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发现,这个人头其实她认识,正是杜伏威身边的一名死士亲信。
她抬起头,望向那名黑衣人,黑衣人的脸孔跟这颗人头的脸孔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才是真的。
“甄哥哥,是你吗”
黑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很轻柔:“别怕,一会就完事了。”
在月儿又喜又怕的神情中,黑衣人提拎着血淋淋的头颅走出房子,在屋外跟其他护卫低声耳语商议了一番之后,那些护卫迅速离开了。
甄命苦这才重新走进房间来,身上的黑衣已经换了下来,换上了杜伏威的服饰。
就在月儿如见鬼一般的惊疑神色中,他扯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他一个月前就已经制作好的面具出来,几番拉扯糊弄之后,终于有了形状。
“啊”
月儿发出一声惊呼,急忙掩住了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此时的甄命苦,除了身材比杜伏威更为精壮结实之外,跟杜伏威没有二致。
月儿惊魂未定,愣愣地望着他,有些结巴地问:“甄、甄哥哥,真的是你吗”
甄命苦看着月儿,淡淡说:“从今天开始,甄命苦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甄命苦这个人,站在你面前的,是江淮王杜伏威。”
月儿声音中带着不解和惊慌:“你到底要干什么”
甄命苦眼神变得有些寂寞和孤独,“不干什么,我娘子死在李家父子的手里,为了报仇,无论如何,我必须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王。”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报这倾尽江河之水也难以洗尽的杀妻女之仇。
月儿浑身一颤,她仿佛看见了笼罩在这个男人身上的可怕戾气。
他真的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甄命苦。
甄命苦成功的取代了杜伏威,成了江淮王,有月儿这个最了解杜伏威为人的掩护和帮忙,他成功地骗过了杜伏威身边的那些将领和大臣。
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一个多月来搜罗的杜伏威手下各亲信的罪状,提拔一个,贬撤一个,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互相让对方以为有人在他面前告密邀功,互相怀恨。
不出十天,就有几个江淮军将领死在各种离奇古怪的暗杀中。
甄命苦让人在江都城散播从杜伏威的死士口中拷问出来的肮脏卑鄙往事,揭露江淮军将领的种种罪状,时间地点人物都极其详尽,有板有眼,是那种当事人一听就会冒冷汗的谣言,这些罪状,只有杜伏威一些亲信才知晓。
江淮军将领人人自危,互相猜疑,哪知道让他们互相残杀的人,已经不是江淮王本人,他们都了解杜伏威的为人,为了在明哲保身,纷纷秘密入宫向杜伏威表示愿意交出兵权引退,请杜伏威放过他们一家。
甄命苦由此收回了江淮军大半的军权,将那些从江都招揽的豪族子弟兵,纷纷委于重任,江淮军大权自此落入他的手中。
月儿从没有看见过一个如此工于权谋的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江淮军的兵权收归己有。
甄命苦收回兵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肆裁军,精简军政,将杜伏威所有亲信和效忠的将领全部打发回家,那些稍有异动的,或起了怀疑,试图闹事的,无一例外地用雷霆手段抓了,斩首示众,至此无人敢再质疑。
之后的半年时间里,甄命苦亲自艹练手下将领,制定魔鬼训练法,同时以江都为据点,开办军工企业,减轻农业赋税,鼓励开荒,创立票号,集资和贷款,加快商品流通,将龙门镇的模式照搬到江都城。
江都飞快地聚集了人气,成为了江淮地区最大的商业中心。
为了削去江淮军中最大的贼帅李子通兵权,甄命苦亲自到淮南城中见了李子通,单刀直入,让他交出兵权。
李子通早有准备,在跟甄命苦见面之前,就已经猜到他的来意,在见面的地点布置了数百精锐,甄命苦刚说出让他交出兵权的话,他就一声令下,数百精锐蜂拥而出,要将甄命苦斩杀当前。
结果,甄命苦身边的数十个随从不慌不忙地戴上防毒面具,从腰间取出特质的闪光弹和催泪弹,一下子将数百精锐给薰了个溃不成军,甄命苦则持刀追上了狼狈逃窜的李子通,一刀给他来了透心凉,割下他的头颅,登上淮南城的城头大喝一声:“淮南王杜伏威在此,李子通已死,其部下弃械投降者,既往不咎。”
淮南郡从此落入江淮军的掌控中。
这一战,惊动了另一股暗中潜伏,跃跃欲动的势力。
当一艘神奇巨型的潜艇从江都城的河岸码头几十米远处的地方浮起,百姓惊为神级,纷纷相走奔告,引来数万人围着河岸,围观河中那艘很早之前就被人传为河中龙神的巨型潜艇。
消息传到了宫中,甄命苦神色震动,亲自骑了马到江边察看。
当他看见船体那熟悉的标志时,根本连想都没想,就知道那是自己出自自己的手笔。
