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便是三更还是很热闹，晚上灯火通明，除了那济良所一带黑不溜秋之外，出了那条巷子，眼前就是一亮。
齐儿跟在沈卫身后，眼睛不停四处乱转，好长时间没出来了，伙食供应都是所里的，馋虫早就发作。
想到吃，口水便不住的流，快要落到地面上了。
遁声而至，原是一座酒楼，晚上依旧在营业，楼里人声鼎沸。各类人等占据着三层楼的数十张桌子。
小二在那招来迎往，肩上搭着白毛巾，不时的笑脸迎人。
就在沈卫还站在楼前看着招牌时，小二就迎了上来。而身边还走过了三拨客人。
“客官两位？快请进来！我们这儿宵夜有数十种，狗不理包子、煎饼果子，应有尽有。想要吃大菜，后面师傅也还醒着，要什么都能炒上。”
“你们这叫真武观？怎地取个道观的名字？”
“客官不知吗？在津门咱们真武观可有名了。这地方的老板原是一位云游的真人，名字就叫真武……”
沈卫一愣，真武可是真武大帝的法号，随便一个道士也敢用的？
“哎呀，后来那道士开了这个酒楼，就叫真武观，那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再往后，他人走了，酒楼也转让给了旁人，这名字却留下来了。二位进来吃吗？”
“进啊！”
齐儿一喊，就拉着沈卫进到楼上。
二三楼却是没了座位，想是高楼上看夜景极其方便，一楼还有，却靠着灶房。齐儿想吃想得头都疼了，哪还管这个，拉着沈卫坐下，就让伙计把好吃的都拿上来。
“你不会没钱吧？”
“钱倒是有，都上来吧。”
“行，那就都上。”
伙计笑嘻嘻地走了，先来了四个凉菜拼盘。
都是卤牛肉一类的，早就做好的，只要切好就能端上来。齐儿饿得不行，食量又大，一下就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
沈卫有心事，自然就随便夹了两块牛肉吃了就作数。
看这上来的还是雨前，想想也不是时节，就想问伙计这都是什么年号了。
“宣统三年，革命党人都快过长江了，你还不知道吗？”
宣统三年？沈卫一愣，他记得入锁龙井里才是宣统二年吧？这么快？
难不成是在井中日子过得快？还是这阵法带到了一年之后？
“你不吃我吃了！”
齐儿将沈卫筷子上夹着的一块牛叉给抢过来，放里嘴里大嚼着。
济良所的院子里虽说不会缺她一口饭，可那伙食实在说不上好吃，哪比得上这种大酒楼。
怎么说要按那伙计说的，这真武观在整个津门都响当当的，自然菜色要丰富，做出来的味道也极好。
等凉菜吃完了，就上来热菜，蒸炒炖烩，样样俱全。
一下上来三道，齐儿眼睛放光，像是夜里的猫儿瞧见了耗子，筷子一扫，便把一道黄河鲤鱼吃了个干净。
沈卫看她吃相太难看，就把筷子放下问她：“济良所里没有别的陌生人吗？”
“什么叫别的陌生人？”
“就是说除了从良的之外，还没有别的新来的女子？”
“你是说工人吗？”
“算是吧。”
“好像真没有，但是这附近不止那一家济良所。”
“有很多家？”
这让沈卫愣住了，济良所好像那院子里都有快五十号从良女子，要是很多家，难不成整个天津卫，有许多家青楼都关闭了？
“济良所是两年前开始的，是租界里的一些乡绅号召，说是要让一些被骗去青楼娼门里的女子有个脱身的地方。让她们从良后，又能继续回归社会做人。”
回归社会？这些革命堂人报纸上用的词儿，这齐儿也会？
“然后在天津卫就开了二十所济良所，多半都是娼门的人。”
沈卫微微点头，正经青楼的流程，只要到猖门才能从良吧。偶尔有两个青楼里出来的，就像那花魅，也是有问题才会被送到济良所来。
要是青楼不配合，官府也不会强迫人家把人交出来。
除非是好处不够多，官府才会出面强行把人救出来。
最早济良所还是美利坚的传教士开的，后来才有国人加入。
“你说还有别的济良所，这周边有吗？”
“有啊，就在那边呢。”
齐儿手一指，却是大约三条巷子外的一座小楼，比这真武观都要矮小一些。
沈卫心想要不要过去看看，就听到一桌客人在那拍着桌子喊：“如今这大清是不成了，咱们不如早些去找革命党人，好有个从龙之功。”
“那些革命党人连长江都打不过，全被袁大人新军拦着，还想从龙，我像是从蛇吧。”
“哼，那就投靠袁大人。我看啊，这袁大人才是真龙。”
“你在天子脚下敢乱说这些话，不怕被抓杀砍头吗？”
“怕个鸟，这里是天津，离京城还远着，谁敢来抓我，我大不了逃进租界。”
袁世凯已没人制得了了吗？
沈卫摇摇头，他看过袁世凯的面相，绝非真龙之相。就算寻找到真龙天子气，也不会到他身上。
“哗哗！”
齐儿把两碗阳春面齐唰唰的倒进嘴里，看得那伙计目瞪口呆。
他还以为叫这么多，是沈卫要吃，结果是这女的？
“照着上就行了，等她吃饱了再说。”
沈卫看伙计在犹豫，拿出一锭银子扔过去。
“好嘞。”
有钱自然好办事，沈卫也没多想，可不多时就听到灶房里一个声音在吼：“老子又不是上夜班的，洒家还要去睡觉！这哪来的吃货，一气吃这么多？不怕把肚皮给撑破了？”
又是老子，又是洒家的？这大师傅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卫一时好奇，等伙计上了酱肘子时，拉住他问：“你们这后面的大师傅是和尚？”
“这你不知吗？我们这里的方正大师可有名了，原来是潭拓寺的火头师傅，后来被我们老板花重金请过来的。”
“这荦菜也是他做的？”
“那可不是？做荦菜比做素菜还拿手呢。”
沈卫笑着松开手，方正吗？好像没听说过潭拓寺出过这么一号人物啊。
难不成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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