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安置

　　在众人目光下，段祺瑞勉强镇定的吩咐众人坐下。目光首先就落在丁汝昌身上，对这个丁汝昌，段祺瑞早有耳闻，李中堂身前的心腹大将，偏偏是个六神无主的家伙，他吸了口气：“现在，我要宣布几项任免以及总督府、参谋部下达的命令。”

　　朝鲜新军这边纷纷挺直了胸脯，北洋军官们见这势态，也纷纷屏息站好，丁汝昌愈发觉得不详，真不知朝鲜方面会怎么处置自己，若是就这样革了他的提督，这面子上可不好看。

　　段祺瑞徐徐道：“钧令：北洋水师、朝鲜水师即日起进行裁撤合并，组成北洋联合水师，提督由海军中将林履中担任，联合水师分左右两翼，左翼总兵林曾泰，右翼总兵邓世昌，致远舰管带邓世昌，经远舰管带林永生，乐浪舰管带林曾泰。带方舰管带”

　　一连串的命令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丁汝昌的脸色首先就有些难看了，北洋水师裁撤，北洋联合水师提督没有他的份，再往下听，左右翼总兵也没有他的份，在之后是水师副将的人选，亦没有喊到他的名字，很明显，他这个北洋水师提督被刷下来了，他心里头不知是喜是悲，这个提督，他也是不愿意做的，可是被人革职又是另一回事，这面子挂不下不说，离了水师，将来自个儿做什么手头十几万两银子他倒是有，可是他不会做生意，又没有别的本事，难道坐吃山空堂堂提督，成了一介平民百姓，这其中的反差实在太大，也令他茫然不知所措，他自认自己没有什么才干，平日里做事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前做提督时。他不满意，觉得两头受气，可是现在没有了这个提督的差事，他才发现，这个职位对他有多重要，突然没了，仿佛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了希望，一辈子的努力、汗水、夹着尾巴做人受得委屈全部白费了，这种心情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滋味，一股气闷在胸口，吐又吐不出，看着一些同僚望过来的同情目光，真是如芒在背。

　　段祺瑞宣布完毕，有人欢喜有人忧，船政这边几乎是完胜，林履中虽然还是提督，可是管辖的再不是四五艘主舰，加上十一艘北洋主力舰，这联合水师的规模几乎扩大了三倍，职权范围增加不少。林曾泰仍是左翼总兵。这位林则徐的胞弟并没有过多可圈点之处，对于这项任命，几乎所有人都在预料之中，不说他的如特殊关系，就说他的本事亦能令人信服。

　　大清朝正式派遣第一批学生出洋学习海军，林泰曾亦在其中。同年，上英国地中海舰队“孛来克柏林”号铁甲舰实习，后有改上“潘尼洛布”、“阿其力”及“威灵顿”等舰实习，巡历了大西洋、地中海等处，学习设法、备战、布雷、枪炮等技术。署留学生洋监督斯恭塞格称赞其“知水师兵船紧要关键，足与西洋水师管驾官相等”，堪以重任，“不但能管驾大小兵船，更能测绘海图、防守港口、布置水雷”，是最为出色的学生。

　　回国之后，立即便提拔为北洋水师左翼总兵，单凭这些，在联合水师做个左翼总兵就已足够，恐怕就连林履中和他比起来也差一些，只是林履中比他更加幸运罢了。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邓世昌，邓世昌在众多佼佼者之中并不显得突出，邓世昌只是曾在福建船政学堂毕业，并未有留洋经验，浑身没有出彩的地方，和北洋众多的牛人比起来，实在是个普通的角色，这一次突然被提拔为右翼总兵，让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其余的大多仍是管带仍是各司其职，变动不大。也有不少人没有念到名单，这些人明显都是北洋不太出色的军官，年纪偏大，没有系统的海军理论知识，对舰船、枪炮、水雷、布防一概不知，这样的人，也只有解甲归田一途，有人心里头就有些不爽了，这些人中有的来自老湘军的水师，想不到一下子没了差事，就差想开骂，还有的正谋思着退路，在这朝鲜，他们是混不下去了，不如索性回关内去，投了朝廷，怎么着也会给个差事。

　　不得不说，段祺瑞宣布的政策合并倒是颇能服人，虽然林履中是北洋联合水师的提督，可是两个总兵都是北洋水师那边的人，再加上这里的军官大多数是福建船政、朝鲜船政毕业，朝鲜这边宣布的名单几乎囊括了所有船政学堂的毕业生，北洋这边的船政学堂人员也没有不服气。恰恰相反，这一道命令下来，等于是一下子清除了水师内部的老气，令人产生希望。

