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没反驳栽到头上的身份,只是忍不住问出一直压抑心头的不解,道:“月魔教真的那么好么,你们是受了他们的蒙骗,还是胁迫?”
黄镇长奇特地望了六人一眼,道:“‘月魔教’小老儿倒也知道,只不过在我们百姓眼里,它就是‘拜月圣教’,圣教在此降世后,布善道,济孤苦,学堂医馆等都是大力资助,原先镇里的那些恃强凌弱,冷漠炎凉都不见了,多的是富者不骄,贫者向勤,可谓正题的和睦,而且圣教条律很严格,还没有听说有圣徒以公谋私的事发生,信民们怎么不由衷信服?六位准圣士,可千万别听信那些只知道动刀动剑的武林人的话啊,他们都活在茶馆里说书先生口中,哪管我们小民的死活。”
六人本可以辩说这只是月魔教的暂时面貌,等他们江湖上没有正道牵制掌控大局的时候,就是为所欲为的时代了,但不知为何,硬是没开口,只好看着黄镇长又客套了几句离去。
四围静了,天心转过身来,道:“再往下的村镇,只要穿着这套衣服,你们就还是会遇到百姓恭敬的场面。”老三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天心冷笑一声,道:“贫道给你们两种选择,一,是把黑袍脱下来,想走便走,贫道绝不拦你们,也不会有什么阴谋绊子,二,留下来加入月魔教!”
可以自由离开?六人大愣,但看天心背手站在数步外的样子,又不像伪装,一时踌躇。
忽然老大嘿笑道:“道长,你先始引我们穿上月魔衣服并随行这一路,是想让我们体会一下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滋味好不再排斥月魔教吧?”
老三一张目,也彻底明白了一切,哈哈大笑道:“原来就是这个馊主意,那么得罪了,咱们不上你的当,兄弟们,脱衣走人!”说着,他就率先要解魔袍。不妨天心无谓一笑,道:“对于你们,贫道还不屑于用什么心计,但要尔等记住的是,上千同道受缚于天魔山,只有你们丝毫无损的放出来,先前又是跟着我的,被那些正道人怎么联想贫道就不说了,当然,燕双飞兄弟也可以回西湖燕子坞,从此不再出来,至于关中四刀客,你们师傅开的义刀门大约也不会欢迎逆徒回归,去做关外四刀客倒也不错。”
天心的话让六人呆滞,好半天,老四强颜道:“那你把我们再带回石牢去吧,我们不选择了。”天心哈哈一笑,道:“你们当月魔教是吃素的,天牢不会再收你们,那十大神兽倒是喜食生人肉,若不选择,也可以隐姓埋名,躲到江湖事态平静的那天……好了,贫道先回天魔山口等待,一个时辰之内不去,怕是月魔教会散布某些不利你们的消息,江湖之大,想逍遥可不容易。”说完天心背手回归,留下六人头脑一时混乱。
六人商讨来去,不入月魔,也只有隐姓埋名这一步了,但六人入江湖就是为了放纵热血,体验豪爽与别人的欣羡,入正道更多因正道能提供这一切,而不让他们大方露面,无异于生生闷死。老大最后道:“不得不赌一把了,看月魔教这架势,某一天称霸江湖也是可能的,咱们熬到那时,不照样受人尊敬?”说着他伸出一只手背,五人知其意,最终一一覆上。
等六人再顶着一路信民的恭敬回到天魔山脚,天心果然在那处等着了,一笑,道:“山上五士的考核马上要开始了,六位上山正巧赶上。”那一旁的记录官一听,起身,讨好道:“原来是六位未来的圣士,下属荣盛,见过六位!”
