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佛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大殿屋檐上,噼啪作响。
寺前还依然有香客在进香礼佛,但寺里却是另一种模样,寺中和尚无不心情沉重。
整整半个月了,都未见真元阴魂回体。
沈卫卜了一封,封相不大好。
寺里用签,也是下下签。
“一重江水一重山,谁知此去路又难,任他改求终不通,是非到底未得安。”
八苦念着签上所说,声音苦涩。
“师父真没救了?”舍家子跪在床前,这些日子以泪洗面,几乎每天都睡不好,都是黑眼圈。
沈卫不知如何安慰,林操温琼这些粗汉子更是了。
叶弑则早就回蜀城去了。
“你也休要多想了,这都是定数,是命,也不能说救不回来了,只是很难。”
沈卫宽慰两句,就带着林操温琼去了万家村。
井打下去还真出了水,可惜只出了两口井。
三星汇聚局不成,沈卫只能糊弄几句,把这须伯等人的心安下来。
“听说寺里出事了?”
须伯倒是关心,也不怕说他所想的:“咱那家仙就是寿终正寝,那也不能抓走吧?”
“说这些做什么?”万家的族长瞪他眼。
须伯看沈卫不发一言,便问:“大人这三星汇聚已成,法事什么时候做?”
“再过半个月吧,等最后那口井出水再说。”
“好,后生们听见了吗?再给我往下打,一定要把水打出来。”
“好!”
离开万家村,沈卫没再回燃灯寺,直接和林操温琼回文殊院去了。
本来想叫八苦也回去,他倒是执拗地要守着真元,那就由他去吧。
文殊院这边半月来无甚大事,那些工兵营的还在那凿着青石堵子,要放的炸药当量计算出来了,只等挖开。
想想也就是几日后的事了,沈卫也不着急,回来时,去了一趟杨记饼铺,买了些芝麻饼,这杨掌柜却死活不肯收钱。
“这条小命都是大人救的,旁的也没有,就这手艺。只要我杨某活着,大人来这里吃饼,不收大人一块铜板。”
沈卫点头问道:“谢掌柜了,最近可有事发生?”
“大人不提,小的还想不起来,我听说文殊院最近住了个漂亮女人。”
“哦?”
沈卫心想,莫非是指三更,唔,三更是挺漂亮的。
“不,不是大人侍女,而是一家官夫人。”
“这官夫人住进文殊院做什么?”
“说是还愿,可往常院里也不许住女眷啊,上次那宁夏将军的老夫人想要借住一月,都被渡和大师拒绝了。”
“那这事可真的怪了。”
沈卫接过芝麻饼带着林操和温琼回到院里。
叶弑人不在,三更倒是在禅房那,一看他走过来,就欢喜的跑上去,用袖子拍打着说:“少爷,都半个月没回来呢,三更想你。”
“我也想你。”
沈卫搂住她笑道,林操和温琼只能当没看见,指着旁边,说有事走开了。
“那边怎样了?”
“真元师兄还是魂不附体,八苦师兄在那守着不肯回来,我想此事难了。那祖龙也不需几日就会醒转,到时怕是还要出事。”
三更拧眉道:“那该怎么办?”
“见步行步吧,等锁龙井的青石堵子炸开再说。”
“好的。”
沈卫正要进房,就看后面客房里走出两个女人。
年纪稍大的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头戴簪花,身披凤袍,一看就是有官身的。那年纪小的更是才十四五岁,看着是那夫人的侍女。
两人都姿色上佳,一属于一见难忘的倾城之色。
“前几日住进来的,好像是吴督军家里的人。”
“吴之浩的家人,怎地不住督军府?”
“我也不知道。”
沈卫点点头,正想去找渡和问问,谁知又从远处走来几个喇嘛,他更是纳闷。
藏传禅宗和大乘禅宗素来不睦,文殊院这可是文殊菩萨的供奉所在,就算大家都信文殊,那也不能让人喇嘛随意进出吧。
那还了得,以后喇嘛庙和寺院都混为一类了?
“那也是前几天住下来的,我还想问渡和大师呢,怎地来了喇嘛。”
沈卫房也不进了,转身去找渡和。
渡和在前院里接待一队从巴中来的信众,这些人极其虔诚,步行来蜀城,一路风餐路宿,靠的就是路人施舍。
算是居家居士里都是难得一见的了,他便亲自出来迎接。
半个月,他也恢复得很好了,还带着青森,身披黄袍,手持佛珠。
沈卫等了会儿,等他空闲下来,才走过去。
“那还真是吴督军的夫人,不过不是元配,是如夫人。他为寺中筹了善款近千两白银,我和渡鸦师兄商量过后,让她住下也没什么。”
沈卫一听就明白了:“他那元配善妒?”
