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拿着那页纸张,凑到烛光下,细细一看,只见那纸张上面皆是密密纹纹的篆体小字,最顶上写有一行大楷:《摩诃心经》总纲。
悟空心中骤然一动,遂即暗暗心惊,思忖道:方才一事,果真是确曾有过。我竟然,竟然将禁书的一页纸撕了下来,如此大错,怎能弥补。
当下也不敢多看,慌忙又将纸张收回衣内。找了一处平坦地,躺了下来,欲要睡去,却又心中烦躁,翻来覆去,终是难以入眠。待到清晨时分,方才昏昏然入了睡。
第二日,天已大亮,悟空仍在熟睡中。此时听得楼梯“咚咚”作响,却见悟能端着斋饭,快步走了上来。
悟能上得顶层,细看一瞧,见悟空仍在酣睡,便上前推了推悟空,道:“三师弟,醒醒了,该吃早斋了。”
悟空睁眼一看,见是悟能,便坐起身来,却仍旧眼皮困倦,身疲体乏,哈欠连天。
悟能将饭菜交与悟空,面色沉凝,道:“昨夜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藏经阁会出现异象?师父和方丈都被惊动了。”
悟空只得又解释一番,只是却略去了撕下经书纸张的事况。悟能点点头,道:“我听师兄们说,可能是那白骨精真身要逃出地府了,她的《白骨魅影》幽禁于此,与她遥相呼应,方才出现昨夜的异象。”
悟空也点点头,道:“或许如此,听方丈说,昨夜里那《白骨魅影》与《摩诃心经》在斗法。想是我佛门之法,终是技高一筹。那《白骨魅影》终是被《摩诃心经》压制,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悟能道:“既有如此异象,你在此面壁受罚,自己要小心。”
悟空笑道:“放心吧,二师兄。”
悟能回笑一下,又道:“我还须得抄录经书,不陪你了,昨夜里你必定没有歇息好吧?这里人清声静,你再好好休息一下。”
目送悟能下了楼,悟空又拿出《金刚经》,盘膝而坐,练了起来。只是那一页纸张藏于胸前,总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惶惶然不得安宁。
到了夜里,阁内又是昏暗一片,只有几处烛火影影幢幢。悟空心中压着撕下经书一事,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中暗道:如此坐立难安,倒不如索性将这纸张原样放回经书中,使撕裂处吻合便可,也强过藏在身上。
想到此处,抬眼看四周,只见烛火暗淡,阁内昏黑一片,便抬起脚往涅磐阁走去,刚走到绝念阁,只见阁前的云道口微微罩了一层淡淡的蓝光。悟空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方丈已在两阁中下了禁制,任何人都不可再进入了。
悟空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那泛着蓝色幽光的禁制,惶惶然不知所措,又忖道:如此一来,进不了阁中,这过错再难补过。即便是将这缺页放至原处亦是不可能了。
悟空心中惶急,却是无计可施。再抬眼看看那蓝色禁制,终是怕触动禁制,惊动方丈,不敢上前尝试。踌躇半晌,只得悻悻然回到原处。坐将下来,又拿起那纸张,皱眉看了起来。
那纸张虽年代久远,印在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分明,毫无模糊之感。只见上书有云:此经虽曰“摩诃心经”,乃是避繁取简之,全名曰:“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由中土五佛前去西天取得。此经乃普渡众生,化解天下一切苦难之本源。欲习此经,须先习《大般若经》至六层之上,方可习得,且习经者六根空明,心欲尽消,方能得予经中之真髓。
悟空心道:原来这《摩诃心经》本不叫《摩诃心经》,本应叫《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抄经人为了抄录方便,才化繁为简,省略了其它字眼。这篇文字讲的即是经书的大致来历。
再往下看,却是满篇的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悟空又忖道:这便是 《摩诃心经》的总纲 。瞧这经文,也并无深奥之处,讲的皆是净心舍欲,空明万物的道理。
