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两人一起发声夏若桐向前膝行一步正要张口招认猛听得旁边人叩头如捣蒜额头与金砖铺成的硬朗地面撞击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而就在这咚咚的声音中同时传來细微的却是焦急的声音:“听我的切切”
夏若桐唇动了动终是沒有开口那欲说还休的模样在旁人看來甚是可怜也就沒有人再去怀疑她了只将目光一起投向叩头不止的人身上
“好啦好好回话”
那重重的每一下都敲打在一个人的心坎上女人的头每每抬起的时候鲜血染红额际的样子也令他心痛莫名可是四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真的是因为妒嫉吗
虽然后宫最容不得妃嫔之间因妒害人但若是窦涟漪他却莫名地有些开心这是不是说明她是在乎他的
但是这样吗
他为之欣喜却又不敢尽信想他是何等睿智之人万事当前皆洞若观火却在一个情字上患得患失、进退失矩说出去只怕沒人相信
那厢窦涟漪见夏若桐稳住了不禁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额头痛得厉害一缕鲜血滴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从实招來”
透过染血的眼睑只见男人俊颜无色无温猜不出任何心绪声音也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她就那么凝视着他又一滴血淌下來挂在唇边令她的笑意显得诡异而惊艳
“这还用问吗奴婢害怕皇上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一时糊涂铸下大错既已败露但请皇上责罚”
此话并无虚假这些时日以來他可知道她时时面对那些佳丽心中是有多痛吗只不过她不会害人罢了
她的话是真的从她坦然却透着一丝痛苦的眸光中他读到了自己想要的结论四儿你心中果然是有寂离的对吗
只是因爱生妒蓄意破坏选秀怎么说都是重罪如何既救了她又堵住悠悠之口倒叫他犯了难
“窦涟漪你好大的胆子來人给我押入宫刑司待仔细审问过后再做处罚”太后大怒一声令下便有人扑了上來
男人的手搭在扶手上太过用力关节泛了白一直留意他的月碧落竟是不忍卒看地将视线移开
宫刑司这三个字落入众人的耳朵中皆是一震那是专门惩治犯了错的宫人的地方人进去了鲜有能完好无缺地出來的
安景凉执着丝帕的手紧了紧但愿但愿这次能一击而中令这个讨厌的女人永世不得翻身
窦涟漪亦是一惊本能地看向男人只见他偏着身子爱怜地抚了抚皇后鬓边略有些松垮的凤穿牡丹珠钗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惹得皇后娇羞一笑好一幕帝后相和的画面
她酸涩地收回视线不作挣扎任由几名小太监扭着自己的胳膊押着往外走
“且慢”
身后忽然传过來一声
“皇后你这是何意”接着是太后微显不悦的质问
她又被押了回來跪在堂上闻得月碧落轻声细语地回答:“臣妾只是觉得事有蹊跷窦修仪是如何知道三叶草可以致人高热的”
一问既出满座皆以为然皇后便看向堂下额头血糊糊的女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幸好她早有准备
“臣妾所在的尚仪宫有司撰一职馆内藏书虽不及皇家书库一二却也够奴婢找到想要找的内容第八排书架、编号518的《药典》一书中第三百零七页便有记载:三叶草性喜寒多生于水池边人服食后可引发高热”窦涟漪一口气说完竟是侃侃而谈的模样
玄寂离当即命人取了书來一查书页以及内容果然一字不差
太后恨声道:“别人看书是为了解惑明理你呢竟为了害人真是可恶”
“母后皇上臣妾恳请降罪”月碧落忽然离了座跪倒在太后与皇上面前
孝仁太后忙示意扶起“皇后你何罪之有”
“那日窦修仪來报时臣妾也有同样的心思想这些佳丽都有可能成为皇上的枕边人从此皇上的恩宠又要分薄许多一时也存了少一个人争也好的念头是以未加详查今日之事也是臣妾失职之过还请太后与皇上发落”
孝仁太后沒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段來又惊又急一时倒失了主意
