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修晨一行顶着细雨来到了醴泉谷神道外的村庄。
忙碌在贯穿村庄的碎石道两旁的居民倒没太刻意去关注几位牵着缰绳从中走过的年轻人,古往今来造访醴泉谷的人不计其数,他们从不会以敌意的视线看待外人,或许这也就是他们将先民之血保存至今的关键因素。
雨水把钟离的头发淋得湿漉漉的,她没有丝毫在意,而是目视前方,沉默地行走着。
曾居住的石屋便在碎石道的尽头,而石屋之前的老梧桐树已在她的视线中愈发清晰,她好怕。
突然,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握住自己手的师兄。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珠从少女的眼角滑下,少年嘴角一扬,松开手,轻轻地拍了少女后脑勺两下。
脑后的厚重感是与细雨洗礼万物的玄妙感完全不同的,不能说把自己拍醒,但她明白了,方才处于个人世界当中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啊……
我的身边,不是还有他吗?
……
刘伯的石屋因为长久无人居住,所以几人稍稍整理了半个时辰,才歇下身来。
之后,荼静姝以要向父亲荼龙请示为由,短暂离开。
大小势力已在神道外安营扎寨,静候醴泉谷的隆重开启,作为昭阳殿“走狗”的无极宗也率先在醴泉谷周围活跃起来。
荼静姝的离开是与修晨的约定,而修晨等人也充分相信荼静姝不会将他们的情况告知无极宗方面。
在荼静姝走后,一直内心忧郁的钟离提出要去祭拜刘伯,修晨想了想,表示同意,并决定与她一道,少女这才漫上一抹苦涩的笑容,旋即隐没。
修晨拍了拍一柄积灰严重的油纸伞,缓缓撑开,再回头冲沙鬼与慕容薄雪打了个招呼,便随钟离出门而去。
……
在那棵生气盎然的梧桐树前,钟离停了半晌。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对这棵树有种独特的感觉。”
而且回到醴泉谷后,她头脑眩晕的情况有了少于好转,当然这不能对修晨言明。
“与醴泉谷内有关?”
修晨看着她,小声问道。
“或许吧。”
钟离低下头,挽住修晨的手臂,“师兄的手还没好转?”
那是之前她注意到的奇怪伤口,她想弄清原因,可他只说了句“很快师妹就知道了”来打消她的担忧。
修晨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我手太笨了。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就告诉师妹。”
钟离抿着嘴,实在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意味,只好安心等待。
古老的土地漂浮着灰蒙蒙的光,他们组成了其中的影子,在他们共同登上一个低缓的小丘后,终于见到了那座孤单的坟墓。
似灵魂归宿,钟离眼神飘忽,脱开修晨,一个人朝前走去,修晨无言撑伞,贴在她身边。
忘了……都快忘了……
连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但发自内心的幸福感还有。
她疯狂在脑海里搜寻逝者的音容笑貌,刚有一丝痕迹,脑中瞬间沦为混沌。
纯真年纪的幸福感组成她此刻的眼泪,越是向下流,越是让她觉得内心空虚。
“师兄……我好没用……”
钟离用双臂遮住双眼,蹲下身啜泣着。
修晨也蹲下身,努力不让雨水淋湿她的同时,也用手抚摸着她的头。
这才是师妹,那个连风吹雨打都会让她受伤的师妹。
“师妹能把自己的真实情感表露出来,才是好的,师兄会陪在你身边。”
刘伯是曾经天真的她的唯一见证人,她也曾向自己倾诉想回到醴泉谷,此时此刻,如决堤的感情河流正是她唯一能做的赎罪。
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被双臂隐藏的脸始终不愿再透露她的秘密,只能让她一个人在永无止境的黑暗里沉沦,等一个最适合她的结局。
“嗯……我好多了,师兄。”
雨停了,天空又暗了半分,少女揉了揉哭肿的眼睛,露出一抹平淡的笑意。
在之前的时间,他并没有问自己在离开这里之前的情况,她松了口气,但心有难过。
修晨微笑着,把她扶起来。
“走吧,最好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他提醒道。
此地高手如云,倘若因两人逗留被人发现,硬要深究坟墓的主人是谁,无非是扰他安宁。
钟离理解,朝坟墓鞠了一躬,转身离开,顿时感觉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幸好没被正低头将伞收束的修晨察觉。
“我……真的离不开师妹了。”
走了两步后,他看着自己残缺的影子,为难地说道。
“是好还是坏呢?”
钟离疑惑道。
“我之后,等这次把任务完成之后,我什么都听师妹的。”
钟离以为他在开玩笑,挤了挤眉毛道:“师兄一直都很听我的话啊。”
修晨扬起嘴角,平静地说道:“所以……这次,师妹一定不要生气。”
说完,天地,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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