手指一捏,忽觉纸张背面也有文字,翻过一看,果然又是一大页密密麻麻的篆体。看那文字,却又不似先前正页之经文。正页经文记载的皆是佛经的起源和清欲净心的修德,这反页文字却又似是某种法术的起始修炼之法。
悟空凝聚心神,仔细识辨,忽地心中大叫一声:哎呀,原来这是一个运气的法门。这经文中所载的运气的规则,倒与《金刚经》的变气之术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瞧这经文艰涩难懂,却比《金刚经》又高深了不知多少倍。
悟空本就于《金刚经》内功修为略有所得,看到此种修炼内功的法门,体内的丹田之气不自由主地便跟着经中所述,缓缓游动起来,这一游不打紧,却又令悟空大吃一惊,他只觉得体内似有一股凌厉劲气,隐隐含在修习《金刚经》所产生的内力之中,将原先的变气之功力,增加了许多倍。
悟空心中又是大叫一声:啊呀,我怎能随意修炼禁书,岂非又做下犯戒之事。当下赶忙收敛心神,将经书放进怀中。闭目凝神,不再去想那纸张上的经文。不多时,头脑昏昏沉沉,迷糊间便又入了睡。
第二日晨起,又是悟能来送过斋饭,嘱咐了几句,便匆匆下了楼。悟空吃了早斋,也不做其它事,坐在地上练气运功,复修起《金刚经》来,练了一遍内功后,又打开经书,仔细琢磨下篇中的几篇外功。其间,除却吃斋,其余时间便都是用来练功,日头上了中天,又落至西山,眨眼间,便又到傍晚。
待悟能送来晚斋,吃过后,二人闲聊几句,悟能便返回居安院,留下悟空一人在此,独自对着烛火暗室。
毕竟是夜晚,不比白日里明亮,此时观阅经书,却是费神耗眼,难以识字。悟空百般无聊,又运功练起《金刚经》,行了几遍功,也觉得毫无进展,便停了手。心思忽地一转,又想起藏在身中的《摩诃心经》总纲,手指不由自主便伸进怀中,摸出了那页纸张。
他拿着纸张,凑到烛光下,细细看了起来。看了半晌,竟是略有心得,体内的真气似乎也有所感,便自行缓缓流动起来。他本就于佛法万分倾心,此时眼见此中经文博大高深,似有妙不可言之功效,再也耐不住心中好奇,当下又盘膝而坐,依着这《摩诃心经》总纲中的经文,认真练习起来。那经文虽不得详解,却也大致略通,遇到不解之处,便自行跳过,继续修习其后的经文。如此不知不觉间,便已到第二日清晨,待天龙寺晨起的钟声响起时,悟空终于将这经文中所述的法门,大略修习了一遍。
修习完毕后,悟空缓缓睁开眼,见窗外已然大亮。往起一站,只觉得通体舒泰,没有丝毫疲劳之感,仿佛比别人多睡了许多觉一般。心中一喜,暗道:这《摩诃心经》果然非同一般,仅仅是总纲,便有如此妙处,练将下去,必定对修习《金刚经》有莫大助益。
此时又听得楼梯“咚咚”作响,只见有人快步走上来,待走到近前,却是悟净。悟空心中一喜,叫道:“大师兄!”
悟净走至悟空身前,笑道:“今日里我代悟能给你送斋饭来,也来看看你。不知你这几日过得怎样?”
悟空欣喜之情溢于面表,道:“还能怎样,不过是参阅经书,修习佛法。”
悟净将斋饭交于悟空,道:“看你对佛经那么痴迷,这藏经阁没有别物,只有经书,你在这里,岂不是如鱼得水。”
悟空笑道:“如大师兄所说,确也有些如鱼得水的意思。”
悟净“哈哈”一笑,道:“你在这里修习,清静安宁,倒也合了你的心意。我来看看你便成,还须去勤武堂练习拳脚,就不多留了,你且好好参悟。将来做个高僧,我这个做师兄的也好沾你的光。”
悟空俊脸又是一红,不好意思道:“还不知将来有没有那般出息。”
悟净又是一笑,拍拍悟空肩膀,便走下楼去。
目送悟净下了楼,悟空复又拿出那《摩诃心经》的总纲,细细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总共也就一页文字,想要再往下看去,却已文尽字绝。无奈之下,只好又依着那文字运了一遍功。才把纸张藏回身内,又拿了《金刚经》,盘膝而坐,练了起来。
自此而始,一月面壁思过之期,悟空每日里便只是白天修习《金刚经》,夜里练习那《摩诃心经》总纲,一日不曾安睡,却也丝毫不觉困苦,反而愈练愈加振奋,似乎体内充盈了勃勃而动的劲力,却找不到发泄之处一般。
有了那《摩诃心经》的辅助,悟空在《金刚经》上的修为,终于如江河奔流,一日千里。然则悟空自己心中也冒出了越来越大的疑问:那《摩诃心经》总纲既对《金刚经》的修习有如此良好辅益,为何师父和方丈却不让寺中的僧人如此般练习?难道就连师父和方丈,也不知道《摩诃心经》有如此妙处吗?
