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阁的所有摆设都很讲究,规矩严谨;并且除了偶有在楼道间走动的几位轻佻女子轻声谈笑之外,整栋楼阁都没有其他的声音,所以很安静。
但修晨不知道之前听到的笑声是来自何方,或者根本就是自己的幻听。
他被风韵犹存的老鸨款着,送到了红色的软椅上。
她的呼吸与她的每个表情都对修晨产生了极大的诱惑。
她明媚地笑着,没有急于回答修晨的问题,而且倾身往桌上取来了半杯之前斟上的青酒,浅浅饮了一口,又用舌头有意无意地舔着自己的饱满欲滴的双唇,而后便将酒杯送到了修晨的嘴边。
修晨有些疑惑,他不知她这样的做法有何目的,本不想拒绝,但闻到杯中散发而来的酒味,他摇了摇头。
见状,老鸨用手捏了捏修晨的小脸,抿嘴笑道:“多可爱的孩子啊!”
深知情况有点不大对劲,修晨从老鸨的怀中脱身,再次恭敬地问道:“不知需要什么才能见到林烟梦小姐?”
老鸨这才知这年轻人不解风情,面色恢复正常,和气地说道:“见倒是可以见,只不过烟梦正在休息,要想在这么早见到她,实在不易,因此公子得多花些钱财。”
手从腰间取出一个布袋。
这是出山之前,大长老交给他的,虽然并不是很多,但修晨认为这应该也能派上点用场。
如今所有的盘缠都用在了这里,不知回去之后,钟离会怎么想,但是能见到七长老,并得知事情的真相,比其他事情更为重要。
用手掂量掂量了钱袋之后,老鸨媚眼如丝,对修晨娇媚一笑,说道:“我这就去叫烟梦,公子稍等。”
随即老鸨扭着步子,摇摆着步入楼道。
可能是刻意为之,又或者职业使然,修晨在望向一眼之后,便把头摆到一边,心中感叹:“这果真不是久留之地。”
时间过去很久,但在看到林烟梦的面容之后,他才知道她为了自己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特意地补上了妆,并且发间以及手腕的装饰也比以往更为华丽。
她与老鸨同步下楼,一步一颦,竟牵动着修晨的心神,他见过许多漂亮的女子,但这一位跟她们有着明显的区别。
橙色的长裙铺在地上,跟随着台阶轻微地跳动,长裙之上是一个披肩的雪色棉袄,一条金色的腰带围在只堪盈盈一握的水蛇腰,腰带的斜右边还系着一个活灵活现小白兔。
一袭长发被那支朱红色玉珊瑚簪子卷成如一轮新月。
唇若涂朱,肤若白脂,浓妆艳抹下,那两瓣性感的嘴唇更加摄人心魄,如北方白狐般娇俏的粉鼻在每一个呼吸间,都好似在勾引着无数人的神魂。
从她的面相来看,应该二十出头,面容谈不上稚嫩,却也算不上成熟,即方要褪去残余的乳气,才能拥有的妩媚妖娆。
但让修晨格外在意的是,摇曳在她胸前雪白处的铜钱状的琥珀玉佩,他真的很在意,因为在林烟梦行动的每个动作下,那玉佩都会随着她的身体摇动,可能那样会让更多的男人把视线投入过去。
她看修晨的眼神跟老鸨的很不一样,老鸨像是在看一个孩子,而她更像是在看一个比自己地位更高的大人。
或许她这样去臣服对方,才会让他们感受到身为男人应有的尊重。
可修晨觉得这样的眼神让他很不适,因为他不希望别人以一种低位者的目光看着他,他想跟他们平起平坐,同等相待。
在林烟梦施礼之后,老鸨微笑着说道:“这位就是烟梦了。”
修晨礼貌地向老鸨道谢,又对林烟梦还礼。
这样的做法让林烟梦的眼中产生的异样,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客人。
修晨不打算在这里待上太久时间,所以他准备一上来就说明自己的来意。
他有些不好意思,请求道:“不知我可否与林烟梦小姐独处片刻?”
