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数日中,悟空便呆在藏经阁之空门阁的顶层,受戒罚所规,一次不曾下楼。除了继续研习《金刚经》,余下的时间,便是在那木架中,随意挑选一些经书来看。看来看去,读了许多经书,却没有一本对现下的修练有所助益。悟空索性不再参阅其它经书,每日里就只是研读《金刚经》。藏经阁中本就人事稀少,顶层更是人迹鲜至,只有悟能在抄录经书的空隙中,过来看看他,二人又胡聊几句。
只是在悟空心中,却始终对那涅磐阁内的经书念念不忘。那《摩诃心经》的字样,犹如铁钻镂刻于心,再不能抹逝。
这一日,悟空将《金刚经》中的内功自内而外练习了一番,又练起了那外功中的几门功夫。练了半天,却是心中烦躁,始终不能聚集心神,只得把经书往怀中一收,当下便站起身来,向绝念阁走去。
走到那存放魔界经书的地方,只见此处黑雾弥漫,妖气缭绕。细眼看将过去,越过那一本又一本的魔道妖术,看到尽头,却发现一本《白骨魅影》,斜斜靠在书架最里面,幽幽然散发出青白色的邪光。
悟空眼神一触到这经书,忽觉心神不能凝聚,头痛欲裂,浑身颤抖。犹如有许多人拉扯着自己的皮肉筋骨,奋力拽到别处。此种感觉,自小到大,从未有过,悟空当下定了定神,赶忙将目光转至别处,不敢再直视那本《白骨魅影》。
只是这强烈的感觉,却在心头留下了记忆。悟空提起脚步,继续走向下一座塔阁。眼前却不断浮现出那本《白骨魅影》的模样,仿佛在前世,竟也与它极有渊源一般。一边想一边走,那经书的模样竟然越渐清晰,只见那经书自动翻开,从中跃出一个婀娜多姿,清丽妩媚的少女来,飘然而至悟空身前。那少女面容苍白,双眼唤发着邪邪的青光,嘴唇艳红,眉宇间凄苦一笑,竟张开双臂向着悟空拥抱而来。
悟空吓得张嘴大叫,轰然一声,却见眼前幻象俱都消逝,一排小篆字体,金光四射,耀人眼目,普照在眼前。
悟空一怔,正是那《摩诃心经》。如鬼使神差般,悟空脚下迁步,不顾那藏经阁戒律,恍然间向前走去。
此时却又见那一排书写着经书名称的金篆小字,“忽”地化作了一幅幅画面,只见其中仙来妖往,神舞魔飘,上演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斗法大戏。悟空怔怔地看着那画面,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仿佛那幻象中的人,与他有极深的渊源;仿佛那幻象中的事,均是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悟空被勾了心神,木然中向前走去,慢慢伸出手掌,就在此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喊:“三师弟。”那幻象便猛然消逝,眼前只有那红色的木架,一排排经书整齐地码放在上面。
悟空回过头,只见悟能走上前来,大声说到:“三师弟,你怎得鬼迷心窍了,我已告诫过你,此处经书乃禁书,寻常人是看不得的,快回去吧。”说罢便拉着悟空的手,往回走去。悟空神志尚不十分清醒,虽由悟能拉着往前走,却不住地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那书架上的经卷,那心头的奇怪感觉一时却消除不得。
到得空门阁中,悟能见悟空神色恍惚,安抚他坐定,道:“三师弟,你没事吧?”见悟空仍旧默然不语,低头冥思,心中暗忖到:三师弟定是苦研经书,以致于神智不清了。便又拍拍悟空肩膀,道:“三师弟,三师弟,这几日你不要再参研佛法了,须得好好休息一下才是。”却无奈悟空依旧无所回应,只是凝神盯着地面。
悟能叹一口气,又怕他再去沾染禁书,也不敢就此离去。便就坐在他旁边,二人不言不语,如此一坐就是一天。
到得傍晚时分,悟空突然起了身,又要往那禁书之地走去,悟能赶忙一把拉住他,急道:“三师弟,你着了魔了。”见悟空仍旧执意而去,心中大急之下,忍不住打出一掌,拍在悟空背上。这一掌乃发急使出,力道却也不小,悟空应声中掌,当下浑身一震,又大叫一声“哎呀”,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悟能。
悟能满脸焦急之色,道:“三师弟,你着了魔了吗?”
