可步子却比刚才迈得还小,她生怕被谁推着绊着,这要扑在糖葫芦上,还不得包圆了?
赚钱是正经事,不破费不必要的花销更是正经事。鹿云自诩懂了生活,于是在心里叹道:“小老百姓过日子哪有小事,一针一线都是正经事。”这话谁跟她说的,当然是鹿夫人呐!
糖葫芦大叔走了一会儿,停下脚,亮开嗓子吆喝起来,一段糖葫芦之歌唱得合辙押韵,高亢婉转。
歌声作罢,周围的人默契地腾开一小片地方,大叔肩膀一掂,当下草把子挥舞出青龙偃月刀的架势,木杆子一杵地,生意就来了。叮叮当当,铜子纷纷落进大叔的荷包里,眨眼间糖葫芦已经卖完了一大半。
鹿云在后面眼冒精光,钱钱来得真快呀!她喜滋滋地替大叔算起了帐。咦?不妙啊,怎么全部买光都不如春华馆的一只扇子穗值钱呢?
想到春华馆就又想起鹿夫人,鹿云抿了抿嘴唇自己劝自己:作人要知本分,小本买卖就不能拿春华馆来想,那家伙根本就是只怪兽。
不是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她就先摆个小小的摊子,折了本也不至于跳楼那种。积少成多,指不定哪天她就比春华馆开得还大,还能把分店开到邻国去呢。
鹿云心里有了些谱,开始沿着街慢慢地走,各家的吆喝声充满了耳朵。她脑袋里开了个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替各家估算着盈余。
有了菜篮子跟米袋子当参照物,都城的经济其实挺好的,只要够勤快,赚足生活费根本不是问题。
心情一轻松,看啥都顺眼。街市上口沫横飞讨价还价的人们,哪里就精明市侩了?分明是斗智斗勇嘛,即防止老年痴呆又能强身健体,多有爱!
她做了个深呼吸,一时间飞扬的尘土味,骡马味,汗味,各种油炸味……混起来直冲肺部,多美妙的空气,这就是满满得人间烟火气吖!
喜欢穿越之水土不服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穿越之水土不服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