老鸨听完,也打了个哈哈,到林烟梦耳边嘱咐了两句,便向修晨屈膝作别。
沉默。
很明显,修晨不是主动的一方,但想想之后,还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是关河洲让我来找你。”
关河洲是大长老为七长老取的名字,跟修晨一样,他同样也在很小的时候被大长老收养,但如今大长老对待两人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修晨安于本分、默守陈规,他却沉默寡言、心怀鬼胎。
林烟梦好似没听到这句话,不过
她的眼中却是亮了一下,过去用身体靠住修晨,用玉葱手指在他的胸口勾勒着极为诱人的形状,吞吐如空谷幽兰,娇声道:“公子,先到奴家房里去吧。”
她这话音明明极为平常,却又诱人心骨,让人近乎失去理智。
她似乎想将身体的每一处都贴过来,修晨也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反抗,跟随她,来到了她的香闺。
当她用脚轻勾,关上门的时候,本以为她会离开自己的身体,没想到她却变本加厉。
房间里的香味与林烟梦身上的不太一样,但同样都能够扰乱男人的心神,在这样的环境下,同时身体上还坐着如此一位佳人,要谁都把持不住。
林烟梦不经意地在修晨的腿上摇动,让修晨觉得其简直就是一个女妖精,盘在他的身上,让他不敢乱动分毫。
柳叶弯眉,果然是刚醒不久,一股慵懒之意,自眉间疏散开来,但同时又自成风流,不减韵味。
朱唇在一开一合间,好似在发出一种特有的声音,但细听,却是没有,不过却让人在这若有若无的深情里,完全陷入这女人的方寸之中。
只有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修晨才能看到这么多,他始终没敢去看她的眼睛,那双星光水眸确实能让他永世难忘,但那眼眸深处,却暗藏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接触的东西。
想要把红唇贴到修晨的嘴上,却被他笨拙地躲开,林烟梦偷偷一笑,又用拳头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嘴里笑骂了一句“坏人”,便把头埋在了那个地方,因为他的心跳得很快。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在翻腾,随后她浅浅一笑,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从床上的枕头下,取来了一个黄色的信笺,然后坐到修晨的旁边,笑道:“这便是关河洲让我交与你的东西。”
修晨伸手去拿,却被她巧妙地躲开。
修晨疑惑,问道:“为什么不给我?”
林烟梦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骑在修晨的腿上,以一种暗示性极强的语气说道:“你得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
林烟梦没有回答,因为她能够用行动代替任何言语。
她的手仿佛能安抚任何男人的心,然后抱住他的头,随后又将嘴送到他的耳边。
吐气,仅仅就是吐气。
但这时修晨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渴望结束这一切,仅仅也是渴望,因为他沉淫其中,被她的手段
调弄得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他无法想象,倘若现在不做些应对,之后会发生什么。
……
他第一次躺在女人的床上,那上面有一股迷人的芳香,到底是她的体香,还是脂粉味道呢?
难道女人的床上都会有香味?
不太了解。
但是就在早上,他却能够睡着,而且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有一个女人,正在清澈的小溪里沐浴,而他躲在一个巨石后面。
他不太清楚这样算不算是偷窥。
但女子转过头来,恰好与修晨对视之时,他发现女子正是方才在他身上游离的林烟梦。
那女子没有生气,而且媚笑着,冲修晨招手,意识到事情的荒诞,他终于选择从梦境中脱离。
不过这确实是一段很美妙的过程。
只是,他能觉悟,不可一错再错。
林烟梦的床的确拥有催人如梦的功效,但当修晨醒来之后,并没有在香榻上回味。
翻身而起,他没有看到本应睡在旁边一丝不挂的佳丽。
随后他摸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才发现原来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
尽力地去抹除心中那一丝莫名的失望情绪,他坐到桌边,倒了一杯淡茶,一口咽下。
窗外依旧细雨薄织,但看天色,应该刚过午时。
看来睡得不算太久,修晨拾起放在枕边的黄色信笺,准备去找林烟梦告别。
而此时林烟梦刚好也打开了房门,看到修晨呈行走状,赶紧上前抱住他,温柔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做点什么再走?”
修晨回想起刚才的梦境,满脸通红,使劲摇了摇头,把林烟梦支开,抱拳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一心只想得到这份信笺,事关重大。既然如今得到了信,我也就先行告退了。”
听完这话,林烟梦噗嗤一笑,觉得这家伙方才之语好生可笑,用一柄上面绢秀着一双鸳鸯的团扇捂在嘴前,轻“嗯”了一声。
等修晨走到门口,林烟梦才开口道:“门外有个女子在等你呢。”
修晨回头看向林烟梦,他不知在宁安城还有谁人会认识他,而且还专门前来等他,于是问道:“姑娘可知那人是谁?”
林烟梦故作神秘地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修晨沉吟片刻,又对林烟梦点头告谢,往楼下走去,而同时林烟梦也跟了下来。
门外确实是有个人,她也打着一把黄纸伞,但不知为何,却把背面留给修晨两人。
正要出门之际,林烟梦又用手挽住修晨的手臂,让他在这时也反应不及。
只听她轻快地对那少女喊道:“妹妹,你要的人到了!”