　　“总长大人，标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有人站出来，这人算是老淮军出身，是李鸿章的心腹爱将，段祺瑞的名单中并没有提及他的名字，他心一横，站出来道：“标下心里头清楚，朝鲜现在接掌了北洋。咱们这些老人是留不住的，可要革了咱们的职，怎么也得有个说法出来，咱们一没有违反军纪，平时跟着李中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样把咱们一脚踢开，忒不仗义了些吧，咱们对李中堂可是忠心耿耿的，李中堂要咱们听命郡王爷，咱们也是衷心拥护的，唯朝鲜总督府是从，可是郡王爷这样做，未免太令人生寒了。”

　　有人发牢骚，自然也有同病相怜的人起哄：“就是，直说了吧，咱们自个儿也承认，这水师的事儿咱们一窍不通，要咱们去弄什么鱼雷、布置火炮、驾轮咱们也不懂，可总不能就这样革了差事，咱们从前在北洋做的不是挺好的吗想当年在湘军水师的那一会儿，我刘某人好歹也是立过功的，李中堂看重俺，委了这个差事，反倒到了朝鲜，怎么就革了职”

　　“现在北洋里都是船政学堂的，要我说，船政学堂有什么了不起，留过洋就能打仗都是些学生娃娃，别看他们平时一个个说什么驾轮、鱼雷飞了天，真要上了战场还不得尿裤子那个方伯谦不就是这样，正牌子的船政学堂出身，出国留洋，从前总是比划丁提督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结果如何，被日舰一吓。直接投降了。”

　　众说纷纭，一些人开始不满了，连带着丁汝昌心里头也满是怨气，觉得吴辰这是在排除异己，不过他毕竟是个谨慎的人，倒是没有出来咋呼，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段祺瑞笑吟吟的压压手：“诸位老哥，先听段某把话儿说完再议论不迟。”他称呼这些人老哥，就意味着这些人再不是军人了，一些人听到这话音，感觉到段祺瑞想弄出个木已成舟的把戏，更加鼓噪起来，有人跌足长叹道：“咱们为大清朝，为李中堂卖命，从没有出过纰漏，想不到现在朝鲜，竟沦落到这个境地。”

　　段祺瑞见群情激愤，目光便落在丁汝昌身上，丁汝昌哪里会不明白段祺瑞的意思，叹了口气，只好对那些革职的同僚道：“诸位，段总长有话要说，咱们先别急着闹，先把他的话听完，咱们都是李中堂带出来的人，不管怎么说，得有点儿规矩，否则在别人眼里，咱们是什么人了”

　　鼓噪的人这才声音微弱了些，有人气呼呼的道：“咱们给丁提督一点儿面子，中堂大人栽培起咱们，也不是让咱们做这种失体面的事儿的，先听段总长说完。”

　　段祺瑞见安静下来，这才咳嗽一声：“不让你们在北洋办差，并不是说不给你们差事，你们不在行水师，总在行其他的吧，总督府老早就提出了安置的方案，北洋和朝鲜现在同气连枝，难不成还会刻薄你们”

　　他顿了顿：“现在呢，正好有个衙门刚刚建起来，还有不少的缺额，这个差事不差，品级也不低，绝不会让诸位吃亏。”

　　老北洋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个竖起耳朵，想听听是什么差事。连丁汝昌亦都来了精神，他这时倒是释然了，北洋刚刚归附，吴辰就大动干戈，其实这样做，对吴辰并没有多大的好处，毕竟淮军还没有整编，老北洋的这些人就已经撸下了一批，这不是诚心让人心离散吗更何况他丁汝昌对吴辰也不是太坏，两个人还能沾点儿世交的关系，吴辰下得了手不怕被人说闲话

　　段祺瑞道：“这个衙门叫朝鲜土人督察管理司，专门负责监督朝鲜两省各郡粮食征收，以及督促各君朝鲜族官员。以及应对朝鲜土人民变等事宜，丁汝昌任该司总办，其余的诸位全是委员，这个架子先搭起来，过些时日各委员再分派各郡差事，你们差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各委员分别到各郡去，一来嘛，负责勘测各郡的民情，二来催促当地郡守征粮，完成总督府每年定下来的粮食定额。”

　　这个衙门算是吴辰专门给这些北洋、淮军的人设定的，淮军、北洋并不是没有人才，只是大部分要职都给一些老军伍们霸住了，若是几十年前，这些老军伍自然也都算是人才，有点儿用处，可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人家早就成了老兵油子，什么门道儿拎不清，最不好管教的，况且他们的战术实在过于落后，将他们继续留在水师，早晚会有麻烦，倒不如及早将他们清除出去。

　　可是革了职也不能不给安置，否则多半会引起轩然大，那些还未整合的淮军将领还敢听李鸿章的话乖乖的听命朝鲜总督府交出军权这种事影响太大，一个不好说不准会闹出意想不到的结果。