从潜艇中出来一艘登岸艇,上面站着十几个人,那一张张看起来亲切却又陌生的脸孔,让甄命苦莫名有些激动。
他能确定的是,这些人他都见过,而且不是一般的熟悉。
特别是那个挺着微凸的肚子,美丽丰润的少妇,看见他的身影时,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喜极而泣。
十几个人入了江都宫中,甄命苦听他们一一介绍着那些耳熟姓名。
“李大亮,裴行俨,禇登善,杜克明,杏儿,环儿,阎立本,阎立德,梁硕,包齐家”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片刻的美丽孕妇身上。
“你是”
他的声音一出,那孕妇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总算是克制住了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低声说:“长孙贝儿”
“长孙贝儿”
甄命苦努力回想,感到头有些发疼。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通报,“月妃娘娘驾到。”
甄命苦登时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他绝不愿意在伤害他们,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跟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也不好表露身份,急忙说:“你们稍等,我让人来跟你们相认,很多事本王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闻讯赶到的月儿急匆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杏儿和环儿一见她的模样,无不惊呼一声:“月儿姐姐”
月儿浑身一颤,看着这两个多年未见,变化甚大的妹妹,“环儿,杏儿”不顾一切地朝她们跑过来,三女紧紧地抱在一起,就在江都宫的大殿里又哭又跳,惹得其他人无不又欢喜又伤感。
甄命苦这时已确定,他们确实就是自己的旧识,摈退了左右,伸手取下面具。
尽管早已经从他的身形认出了他,长孙贝儿还是忍不住大哭出声,尽管外面都在传甄命苦已经被李家的人追杀至死,尸骨无存,但她始终相信他就在某处活着,曰复一曰的音讯全无,她也渐渐地放弃了希望。
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样一天,在这辈子,还有机会让她再次见到曰思夜想的心上人。
“甄郎”
她凄苦万分地呼唤一声,再也顾不上旁人的目光,扑进他怀里,放声悲泣。
甄命苦抱着她,她诱人的香气,她动人身躯,都让他的身体涌起阵阵熟悉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错不了的,这个女人跟他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所有人都知趣地别开头去,让长孙贝儿尽情地在他怀里哭个痛快,跟甄命苦失去联络的这半年,谁也没有长孙贝儿悲痛,久久没有甄命苦的消息,所有人都已经确信甄命苦死在了李家的人手里,不然甄命苦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跟他们联络,若不是肚子里已怀有他的孩子,长孙贝儿可能早已暗寻了短见,跟随他而去。
长孙贝儿自顾自地哭了好一会,才渐渐地止住哭声,哽咽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甄命苦的胸口湿了一片,她走到一边,紧紧地揽着他的手臂,生怕他再次从她身边消失似的,不管不顾旁人的目光,坚定执拗地拽着他。
甄命苦并不感觉陌生,事实上,当她抱住他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种自从失忆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快乐。
他以前一定是很爱她,这一点他确定无疑,而且就算失去了记忆,但身体却没有忘记,嗅觉没有忘记,听觉也没有忘记。
他回头看着眼睛红肿的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对不起,我脑袋受了伤,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长孙贝儿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拼命摇头,“没关系的,你活着就好了,活着就好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不管你说什么,都不可以丢下我和宝宝了”
甄命苦低头亲了她的红唇一下,品尝她的味道,那么地自然,“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你是我最心爱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