六人高傲一点头,暗觉这宝似乎押对了。
再说天魔山天牢,早就被俘虏的点苍派葛存念和纪不孤与几个同道缩在一处铺满草的石牢中,同样的有些精神萎靡,自被俘虏兵关进这牢里,除了圣祭之日被转往刑台,两人倒没吃过多少苦,不过福也享不着,这牢里没有床,夜间只好睡在草上,饮食虽没有想象的恶劣,不过也只是些青菜豆腐加米饭,少有变样,若想喝酒,少不得笼络牢头,但那样一来失了尊严二来这些牢兵也不见得敢理会,所以众人一个个嘴里快淡出鸟来,好在没有人受刑,劝降的人拉开石门窗洞问有没有降的,不理会就是了,至于其他诱惑也硬撑着把持,毕竟,这里的同道多少与月魔教都是有仇的。
葛存念低声叹道:“曾师叔和师弟他们来救咱们中了圈套,也不知如今境况如何了。”纪不孤忖度着道:“想必也是被月魔教拆分开了,关进不同石牢与别人一处,看那个赵特使的脾性,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葛存念苦笑道:“我点苍弟子本就只剩上下二十一人,这次悉数被俘,不知还有没有安然脱身的那一天。”这个厚实的人,如今也不得不忧虑交加。纪不孤忽正色道:“存念,能不能答应师叔一个要求?”各村娘直觉地坐正身体,道:“师叔,什么事?”纪不孤道:“我要你以上代掌门也就是你父亲的名义发誓,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自己都要很好的活下去,把点苍武学传承并发扬光大!”葛存念向天举掌道:“好,我以父亲名义发誓,没有培养出下一代点苍人前,要好好的活着!”纪不孤欣慰地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毕竟,我点苍绝学抱日八式只有你所学最深最广。”
这时原本酣睡在草丛中的一个大汉开口笑道:“两位点苍的大侠,咱们江湖汉子刀头舔血,什么风险没有可能?要我老夏说,管他来日如何,现在爽快一时就是一时,等那个姓赵的来问,老子照样骂他一通!”另一人也笑道:“对极对极,今朝有……饭今朝吃!”牢中余人也乐观地哄笑应和,纪不孤自然不能较这个理,只笑道:“大家说的是。”
正说笑,那窗洞打开,一个熟面笑嘻嘻露出,道:“点苍的两位,出来吧,你们的日子到了!”不待听到牢内大骂,外面的赵舍就放下了窗盖,行到一边,只命两个魔兵开门提人,不久,葛存念与纪不孤昂然步出,身后传来老夏的大声嘱咐:“两位大侠,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可不要屈服啊——”啪!众声被关闭的石门阻断。葛存念傲然道:“去哪里,说吧!”赵舍笑道:“给两位转移到一个天庭般的所在,若后悔,还来得及。”天庭,隐意岂非死亡?两人尽管有种生命终结的阴沉,也尽量表现得无畏赴义,那些行经的石牢内的人顶开洞口,望着被提走的点苍二人,一时心头复杂,忍不住要开口叫:“壮士走好!”
不妨赵舍在前笑道:“各位都看到没有,宁死不屈的下场就是早死早超生,诸位若不想蹈其覆辙,尽早下明智的决定吧!”众人一时呸声如潮,鼓励葛存念二人的同时也在大骂赵舍,赵舍这些日子被骂惯了,甚至萃取精华用于和常飞燕的斗嘴之中,早对此免疫。
顶着唾沫和音潮行到牢群底部,三人连带着几个持刃护送的魔兵下了阶梯,见过一个案后负责的牢头,竟又走到了一层石牢群入口,赵舍边走边笑着解释道:“天牢共有三层,越往下,牢房条件越好,先始本特使捡着那些老实的便转到了这第二层,至于你们这些好景不长的,圣教慈悲些,便送你们到第三层。”说着一行人没在第二层逗留,直接下到第三层,而由于很多牢房空着,这里的典狱者很少,也比较安静。
赵舍领着人到了一间外有两个卫兵的石牢前,只吩咐了一句“放进去”,就转身要走,几步时,他忽转头,古怪地笑道:“好好享受最后一顿饭吧!”