渡和笑着竖起大拇指:“沈兄果然聪明,他这如夫人以前可是锦绣楼里的红姑娘,被他强买下来的。我们这里也是善地,大开方便之门。”
沈卫心想,这吴之浩是个花帅啊。
“那些喇嘛呢?”
“你是说都山活佛他们?他们是黄教的人。住在这里是渡鸦师兄同意的,说是他们要在蜀城里盖喇嘛庙,暂时借住于此。还有几批人,都是你不在蜀城的时候住进来的。沈兄要介意,我将他们赶出去便是了……”
沈卫拦住他说:“无妨,住下便住下吧。”
“那沈兄还有何事?”
“无他事了,渡和师兄忙吧。”
渡和看他走后,眼睛微微一眯,就转头对青森说:“你去看看那位吴督军,问他他那如夫人还要住多久?”
“好。”
吴之浩最近心情还算不错,每日忙完公务后就会到文殊院去一趟,和他那如夫人喝上几杯。
可今日,他却头大了,眼前站着一位太监,一位二品侍卫,还有一位萨满大祭司。
那二品侍卫都不得了,萨镇海,他在京城时就听过这位爷家里的故事。
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镶黄旗的,祖辈可是从龙之臣,从关外就跟着太宗皇帝。
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勋不说,还跟皇家联过姻,族里出了不少的福晋附马。
就这萨镇海,那也是赫赫有名的侍卫头子,在粘杆处排在第二第三,要是外放的话,那也是督军一级的,说不定还直接就能做个提督。
为了巴结他,吴之浩还通过中人跟他换过贴,算是换贴兄弟,其实面都没见过几次。
那太监倒要比他弱一些,可却是李莲英的人,姓颜,大名也不说,但看他笑起来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也知他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那萨满大祭司方碌呢,却是和颜悦色的,却是好打交道。
只是听萨镇海说这一次过来,是要帮着这方碌大祭司,倒是他是首官了?
还有……吴之浩朝外面的牛三岁看了眼,心也跳得很快,这捕头像也不是普通人。
这样的人马来蜀城做什么?
“我等来此地,为了什么,吴督军不用多管,只要我们做事,吴督军从旁协助即可。”
颜公公说起话来,倒不是公鸭嗓,温文儒雅也好,笑里藏刀也好,倒是像读书人。
“那好,都听颜公公,方碌祭司和萨大人的。”
“吴督军,可别把洒家的名字放在前头,老佛爷说了,这次的事都由方碌大祭司负责。”
方碌心下一阵苦涩,一路上这颜公公都是一副谁都欠了他万儿八千的模样,自家也没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他那串念珠,他还扔了。
这话也说了,要是出事的话,责任都是他的。
“不敢,颜公公放在前面就好。”
颜公公还想说什么,吴督军就问:“前些日子钦天监的沈大人来过了,不知你们可知晓?”
“沈大人?沈卫?”颜公公霍地起身,“他不是死了吗?还活着?”
萨镇海也竖起了耳朵,沈卫被火烧死的事,在粘杆处可是大新闻,很多侍卫都扼腕叹息,都说沈大人是好人,这么死太惨了。
外面的牛三岁也一阵诧异,不知沈卫怎地活了?
“死了?不会啊,他一个大活人呢,还叫了我的人帮他去炸井。”
“炸井?”萨镇海也起身了,“井在何处?”
“便在文殊院附近……”
“我们走!”
颜公公沉着脸快步走在前面,上了轿子就让人快抬去文殊院,心中却想得更多。
李公公说他失势,有一半要怪那沈道浓,只恨他死得太快,不然定要将他抓住让他想死都不能。
这下倒好,在这里发现他还活着,那他就是诈死了?
敢在老佛爷的眼皮子底下诈死,那岂非是欺君之罪?
好了,此番将他抓住,也好回去孝敬李公公。
至于他要诈的井,莫不是那锁龙井?
此人好大胆了,锁龙井是何等事物,他还敢用新军工兵营放炸药?那还得了。一但出了事,那可是跟天下气运有关的了。
不能留下此人,定要将他抓回京里听李公公发落。
“不知吴督军怎地见了沈大人也不向朝廷回报?”
萨镇海和吴督军都骑着马,武人自然不能像那阉人一样乘轿。
这话问得吴之浩不知怎么作答,苦笑半天才说:“我怎知这沈大人身上那么多麻烦事?他那名贴官印也是真的。我远在蜀城为官,也不知京中的事。”
到底算是便宜兄弟,萨镇海口气一缓说:“不知者无罪,这事算是揭过了,但若见了他,你可知怎么办?”
“我亲手将其抓住,任由萨兄处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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