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和谈
朗商属于沧河沿岸的小城。距离谅山、河内都不远，既不是什么军事重镇，更非是什么通商口岸，只是此刻，这里却成为了整个越南的焦点，几个法新社、泰晤士报的记者早已在这里租定了房间。
埃姆斯作为法新社驻河内的记者，而今日，他却来到了这座不起眼的小城，他四十多岁，红褐色的卷发，鹰钩鼻子占了半张脸，这使他显得更年轻了一些，这一次他亦觉得自己的使命十分重大，甚至是殖民当局也和他打好了招呼，他的报道随时可能影响到当前内阁的处境，埃姆斯一大清早起来，便兴冲冲的戴上记录本以及钢笔赶往了朗商城里的临时会议地点，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同仁，泰晤士报的记者朝着埃姆斯眨了眨眼，埃姆斯走过去和他打起了招呼。
“清国人的使者还没有抵达吗”
“没有，没这么快的。恐怕至少要早上十点才能抵达，知道吗据说这一次清国的代表是那个吴辰。”
“吴辰哪个吴辰”埃姆斯回想了片刻，不由自主的问道。
英国同仁嘲笑道：“我说埃姆斯，你该不会连法国人被哪个家伙打得落花水流都忘了吧”
埃姆斯这才想了起来，皱了皱眉道：“清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让这个人来做谈判代表，难道是来向法兰西示威的吗”
“谁知道呢这个吴辰可是个传奇人物，如果可能，我希望能给他写一个专访。”英国同仁对吴辰倒是抱有很大的善意，这或许是国别的缘故，英国人喜欢吴辰，是因为吴辰是一块不错的绊脚石。
埃姆斯恼恨的道：“他是个奸诈小人，清国人不敢正面与我们的陆军对抗，只会耍一些小把戏，你看，他们自己也知道不能依靠小把戏获得胜利，现在已经决定摇头摆尾的来祈求和平了，我真愿意殖民当局能够拒绝这些清国人的请求，继续对这些该死的家伙作战，而不是对他们释放什么善意。”
泰晤士记者笑了笑，并没有和埃姆斯辩驳，望了望天：“越南的天气真是遭透了，我宁愿去印度，也不愿意在这里受罪。”
埃姆斯有气无处发，只好讪讪道：“试目以待吧，我们看看这个吴辰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出现。”
此时法国殖民当局总督布勒斯以及美国公使的马车来了，记者们蜂拥而上。埃姆斯与泰晤士记者亦冲了过去，总督和公使下了马车，卫队横着步枪将记者们拦在一米之外，布勒斯的心绪显然有些不太好，他面临着自法国来的压力，一方面，总理希望他能够拒绝清国的示好，以此来挽回议会对总理的信任，而另一方面，议会则不希望这场战争再打下去了，议会已经连续两次拒绝了追加战争经费的提案，一些议员已经致信到了河内，希望布勒斯在法国的利益能够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尽快的宣布战争结束，并且与清国签署和约。
一边是总理，一边是议会，这让布勒斯很难抉择，不管是倾向哪一种意见，他都将得罪当权派。
美国公使则是满面春风，甚至扬起礼帽向周围的记者远远招呼，他的举动放在布勒斯的眼里。就有些令人不快了。“这个家伙更像是个演员，而不是公使。”布勒斯忿然的想，他确实有理由愤怒，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这位爱出风头的公使居然在这里引人瞩目，而布勒斯才是这里的真正主人才是。
布勒斯加快了脚步，使得美国公使不得不紧跟上，身后的一些殖民官员亦步亦趋，一道进入了临时会议地点，而卫兵们亦开始在外面设置了警戒，不允许任何的靠近。
“你看啊，埃姆斯，你们的殖民总督心情似乎有些坏，这是一个很好的素材，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给国内发电报呢”泰晤士报记者想了想：“法军在印度支那的惨败，不仅让内阁遭受了极大的非议，而身处在印度支那的法国殖民总督阁下也同样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念叨到了这里，泰晤士记者觉得自己的这份电报想必能在国内引起非凡的影响，眉飞色舞的道：“就是这样，标题叫什么呢。”