悟空摇摇头,道:“二师兄,我没事。方才只是,只是,只是……..,“他连说了三个只是,却是难以言清自己刚才的感受,只好又说:“或许真的是着了魔了,不过现下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悟能面色舒缓,道:“没事就好,你不要再看经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悟空点点头,道:“让二师兄费心了。”
悟能道:“整整一天,颗粒未入,滴水未进,饿了吧?我去弄些斋饭,咱们先填饱肚子。”
悟空这才觉得全身乏力,内腹中空,笑道:“师兄一说,我倒真的觉得饿了。”
悟能道:“好,你在这等着,我很快便回来。”说完后又不放心地看了看悟空,这才转身走下楼去。
悟空定了定神,又想起刚才的感觉,心中只是奇怪。但神志既已清醒,便约束心神不去多想,当下盘膝而坐,又复练起《金刚经》中的内功来。
此后的接连数日,悟空皆是收聚心神,专注于《金刚经》上,不再去想那禁阅的经书。他白日里参研经书,练习功夫,一到夜晚,体乏困累,倒头便睡。如此过得数日,倒也自觉充实,也渐渐忘记了前几日所遇到的幻象。
这一日,月至中天,悟空睡到半夜,忽听得一阵“呤呤”的细小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如今修习《金刚经》已颇有时日,身体毛发俱都对外界事物有灵敏感应,此时听得那声音传来,意识一清,便即醒转。
虽已清醒,悟空却没有丝毫动弹。他静卧不动,仔细辩识那声音的来源。听来听去,却是由那存放魔界经书的绝念阁里传来。
悟空慢慢起了身,悄然向那声音源头走去。穿过几个云道,便来到那存放魔界经书的阁中,只见别处均是漆黑一片,只有那本《白骨魅影》散发着悠悠的白光,那“呤呤”作响的声音,便是由经书之上传来。只见那经书随着声音,似在微微地颤抖。
悟空心下骇然,暗自思忖道:“莫不是那妖物藏在这经书里,此时便要出来了吗?”
他屏息静气,不敢妄动,默默注视着那经书,此时却又见到前方云道尽头,竟悠然发散出一片片的金光,且也有阵阵“呤呤”之声,由那金光处传来。
二者似乎在遥相呼应,隔空传语。
悟空定了定神,压住心中的紧张。轻轻抬起脚步,又向那金光处走去。待走到近处,方才看清,竟是那《摩诃心经》。那经书本有满满一大木架,此时却只有首卷的一本,浑身溢满金光,也在“呤呤”作响,微微颤动。
此种诡异之事,从未遇过。悟空心中大感惊奇,心道:“瞧那样子,似乎这两本经书在遥空对话一般。可它们只是经书,非神非妖,非人非魔,如何能对话?况且此二者,一为佛经,一为魔法,天生死敌,缘何能有共语?”