听到最后一个字,牢门已被打开,葛纪二人已被一把推搡进去,紧接着就是身后的关门声。不想牢内已有十数牢友了,等双方看清的刹那,群体惊喜,师兄师弟师叔叫成一片,原来,这牢内汇聚的,全部是点苍弟子,一点查,正好二十一人,且无一伤残。葛存念抽空打量了一下石牢,见其果然不错,空间颇大,虽然依旧四壁空空,但有着双层的石床,甚至厨具架,以及石桌石椅,他进来时,好几个师兄弟就在床上睡着,此外,牢内还有角落一隔离的如厕处,秽道通于牢外,且附带通风口,使得牢内基本没有异味,加上石壁上的长明灯让牢内亮堂,比先前牢房确实好到了天上。
稍一互问,就知道了二十一人原都是被分散关在一层牢内,然后相继被投送进来。这刻纪不孤忍不住埋怨道:“曾师弟,虽说我与存念被俘虏了,你们在外打探着,以待将来正道盟大部前来解救,也就罢了,为何盲目动手,否则,唉——”曾长正苦笑道:“月魔教岂是心慈手软的,先前一想到拟合存念可能日日受刑虐,我就坐不住。”有些点苍弟子倒乐观不少,笑道:“两位师叔不要相互责问了,反正我点苍派正好全相聚于此,这岂非上苍的一个大赐予?欢欢乐乐的胜过愁眉苦脸,要不就辜负了月魔教提供的这奢华住所了。”众弟子大笑,舒畅开怀,笑到最后,忽有一弟子小声道:“听那特使赵讲,今日是咱们的最后一天?”这一点破,笑声戛然而止,另一种生命即将到头的末日情结充斥着整个心脑,一时室内死气沉沉,却没人去责怪那开言的弟子。
良久,纪不孤释然笑道:“月魔教久劝这牢内受俘的同道,却无甚成果,当然要拿一些人开刀以警众心,千人中又唯我点苍的二十一人是六大派成员,当然被当先选定,这反而是我们的荣耀才对。”弟子们即便有那想不开的,听此也大笑附和。这其中,纪不孤忽扯着曾长正耳语一阵,又一一单独拉过每个弟子低声讲些什么,只是把葛存念留在了石牢中心,葛存念原还等着什么,忽见以纪曾为首,其余弟子居后,全数面色郑重,单膝拜倒,齐道:“少掌门请受点苍弟子一拜!”葛存念不妨是这种局面又惊又慌,道:“两位师叔,师弟们,这是作甚,你们这一拜,我——”他知道拉不起来,正要对着跪下,忽听纪不孤肃声道:“存念,你且听我们说,你父亲也即老掌门去世后,虽未点名由你继承掌门位,但数年来,我和你曾师叔,还有你其他师弟,无不奉你为未来掌门,只因你发誓点苍不重新崛起绝不任位,我们才偶尔叫你少掌门。”葛存念站不是,跪也不是,躲避更不是,急道:“虽说如此,但——”纪不孤截断道:“存念,正因为我们点苍式微,重振山门任务繁重,我们点苍二十几名弟子才相互扶持信任,团结无间,没有其他几派中可能有的勾心斗角,只因,我们有共同的信念,就如你的名字,当年你父亲起此名何尝不抱着某种希望?所以,你身负最大使命,即便其余人可以无所顾忌的抉择,你也要活下去,不去计较任何名誉得失!”
葛存念终于听明白,急道:“师叔的意思,难道要我投降月魔?”
曾长正叹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点苍一脉就此断送,你就是最大罪人。”
其余弟子也道:“是啊,葛师兄,你曾经由那怪老头处学得后三式,唯有你能继承点苍啊。”葛存念却激动起来,对着跪下,满脸通红道:“不成,不能患难与共,我宁愿点苍就此灭绝,师叔师弟们不要劝我了!”众人一时无奈,得到了曾长正一个眼神,纪不孤才无奈般道:“也罢,结局如何,全看苍天之意吧!”葛存念大喜,道:“这才是正理。”双方都起身,又笑闹着乐观成一团,只是葛存念似有意提防,避到了一边。
忽然,一个弟子鼻子一抽,道:“咦,我闻到肉香了。”余人嗤笑道:“你是三月不知肉味,产生幻觉了吧?”但很快,每个人都闻到了香味儿,且是由石门处传来的,众人一时屏息,却听到牢外有重重的脚步声接近,很快的,到了石门外停止,接着,门被打开,几个牢兵抬着数只木桶进来,不言不语又出门重锁牢门,众人这才看到,那味源的木桶中尽是精美的食物,鸡鸭鱼肉,馒头米饭俱全,甚至还有开了封的好酒两大坛,很明显,这就是那最后一餐。食物虽诱人,众人却心头沉重,葛存念忽大笑道:“上刑场前都要有这糟的,且共从容,莫让贼子们看了笑话!”他少有的豪气,一手抓起一只鸡腿,忽有弟子担忧道:“葛师兄,且防食物有毒!”葛存念笑道:“反正都是赴死,毒死、撑死也不差什么。”正要入第一口,他忽觉背后有异,回头苦笑道:“两位师叔,莫再逼我了。”原来,两人一人伸出一指,要点葛存念昏麻穴,无奈中毒下发不出足够真力,两长辈苦笑对望,道:“看来是天要如此了。”众弟子受了感染,也各自豪气的挑拣食物大吃起来,还每人引了一碗酒,酒坛空后被摔倒了一边。
除了心情,这食物确也美味,直到把几桶食物扫荡光了,才有一弟子苦笑道:“看来这其中真的有毒,我已经觉得腹内燥热,头脑有些昏沉。”其他人也觉了出来,葛存念笑道:“毒死倒也不错,好歹是个饱死鬼。”纪不孤与曾长正见他终于有了些掌门的气派,又是欣慰又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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