　　怎么安置就提上了日程，首先官衔不能太低，否则会让人有失落感，其次不能无权，其实权利吴辰是不敢交给这些人的，毕竟这玩意烫手，让这些老官油子掌了大权绝不是好事，又要给权，又不能给真正的权利，想来想去，也只有让他们去折腾那些朝鲜族的郡守更实在，监督一个郡的军事民政，这个权利总不算小吧，况且还负责征粮的事务，这里面多少有点儿油水可捞，这个差事，足够满足他们了。

　　其实征收粮食的事，朝鲜培养出来的官员实在是做不好，朝鲜的官吏大多是新近毕业的学堂学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可有些事，你若是不能心狠手辣，没有混迹官场的油头本事儿还真不能办妥帖，那些朝鲜郡守一个个真是什么好东西糊弄人的手段多了，譬如征来的新米到了郡守手里一过手，他先将新米卖给米商，换成旧米和银子，银子自然归自己，旧米上缴，这里头的利润大的很，还有总督府给出某郡多少担定额的，该地的郡守在摊派时往往会向上叠加一层，叫做粮食损耗，因此，这朝鲜各郡的郡守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原本，总督府这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家做朝奸也不容易，总得给点好处。

　　现在要安置北洋老军伍，总督府就不得不从新做打算了，这些油水与其让郡守们贪墨，不如让这些老军伍赚一些，这些老官油子别的本事不准儿有，对付那些官场里的龌龊事是不再话下的，这叫以毒攻毒。

　　那些被革了水师差事的军官纷纷开始盘算起来，监督各郡的事务，这就等于是太上皇了，权利职责不小，况且还负责向郡守催粮，里头的油水恐怕足以他们一辈子能弄些积蓄了，总比漂泊在海里，哪一天打起仗来把自个儿的性命丢了要强，也轻松惬意，立即有人笑逐颜开：“这事儿成，郡王爷信得过咱们，咱们悉心办差。”

　　丁汝昌亦觉得这个差事好，土人督察管理司总办，名字虽然不是很好听，可是他的权利却是惊人的，比起巡抚亦不遑多让，毕竟这个总办管理的是北朝鲜数十个郡的监督工作，只不过乐浪巡抚管的是城镇工业，他这个总办管的是小城镇以及乡村的农业，催缴粮食，也是个油水巨大的差事，随便拨弄一点儿到口袋里，那也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他这个人野心不大，只求安生立命，吴辰给他这个差事，已经足够对得起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众人都还满意”段祺瑞首先望向丁汝昌。

　　丁汝昌忙道：“满意之极，全靠郡王爷栽培，标下这些人一定好好的办好差事，不让郡王爷失望。”

　　其余人也纷纷道：“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上任”

　　“咱们这些都是粗人，承蒙郡王爷看得起，这条命就是郡王爷的了。”

　　“哎对付那些狡猾的朝鲜郡守，标下们最在行，保准将他们制服的妥妥帖帖。”

　　段祺瑞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巡抚衙门那里报到，这事儿就这样谈妥了，还有一件事儿，诸位可有什么成器的子侄，若是有，每人都可推荐一个进入船政学堂，算是总督府这边对诸位的照顾，不过有件事儿得先说好，推荐归推荐，入学之后还得看他们自己，船政学堂宽进严出，若是成绩不好，是不准毕业的。”

　　朝鲜共有三个著名的军事学堂，分别是陆军学堂、陆军士官学堂以及船政学堂，而最吃香的其实就要数船政学堂了，陆军在这年头不吸引人，虽然报考的人多，可是比起船政学堂来说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着往这个门槛里挤呢，毕竟一毕业就是军官，只要不犯错，一辈子衣食无忧，况且海军还有额外的军官补贴，是陆军收入的一点五倍，穿着军官服走在大街上谁敢招惹升职也快，尤其是对这些科班生来说，若是再留过洋，那就更加了不得了，五年内晋升个校官都只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吴辰让这些人推荐一些子侄辈入学，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和朝鲜的利益捆绑在一起，算是给他们一点儿优渥的待遇，做给淮军带兵的将领们好，有点儿统战的味道。

　　丁汝昌此时开朗的多了，笑吟吟的道：“子侄自然是有的，只能举荐一个名额吗”

　　段祺瑞笑道：“有一个就不错，像段某，想求一个名额都求不来呢，你们都是老军伍，打了半辈子仗，现在少帅让你们解甲归田，这军武世家就等于是断了，让子侄去船政学堂历练历练吧，若是学成了，将来好歹也是个水师军官，好好的干，说不准能出来几个将军。”

　　丁汝昌点点头：“郡王爷的心意，咱们明白，咱们立即就写信去叫人，他们若是上进，真能毕业和留洋，咱们也就放了心，若是不争气，这也怪不到别人。”

　　马上就要海战，然后就是与光绪斗法，最后可能暂时做英国人的仆从国对国外某地宣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