英法政府之间的蜜月期，并不代表相互仇视了几百年之久的民间已经和解了，事实上，英国人仍旧讨厌高傲的法国人，而法国的民间也对英国人的虚伪而感到厌恶，仇恨并不是这么容易化解的，就算现在没有了仇恨，但是敌视态度却从来没有改变，正是基于如此，泰晤士记者才觉得这个新闻很有卖点。英国人喜欢看到法国人吃瘪的模样，更何况谁都知道，让法国人吃瘪的家伙与英国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埃姆斯亦觉得殖民总督刚才的举止很不得体，被英国记者讽刺了一通，恼羞成怒的道：“事情的真相绝不是这样的，一切都要等到那个该死的吴辰来了才能弄清楚来龙去脉。”
埃姆斯的辩白显得苍白无力，泰晤士记者已经和另外一群记者打成一片，将他独自晾在那里了。
吴辰一人独自骑着马，叶志超等几个官员乘坐着轿子，终于出现了，他们是在昨日动身，坐船顺着沧河而下抵达的，那船上不但载着吴辰、叶志超等一些随员，连叶志超的轿子都搬上去了，吴辰只能报之以无语，由着这个家伙折腾。
“来了，来了，快看啊”吴辰下了马，叶志超下了轿子，许多记者蜂拥过去，吴辰倒还好，叶志超倒是吓得脸色清白，差点儿没想钻回轿子里去。好在吴辰扯住了他，才没让这一幕丢脸的事公诸于世。
机灵的法国卫兵们显然不愿意清国的谈判代表和记者说太多的话，这太敏感了，一名军官已下达了命令，随后几十名法国卫兵设成人墙，将蹲守了半上午的记者们又堵了回去。
吴辰、叶志超二人并肩，一道进入会场。
说起来这次法国人的招待规格实在低的不能再低，甚至连最基本的招待就没有，到了地儿就开始谈，甚至连传统的舞会或者是酒宴都没有，下榻的地点都没有准备。便要参与协商了。
法国人摆明了是给吴辰脸色看，吴辰倒也不介意，现在还不到见真章的时候，他吴辰就等着看谁笑到最后。
双方按部就班的各自坐下，跟在吴辰身后的阮天德已咳嗽一声开始用法语介绍起来，吴辰也只是和法国殖民当局总督布勒斯相互颌首，倒是美国公使投来了一个笑脸，吴辰心里直翻白眼，这美国人斡旋起来是最带劲的，倒不是他们喜欢做和事老，说起来这家伙是最阴险的，英法至少还是打仗之后再要求分一杯羹，他倒是好，直接来一个利益均沾，甭管是你法国人打仗还是英国人打仗，开打的时候看不见他的踪影，打完了他倒是巴巴的来了，来了自然不能空手回去，利益均沾嘛，你给了英法什么好处也得给我，要不然我翻脸，你给了我那就好说话了，大家吃一锅饭的，我来帮你调停。
卑鄙啊被逼吴辰对英国人倒还说的过去，至少人家缺德是缺德，却也是付出努力得到回报，法国人专爱跟着英国人后面起哄，倒也就算了，美国人提出利益均沾的先例却是最狠的，从前和一个列强打仗失利最多也就赔一份的钱，开一份的商，结果现在是和一个国家打仗，要送八份礼，人家还讨好卖乖做了个好人，卖了你个人情。
“你瞧，这一次全靠我吧，若不是这一次我居中调停。让小法和你停战，指不定人家发起火来跟你玩命呢，你得谢我，还得怀着感恩的心子子孙孙的谢下去。”
布勒斯开门见山，恶狠狠的瞪了吴辰一眼，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草案抛出来：“我代表法兰西共和国与贵国进行会商，这是我国的停战条款，是经过合理并且秉持着公正的态度提出的意见。”
打了败仗都这么蛮横，恐怕也仅有法国一家了，吴辰拿起草案略略的看了一遍，其实这种条约基本大同小异，割地、赔款、通商、保护法国传教士诸如此类，里面的内容只能用霸王条款来形容，越南放弃与大清的臣属地位，转而交由法国保护。此外还有一千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清军必须按照约定退至镇南关去，钦州、凭祥等地设为通商口岸
吴辰看了片刻，微微一笑，将草案交给叶志超看，不曾想叶志超笑道：“吴老弟，叶某说了，一切事务交给老弟处置，叶某就不越权了，老弟自个儿拿主意吧。”
吴辰眼眸中闪露出一丝杀机，深望了叶志超一眼，现在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已不再怕什么了，冷笑道：“叶大人的意思是，这里的事由吴某全权负责”
“没错，吴老弟嘿嘿咱们先前不是都说好了吗”叶志超对那草案仿佛瘟疫一般，连一个字都不敢看，他打定了主意将签署和约的事推的一干二净。
第二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