想来想去,不得其解。悟空盯着那微微颤动的经书,似乎又看到了前日里遇到的幻象。只见他慢慢伸出手去,将那本散射着金光的经书,轻轻拿了起来。谁知那经书一触到悟空的手指,“呤呤”的响声突然大作,远处那《白骨魅影》的声音也随之大作起来,二者遥相呼应,响声将整个藏经阁都震得剧烈颤动起来。
此时又见那满满一大木架的《摩诃心经》,全都应声而动,一片片金光自上面腾起。将整个藏经阁的顶层都照耀得目不能睁。
悟空心中骇然,慌忙将那经书放回原处。却无奈楼阁震动,手指把持不住,那经书“啪”地一声丢在地上,页面开散。悟空赶忙伸手去捡,震动中,手指只捏住了经书的一页纸张,往起一提,又摸到那书架旁,看准那大致原处,胡乱往里一塞,只听得“哧啦”一声,经书虽被放回了原位,那张被悟空捏在手里的纸张却被撕了下来。
“当!当!当!……”,天龙寺所有熟睡中的僧人,都听到一阵急迫的钟声。天龙大师,天音大师,天智大师,以及玄藏等玄字辈的武僧,都已窥见了藏经阁的异象。大批的武僧此时全都穿好了僧衣,手持火把,应那方丈之命,快步奔向藏经阁。
悟空眼见阁下出现无数火把,已向藏经阁快速奔来,手中捏着那一页纸张,拿也不是,丢也不是。若是就此胡乱放进这书架中,那藏经阁长老一到,只怕能瞧出破绽。到时只有悟空一人在此,绝然脱不了干系。
此时又听楼梯“咚咚咚”一声急响,武僧立时便要上来。此刻再不能迟疑,悟空一狠心,将那一页纸张往怀中一塞,便回身往空门阁奔去。
刚奔到空门阁云道口,迎面便碰上藏经阁监正僧,监正僧面色凛然,问道:“怎么回事?”悟空定了定神,压住心中的惶恐,道:“方才那存于绝念阁中的《白骨魅影》,与涅磐阁中的《摩诃心经》,不知何故,竟然“呤呤”作响,且散出无限光芒,那响声起初微小,不想竟越来越大,终至撼动楼阁,惊动全寺上下。”
听完此言,监正僧也未多问,带人直奔绝念阁,到得阁中,见那《白骨魅影》已然暗淡下来,再无先前之光华,那声音也已渐至微小,终不能闻。复又去到涅磐阁,那《摩诃心经》也是如此,先前之哗然大作,已渐渐平息,光芒收敛,终于暗淡。
此时天龙、天音、天智,以及玄藏等一干众人也都上得塔来,见到悟空,又是一番盘问,悟空依着先前的说法,一一解说,众人也并不怀疑,只是纷纷走向绝念阁。
天龙看着那本《白骨魅影》,说道:“如此说来,今天夜里,便是那《摩诃心经》与这《白骨魅影》在斗法?”
旁边天智道:“此事太过蹊跷,我寺创立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此种奇事。还须细心察验,追索蛛丝马迹,以清事实真相。”
天龙点点头,道:“从此刻起,任何人不得进入绝念阁和涅磐阁。我在此留法,封住阁内通道。常人若来参阅经书,只能到其余四阁,中有云道亦不得使。”
天龙说完此令,又凝神看一眼那《白骨魅影》,悠然说到:“若非,若非是那白骨精真身,有所异动?这本《白骨魅影》乃是她的独门绝技,若是她的真身有所异动,此经通灵,在此呼应,也极有可能。”说罢便长叹一口气,又道:“异象频出,魔念抬头,恐天下大乱哪。阿弥陀佛!”众人皆跟着天龙复诵佛号。
待众人都散了去,空门阁又恢复了深夜的谧静,悟空惊惶之心才稍稍平息,遂又觉得全身乏力虚飘,脚下一软,便颓然坐在地上。前胸心跳,犹自“砰砰”而动。
失了一会儿神,悟空渐渐回醒过来,只觉得方才一事,如同梦里一般。
是了,定是在梦里,世间岂有如此诡妙之事。
不,若是在梦里,又怎能这般清晰,此刻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悟空用力掐一下面颊,只觉得脸庞一阵生疼,不是梦里,绝不是梦里。
再抬起眼来,看看四周,烛火暗光,书架静立,哪曾有过惊天动地的异变。
悟空左想右思,不知自己方才是否做过一个奇诡的大梦。不经意间,手指触到胸口,忽觉里面“铮铮”作响,手指一探,从中摸出一张微现荧光的金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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