悠悠一月之期,眨眼便至。这日傍晚,悟空修了一天《金刚经》,刚要拿出那《摩诃心经》总纲,却见悟能快步冲上楼来。
悟能眉间现有兴奋之色,道:“三师弟,面壁之期已到了,你可以下楼了。师父嘱咐,让你现在就去见他,还须得详表面壁修习之心得。”
悟空讶然道:“面壁之期已到了!”他每日里修习《金刚经》和《摩诃心经》,却丝毫不觉时日已过,如今面壁之期已到,让他离开这藏经阁,竟还有几分不舍。但有师父吩咐,却也不敢拖沓,当下整了整衣衫,随悟能下得楼去。
出了藏经阁,只见天边一抹晚霞,天空虽已暗蓝,却仍有一片微光铺于其中,悟空一月未曾见过天空,突遇此天高云远之景况,内心不免有些兴奋。
穿过居安院,便来到勤事堂,入了堂门,只见勤事堂长老和玄藏正端坐在堂中央。玄藏面容虽平,却是中含笑意。
悟能走上前去,伏地一拜,道:“弟子拜见勤事堂长老,拜见师父。”
二人示意他起身。悟空起身后,便听勤事堂长老问道:“悟空,面壁一月,可有心得?”
悟空答道:“回禀长老,藏经阁中经书繁多,我虽遍览概阅,却都浅尝辄止,不求甚解,如此一来,惭愧之至,并不曾多有心得。只是于《金刚经》,又多了些微末的领悟。”
勤事堂长老点点头,道:“嗯,虽无多获,却遍览群书,也没有虚废时日,算得你终有所得。”
旁边玄藏复又问道:“悟空,你的《金刚经》练至何种境地了?你运一下气,我瞧瞧。”
悟空依言而行,运气至掌,只见手掌周围,都罩上了一层炙热的焰气,勤事堂长老和玄藏离悟空尚有一丈之远,亦能感觉到由悟空手掌处扑面而来的热力,不消片刻,热力大增,逼人眼鼻,二人都觉得脸部肌肤被热力所炙,竟微微有些灼痛。
勤事堂长老惊道:“你进罗汉堂尚不足半年,怎的内功竟已有如此威力,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哪。”
玄藏笑道:“变气之力,能达如此地步,也不枉了你平日里勤苦修炼了。好了,收掌吧,如此下去,长老和我的发丝都被你燃着了。”
悟空赶忙收了掌。见玄藏依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张口问道:“师父,弟子,弟子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玄藏道:“你我乃是师徒,没有什么当不当问的,只管说来便是。”
悟空道:“弟子,弟子想了解一些,关于《摩诃心经》的事由。”
玄藏点点头,道:“可是因为那藏经阁异象?”
悟空点点头,道:“正是。那晚出现藏经阁异象之后,弟子对那《摩诃心经》便有了好奇之心,师父可否详而告之,此经究竟如何修炼?修炼之后会有怎样的法力?”
玄藏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摩诃心经》乃是佛经中的至尊王者,是佛之本源。普天之下,佛源众多,却无一能出其右。此经由百年前唐三藏师徒四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前往西天取得。他师徒四人取得此经,回复中土之后,开坛讲佛,普渡万民,消弥世间一切苦难,其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寺亦有荣幸,得予此经,存于藏经阁中。”
悟空还不待玄藏说完,便急问道:“那要如何才能修炼此经呢?”
玄藏道:“若习此经,必得先行修完《大般若经》,并达至六层以上。为师现在只修到第四层,还无资格去修这《摩诃心经》。”
悟空又道:“照如此说,《摩诃心经》中的功夫,比之《大般若经》,又是厉害得多了?”
玄藏摇摇头道:“非也。《大般若经》中所载之内容,已全非内功和外功。《摩诃心经》更在其上,内中皆是佛家上乘学论,讲的皆是如何化解天下苦难,如何参悟宇宙之秘的大道,却与武学法术并未涉及。寻常佛门僧人,若是没有《金刚经》之根基,即使习之,也是不得其解,毫无用处。”
悟空:“如此说来,修习《摩诃心经》,并不能增加内功,或是增强法术之威?”
玄藏点点头:“正是如此,所谓的内功和法术,皆是佛家入门之术,如《摩诃心经》这等高深经书,又岂能录有低等初级之文。是以修习此类佛经,绝不会对内力和法术的修习有一丝一毫的助益。”
悟空听完此言,心中更是茫然一片,照师父的说法,那《摩诃心经》总纲并不能增强内力,可自己修习之下,内力确实大大增加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藏见他怔于当地,又问道:“怎么?你还有疑问吗?”
悟空心中踌躇再三,却终是不敢将私练《摩诃心经》的事情说出来,听到玄藏问话,道:“弟子,弟子没有疑问了。”
玄藏道:“如此,你就先行回居安院吧,明日一早,还须到罗汉堂修习,勿要忘记。”
悟空又作了一礼,转了身,出了勤事堂大门,向居安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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