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山巅,棉花似的云朵紧紧贴附在山体,层层叠叠,漫到山顶。
碧海峰,后院所投下的巨大阴影,把之前的一大片空地渐渐掩盖,一位身着白袍的少女就立在阴影与光芒的交界之地,似梦似幻,如天上仙子,感受普天造化。
白袍迎风起舞,她将右掌抬在额前遮挡阳光,虽心烦意乱,但望着曾忘怀的世外之地,甜美的回忆将内心烦绪吹散。
她还记得当初就在自己站立的位置,她与他有了第一次单独的交谈,于是,那便成为了梦幻的开始。
“我是不是很傻?”
眼带丝丝泪花,她的惊艳回眸不受自己控制。
她看到那位面容尚显稚嫩的少年在故作的深沉中产生了些许慌乱。
“真是可爱啊!那时的师兄……”
回想当日情景,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两颊也染上羞涩的红晕。
有些举动,有些言语,她都不由自主,她道不清是何缘由,但到目前为止,她觉得当时那玄妙的感觉……还不错。
……
骄阳普照下的光芒,从云彩的缝隙中泻下,如一瀑流水,碰撞到嶙峋的山石之上,又溅在她干涩的心田。
“此次湖山大会,你认为成果如何?”
听到身后那苍老的嗓音,原来这还并不是自己奢望回忆的时候。
她轻轻转身,向老者鞠躬,沉默了一会,言道:“他让我知道了很多东西。”
公良缓步走到她身前,而钟离却在某一刻,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于接近,不得已退后了一步,所幸,他没有得寸进尺。
她的身后,云朵与光芒也在嬉闹,一时竟心照不宣地玩起游戏。
“我只想听听他的情况。”
公良合在一起的手掌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语气依旧冷淡且老气。
钟离不想再与那双可以吞下自己的目光对视,转过身,往前方深深幽谷迈步,很快停了下来,扬起头,静静望着外出日子里魂牵梦绕的天池。
只有师兄……这个世界,只有师兄可以给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他放弃了,放弃深究……我到底是谁,而且我也感觉到……他现在没有丝毫怪罪您的意思。”
公良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知道少女的回复答非所问,走到她的身边,警告道:“你两人活得侥幸,莫要过多奢望。”
“我懂……”
深叹一声悔不当初,又当如何?
少女抿嘴,脸上看不出心情。
种种牵绊缚身,她有难言之隐,但是她却不能将其讲述给那位愿意倾听的人。
“你还不愿说实话……看来,不应该让你再留在他身边了。”
如果当真如此……还不如让她去死。
“可是,他……现在就听我一个人的啊。”
因为他摒除她心灵上的怨毒,因为他向自己伸来了那只挽救自己的温暖手掌。
同时,她……现在也就只愿听他一个人的。
“你就这么肯定他现在不会怀疑你?”
“嗯……”
少女不痴傻,却痴情,她知那情有多难得,多真挚。
也许明知自己是在欺骗他,他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出能让自己接受的借口来规避事实。
少女不像身旁那类人精通算计,但至少她可以勉强承受修晨面前的风雨。
“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倘若您突然让我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他可能……什么都干得出来。”
公良面无表情,此言本有威胁意味,但并非不是实话。
这次,她低下头,俯视下方熙攘人群,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阁主今日出关。”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掌握主动了。”
“你不必知道这么多。”
公良并不太在意她的微妙神情。
钟离知趣点头。
随后,惊艳将眼眸一抬。
便这一刻,天下没有一位男子不为此失神。
公良那古井无波的沧桑面孔也终究被这场风景牵动了一时。
也许钟离知道他在想什么,心思复杂,犹豫了一下,便往回走去。
“放心,我会让他越来越离不开我。”
“现在去哪儿?”
“我……想去看看他……”
公良欲言又止,看着那身倩影,扬了扬手,却又缓缓放下。
……
寒阳谷境内某地。
一位锦衣男子斜靠在一根枯树上,双臂环胸,于平地远望茫茫天际。
即便明显身份略逊于身旁面色沉重的中年男子,却没有半点晚辈的谦逊。
“天命不可违。”
这是自两人见面伊始,男子首次张嘴讲话。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很明显,这并非其出手的真因。
“他的死,是天命。当初我引发的异象更是天命!”
飘逸男子在风中泛起若隐若现的笑意。
“所以……我才把矛头对准天上阁。”
面对他的明示,中年男子在话语里稍稍示弱。
“举世皆知是云檀杀了田心月。你的对手不光有天上阁,还有冥阳城。”
锦衣男子偏过头,看着这位见惯云烟的江湖前辈,提醒道。
中年男子不悦,望着那张傲慢的脸庞,却轻易动他不得。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今日昭阳殿大弟子的造访似乎没有太大意义。”
显然他的地位比陆煜杨更高,但与之交谈却无有来一种紧张。
而陆煜杨从来都懂得,与大人物交谈,不宜过分投机取巧,于是渐敛优越感十足的笑容,认真说道:“我想知道谷主你的态度。”
云渡柏沉声道:“我的态度已很明确。”
陆煜杨耐心说道:“那是对天上阁,我问的是你对昭阳殿的态度。”
云渡柏默不作声,失去云檀的寒阳谷并不足以造成失去一臂的惨痛,但实力的大幅削弱显而易见。
“我寒阳谷上下徒众对昭阳殿不会有一丝怨气。”
除了紧紧咬牙,他做不了太多。
“那倒不至于,只是,我个人觉得一个小小弃子云檀于你只会是负担。”
于陆煜杨而言,他仿佛在此刻嗅到了两派逐渐腐坏的关系散发出新鲜的味道。
诚如是,但“俯首称臣”的一位必定也将会是寒阳谷。
“当然,如果谷主真雅量,能不计前嫌,自然是最好。”
野心勃勃的男子朝云渡柏伸开了一只干净的手掌。
云渡柏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一股惧意,努力克制过后,却陷入慌乱与踌躇。
他注定扬名立万,一切挡在他身前的人,后果可想而知。
但是……自己为何要向一个在自己看来尚乳臭未干的小孩低头。
他终究还是一名弟子,在宗门的决策之上也总是执行而非谋划的一方。
“谷主,师侄婚礼当日,您可要赏脸……”
此语意味深长,云渡柏失神之时,与陆煜杨的手掌握在了一起。
陆煜杨点头,说道:“还有,婚礼举行当天,还将宣布一件大事。”
云渡柏脸上那道冷漠的皱纹微微荡漾:“是什么?”
“我会成为昭阳殿殿主!”
闻言,云渡柏竟有几分庆幸方才自己所做的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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