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过后,三人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之中。
长恭看了钟离一眼,又看着修晨,欲言又止。
郎才女貌,两人配得上这样的夸耀,同时,长恭也看得出,两人的关系如同林之鸟,倘若一人遭遇半点委屈,另一人绝不沉寂下去。
联想到这处,又想到今日此行的目的,他发觉自己在与修晨语言上的争锋耽搁了太长时间。
所以,他竟罕见地咽下了胸中怒气。
他后退一步,取下了腰间的大刀。
刀身一出便泛着今日颇为炽烈的阳光,因此在那一瞬,修晨深受那耀眼光芒的影响,不得不眯上双眼。
那么,长恭便秉着不动声色兼趁虚而入的心思,将刀身一横,直往修晨头顶劈去。
那一刀来势凶悍,碧海剑剑光骤起,修晨也毫不示弱,立马接上。
刀剑相接,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巨大的轰鸣。
钟离似乎也有些支撑不起两人传来的压力,微眯着双眼向后退了两步。
钟离不认识他,但一观其刚毅勇猛的面相,便觉此人比荼静姝强过太多太多。
而且方才的第一斩想必他也暗酿许久,才会在两人接下来的对战中占尽优势。
这一次,钟离感觉修晨要败了。
所以,她没有去看他们,而是一直盯着天边。
“应该快来了吧……”
她心里默默念道。
……
不愧是历经沙场磨砺的悍将,那刀法应是经受了无数敌人鲜血的洗礼才达到今日的大成境界。
刀身一横一摆间,一股源源不断的气势硬扑在修晨的面门,衣袍也猎猎作响。
上次两人的交战,应该不算是真正的战斗。
由此,长恭便具备了更多的心理优势。即便修晨在冥王钟楼偶得造化,修为突飞猛进,但两人的差距并非因高人的小小恩赐所形成。
修晨自然也深知这点,但他仍未在这身高大的身影下显得怯懦与保守。
下方的人们也在两人风格迥然不同的较量下惊叹连连。
一位是久负盛名的天之骄子,一位是驰骋疆场的铁血战士,给人的视觉冲击震撼力十足。
倒不是说他们徒当看客,只是两人的来回愈发惹人激动,宛如整个人悬在万丈崖壁的边缘。
“我可不像刚才那人如同小姑娘一般轻手轻脚!”
长恭大喝一声,以一刀要将修晨劈为两半的气势,再次向他砍来。
修晨隐约也觉得这一刀恐怕自己抵挡不住,面色一沉,寻得一狭小的间隙堪堪躲过那聚势一刀。
修晨大喘着粗气,他庆幸在刹那间做出的正确抉择。
一根被长恭斩断的发丝扬扬浮在两人之中的这片空气里。
长恭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他知道两人的较量固然胶着而激烈,但这小子总是有先知先觉一般地躲过了自己自认为锋利无匹的那招攻势。
这会让长恭觉得很无趣。
“倒不如硬碰硬,大丈夫为何躲躲闪闪?你当真不敢面对?”
好像话里有话,借这机会又是对修晨冷嘲热讽一番。
但修晨却显得很是平静。
长恭不再是那日不曾出手的长恭,那么自己的百叶剑法看似也再也不能对他造成丝毫威胁。
而之前与他颇有造诣的刀道交锋,修晨也觉得自己的落尘剑法在那爽快而霸道的粗鲁一刀下绵软无力尽显。
倘若不做强求,自己可以败给他。
而那时定会只剩一口气的自己,能撑得到师尊挡下他雷厉风行的绝杀一斩吗?
更何况,假如自己没有竭尽全力,师尊又怎会看不出?
头愈想愈痛,那么他只有……
“将军,稍等片刻,我定如您所想。”
长恭怪异地看着他,说道:“无论怎样,你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修晨没再言语。
他先是偏过头,看了一眼神道上的钟离,冲她暖暖一笑。
而后他抬起了头,望向了苍天。
所有人包括长恭也都望了过去,但长恭一看他微微将剑尖朝天,便想起了当日他在城主府做的事,嘴角一斜,摇头道:“又想使出百叶剑法?呵,装神弄鬼!”
碧海剑指向苍天,便是将修晨与这辽阔苍天对立。
这一行为是修行之大忌,因为那里是天域,是万人敬仰朝圣之地。
他的举动是在亵渎那处崇高信仰的圣地。
可他好像不太担心,因为那套剑法就是要与苍天作对。
那万千事物的光芒被完全吸收在了碧海剑之中。
随后天地化为了一片黑暗。
也是因为这套剑法,他需要星光。
而此时,万里无云的夜空正是修晨想看到的。
许许多多的人在今生没有看见修晨使用过这套剑法,一个一个皆面带惊恐之色地望着神道前的少年。
荼静姝也很好奇,他望着满天星空,之前一战的疲惫烟消云散,脸上转而悬挂着幸福的笑容:“师兄造就的星空可真美啊!”
星辰之力依靠着一股莫名力量与碧海剑遥遥相接,然后顺势进入到修晨的体内。
很快,他全身充斥着星辰之光。
长恭也意识到了他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
于是,他沉着地握紧刀柄,眼里杀意更为浓郁。
意料到那即将携着星光之力的四寸剑光,他那沉睡多年的战意再次激发。
可惜,好像,迎面而来的,不是自己未雨绸缪下的四寸剑光。
不,是剑光,只是,那剑光犹如繁星点点。
那个星月符号,不太熟悉,杀意也是他多年不曾体会到的。
星月剑法最终一式——群星撼月。
摧枯拉朽的一剑,修晨再无气力去查看长恭的生死。
他也知道倘若长恭未倒,那么自己也再无力反抗。
在那星光临身之时,长恭才醒悟自己再一次低估了这位少年。
曾经,他低估过少年一次,那时他认为那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那么这一次呢?
两次致命的错误足以让他无言再见城主。
剑意轻易地穿过刀身,随意地撕扯着他的血肉,不觉疼痛,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
“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临行时,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城主面前意气风发地立下军令状,让他在心里看到了往日在疆场奋勇杀敌的那个自己。
而今,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多么傲慢不逊的一句话。
星光掠过,整个世界重见天日。
长恭耷拉着肩膀,低头跪在地上。
而修晨同样也是一身疲态地摊在地上。
很快,长恭看见了挡在身前的那道影子,似乎那时的自己也如面前这人一样目空一切地站在他的身前。
那不是修晨的影子,那股味道只有女人才有。
于是,出于疑惑,他费劲最后的力气才抬起头来。
首先,他看到的是那双无情而冰冷的双眼,那是往日他看见死人才有的神情。
之后,他看见了她微扬的手臂以及手中握着那柄冒着寒气的长剑。
“阿离!不可!”
少女没有停止的意思,因为她不喜欢这个在修晨面前无比傲慢的人,所以她一定要让他死。
动作连贯,没有丝毫停滞。
似乎现在没人能出手救下长恭。
只是在那身首分离的一刻到来之前,神道下飞来了一位轻巧俊逸的身影。
“我来迟了。”
来得确实迟了些,但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是最后一个来才对。
他是来阻止钟离的。
于是,他选择抱住她,这样她的身体才开始僵硬,不知所措。
长剑“咣当”掉地,陆煜杨温柔地从她身后探过头来,看着一脸惶恐的少女,又将鼻子凑到她发间深处,轻叹一声,说道:“你这个样子,我可不太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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