“不怪你”玄寂离亲自下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來竟是看也不看堂下之人:“窦涟漪心怀执念做出如此妒美害人之事着幽居尚仪宫抄录一千遍心经來见朕示其心中佞气消否再作定夺”旨毕眸光投向太后询问:“母后不知您意下如何”
月碧落紧随其后帮着求情:“佛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恳求母后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啦你们两个倒是夫唱妇随一唱一和的哀家再不答应倒是哀家沒有慈悲之心了”看到皇帝皇后琴瑟相和太后一时心情大好况与窦涟漪心中始终存了一份情不忍太过苛责
咚地一声地上跪着的人身子一软跌坐在地赶紧爬起來跪好
窦涟漪扬声道:“谢太后不罚之恩谢……皇上”她接着膝盖一转面对堂上母仪天下的女人珍重道谢:“谢皇后娘娘替奴婢求情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谨记在心”
“给我带下去好好看管”太后犹是不满站了起來“好啦哀家也乏了都散了吧”
不消一刻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怡心殿偏殿安静下來玄寂离坐在上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拨弄着茶盅盖子一直不发话
对于跪在堂下的人來说每一秒都是煎熬尤其是高高在上的一方愈是不发一言愈是猜不到他心中所想无言的压力感倍增
“夏若桐”终于男人玩味地念出她的名字
夏若桐硬着头皮回复:“臣女在”
“你不愿意进宫”
这突兀的一句伴随着利箭一样的眼神令她有些招架不住所幸她慌得伏下身去将眼中的惊慌掩藏了下去:“臣女不敢”
“抬起头來说话一个个见了朕像见了猫似的朕有那么可怕吗”倒是有一只老鼠不怕他这只猫一想到某个人他又烦燥起來
经过方才那一幕夏若桐清醒了许多这皇家大院不是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弄得不好会累及全家方才就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差一点连累了主教习幸好有惊无险
复抬起头來的时候她已打定了主意“臣女到现在还如在梦中不知道事情因何演变至此”她竭力坦然地迎着男人鹰皋一样锐利的眼神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引起怀疑
就在她快抵不住的时候男人终于神色一缓:“李莲成将她带下去着太医好生瞧着”最后一个字符落地时那抹象征权威的明黄已消失在大门外
夏若桐身子一软半天才缓过气來从地上爬起來后脚步机械地跟在人后头回到尚仪宫
是夜月光如水地照进存贤堂的外殿抱厦打从怡心殿回來安景凉便一直坐在暖炕上沉思灵姗数度请她用膳她都无意动弹
“皇后被骗失查倒也罢了可窦涟漪所犯之事皆是大罪居然只罚以抄录心经皇上实在是太偏心了”灵姗仔细地察看着主子的脸色小心地表达着不满
岂止是偏心简直是纵容安景凉算是看出來了皇上只要是在窦涟漪这个女人面前所谓的公道和规矩都是空的
不过令她痛恨的还不是这皇上深爱窦涟漪连背叛都可以容忍还有什么偏心的事做不出來只是月碧落让她看不明白这个女人竟然为了讨好皇上不惜自请罪过以至太后不好重罚窦涟漪让那个贱女人又逃过了一劫真是可恨
皇后真有她表现出來的那么贤良淑德吗还是一种深藏不露的伪装
如若是前者那自己只能自叹弗如了如若是后者安景凉的心蓦然一沉如若真是后者那皇后月氏才是这后宫最可怕的女人沒有之一
而此时中宫一样灯火通明皇后的陪嫁丫头绿笛在镜前忙碌着替刚刚沐浴过的主子放下一头乌丝梳子在发间无声滑过一顺到底
“娘娘被子已经铺好了请您就寝”过來回禀的是另一名陪嫁丫头玲珑
月碧落看着镜中姣好的面容有道是花容易老韶光易逝莫辜负唇微弯起一抹浅笑:“再等等”
两名丫头对望一眼均是不解今晚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皇上应该不会过來娘娘这是在等什么
“皇上驾到”
却在这时蓦然传來一声通报坐在镜前紫檀木小圆凳上的人雀跃而起走了两步却又退了回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急急地问:“本宫这样子沒什么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