少女听到身后有人呼喊,终于转过头来。
一看到那人的面容,修晨顿时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钟离原本并不知道修晨在一大清早去了何处,但之后却有一个小厮让她去群芳阁接人,她当然知道群芳阁是男人花天酒地的地方,当时听到那小厮的话后,气不打一处来,本就想放手不管,但终究她的内心还是选择相信他。
可当她真正用自己的双眼看到,林烟梦用身体靠住他,他却没有丝毫抗拒时,她才发现,自己真是看错了他。
她不希望其他人认为自己与那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
所以下一刻,她转身向回走去。
修晨当然知道钟离对自己的误会,从林烟梦的手中接过她之前就准备好的那把油纸伞,再次躬身说道:“感谢姑娘。”
说完这句话,他急忙撑伞,跑向钟离,正要追上之时,钟离却再次加快了步伐。
“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干。”
修晨尽量地去改善钟离对自己的看法,解释道。
“随便你做什么,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钟离瞪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至极。
修晨又靠近了她,试图再去说明情况。
而这时后方传来了林烟梦的声音:“下次可得再让姐姐好生伺候伺候你!”
局势瞬间变得几乎没有缓和的余地。
“真该让你死在这里面。”
钟离冷哼一声,留下一句绝情的话后,重重地踩上修晨一脚。
确实很痛,但尚在修晨的承受范围之内,他苦笑不迭,把信笺送到钟离的眼前,叹道:“我本该之前就告诉你的,在我们一起去调查涣阳侯府之前,我就在客栈里见到了七长老,而之后,他让我在今天到群芳阁去找林烟梦,到时候她会把一切告诉我。可是没想到林烟梦极其难缠,我使劲浑身解数也难以脱身,所以今天才让你看到之前那番画面,但是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只是来拿到这封信笺。”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足够真实,让钟离信服。
可到现在为止,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浓厚的脂粉气味,这让钟离的心情很乱,很反感。
更何况她原本以为,七长老与修晨并没有那次会面,结果是他刻意在等修晨,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太清楚,或许那封信笺里应该能分析得十分透彻。
钟离从身前接过信笺,神色平静地问道:“你还在提防着我?”
从这件事情可以明显地看出,修晨根本就不信任自己,倘若不问清楚,她以后的行动肯定会更加困难。
她的问题很直接,论修晨自己来讲,他也不希望有太多的秘密被钟离知道,哪怕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
他终于与钟离的步子合为一调,然后望着无数雨滴落在路间的水洼里,化为涟漪。
“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这是一句实话,但对于这件事,我本就打算在之后,把所有原委都告诉你,至于之间没跟你讲,只是担心七长老与青竹峰上的事情有关,如果真的有关的话,那就只会凶多吉少,我不想让你遭受危难。”
沉默了片刻,他轻声说道:“我们现在是乘在同一条船上,你的秘密或许比我更多,但我也不会让你难堪,只是在这期间,我们得共同面对最大的敌人。”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钟离点头,看着他,但他身上的香气让她十分不适,忍受着这些,她开口道:“今天陆煜杨来了。”
明显在听到陆煜杨后,修晨的情绪波动很大,他问道:“他没做什么吧?”
钟离突然脸红了一下,随即镇定地说道:“没有,他说他放过我们了。”
修晨感叹一声,自责道:“看来真是再次低估他了,是我不好。留下你一人去面对他。”
钟离目光发亮,看着一步一步踏的石砖,说道:“他的计策难以想象,但是我觉得他也在畏惧着某些东西,不然他的雷霆手段,能让我们喘不过气来,不过如今他同样也大获全胜,见好就收是最好的打算。”
修晨直视前方,喃喃道:“现在让我去死,对昭阳殿来讲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钟离倒吸一口凉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陆煜杨说他没有找到软香玉。”
“也就是说,慕容薄雪或许知道。”
软香玉作为呈留候的镇家之宝,翻遍整座侯府都没寻到,可能也只有慕容薄雪知道软香玉的下落。
而这时,钟离捏住了鼻子,又离了修晨几步,发牢骚道:“回去赶快去洗洗,你身上的味道简直臭死了。”
修晨不知身上这么明显的香味,为何被她如此诋毁,但却无言以对。
两人隔着不太和谐的距离,往这条笔直的大道上行走着。
……
两人,两伞。
在这望不到尽头的大道上,正处于一个懵懂不知,谈笑如常的阶段。
两旁的行人与楼宇可以成为两人的背景,在朦胧雨雾中,陪衬他们走到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
两人的背影还久久未能隐消在薄雨雾色之中,不是江南水墨画那般唯美简约,而是这天地间独成气候的一副真情写照。
细雨叮当,回响如昨,悄无声息间,化为渐入寒冬之前最为悦耳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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