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男虽然自诩成功人士,但也知道自己的成功是建立在其他长老相当多都不善或者不喜欢事务性工作的事情上。
和人对话,处理那么多杂务,需要的是耐心的谈吐,懂得观察人心,懂得去关心人,可以说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考虑周到,既要平衡,又要公平。
但他却是知道的,下面颇有几个办事员很有点机灵劲儿,未来自己被替代并非是稀罕事。
最关键的是,按照某人的计划书,未来长老们最好退出实际执政,如同后世的英美帝国那样,真正的掌权者隐藏于身后,控制一切,既然不存在,那么就无法被打击,不是吗。
哪怕是后世,即使知道有坏人在推波助澜,那也不知道到底该打击谁不是?
当然了,在这个坑爹体制下,他很快发现了最初那几个飞船的管理干部的一肚子坏水,由于长老们不得私人拥有财产,都是以个人股份为代表的计算,这固然在某些人看来,是削弱了人家的主观能动性,但却使得人都安心起来,搞工业的不必担心那些在社会上混的家伙,利用各种知识,将未来最赚钱的产业提前吃下去,负责教学生的,也不会担心自己在这清贫的臭老九工作上会逐渐失势。
一开始,宝马男也想着在暗地里收买人心,为自己美好的未来打好基础,不说别的,如果离开交通委员会的位子之后,依然门生故吏遍地,那不是天然的可以在这里有着巨大的号召力吗。
不过后来,宝马男很快明白了人家的各种算计,没有希望,没未来,在长老们的体制下,环环相扣是必然的,长老们有钱,但是连置办属于自己产业的权力都没有,每天忙的叽里咕噜,仅有的一点乐趣也不足为外人道哉。
在共和国初期,长老们自己吃起大锅饭,固然显得很懒,但这却使得长老们本身薄弱的人力和精力都用在了内部建设方面,不必思考自己今天赚了多少,或者我这样会不会吃亏的真理性问题。
这个道理四海九州,要拉拢人,既要公平,还得让这个公平人人可见。
这山望着那山高。
能报名学开车的孩子,基本上符合这么几个特点,首先是不穷,起码是在过去几年的大建设中的受益者,也从见闻中知道汽车究竟拥有多么大的威能,其次,就都是一般人家出身,原本的豪绅是没有的。
这也很简单,过去几年,帝都那好几百堪称世代富户的他们几乎毫无进步,先是打算跑路江南,耽误了许久,结果发现江南那边并不待见他们这些人,于是又调过头来。
由于历史上我大清对帝都士绅的屠戮并没有出现,这些人依然保持着内心中的矜持或者说傲慢,从历史上来说,新朝廷治国可缺不得他们,因此也就楞在那等待着长老们主动给予好处。
这就好像某蟹在那不断叫着,“不要怕,是技术性调整”的样子,长老们还没有搭理这些人呢,可他们自己就已经联想好了,该如何的对抗,如何的引得这些长老对自己哀求,要求什么官啊,还得都是那些有油水的地盘。
尤其是那些丐帮以及各大混混。
他们没少叫唤发配乞丐去辽东劳作是多么没人权的行为,人家有自甘堕落的权力啊,最关键的是,没了那些乞丐,就缺少了插手帝都生意的借口。
晋商们愤怒于无数穷鬼赚了点钱就开始学着做买卖抢生意,不懂规矩,但却无法好像从前那样勾结官府直接杀人绝户,连稍微麻烦点的案子都做不到。
在这样的蚂蚁雄兵的力量下,许多原本的大商人的大公司病的情况就显现,各种新式商品可不是以前那样的货色,最关键的是,第一次有了过剩的概念,无论是粮食还是各种物资都开始超过当地人的消费量,经济危机的纸老虎正在遥远的地平线逐渐露出狰狞的牙齿。
当然了,以中国土地之大,暂时还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哪怕是开车这么一件事,他们也很早就看出,这不就是马夫了,坚决不肯接受。
所以,汽车班就是这样一个问题,太穷的人因为不能立竿见影得到好处,反而浪费一个半劳力壮劳力起码一百天的时间,因此只能望之却步,有钱人想的是坐办公室发号施令,一下子进入朝堂,自然也不屑于如此。
其实学开车很简单,对于那些有方向感空间感的人来说,无非是几分钟。
汽车的出现,几乎会改写中国的商业环境,首先的一条就是税务。
汽车的出现,第一次使得陆运成本中,运输费用可以降低到一个很低的比例,而非是运输成本比生产成本还要高昂,在过去的时代,能够出省进行贸易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轻便而互通有无,丝绸以及各种药材。
唯有有了汽车,这一切才开始改变,一个成年男子,可以运输十吨的蔬菜进城,一下子满足一个社区的饮食需求。
如果是古代,哪怕是驴车,估计是要几百辆,几百个人,这里的消耗是多么巨大?
与后世思维不同,中国人其实很重视手工艺人。
秦代时候,生产是层层负责的,最高责任人是宰相,会制造弓弩的匠人是地位高,旱涝保收比得上小军官,美滋滋的很,人家也知道,这种工匠难找,炮灰遍地都是啊。
哪怕到了宋代,发明创造可以给个官儿做,蒙古人都明白,杀进城市后,唯一绝对不杀死的群体就是工匠。
历朝历代都很少对手工业从业者征税,这并不意味着手工匠人的负担就比农民低,历史上有一种叫做徭役的东西,明朝时候用户籍将手工匠人单独管理,手工匠人不需要为他们从事手工业交税,也不需要为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交税,但他们必须为官府定期服务。
这是明朝从元代继承下来的制度,朱元璋家里就是一个淘金户,蒙古人规定淘金工必须缴纳固定的金沙,后来金矿开采完了,户籍却是不能变的,朱元璋家里没有地,只能沦落为打零工为生,而且还要用打零工的钱来换金沙交税。
这很坑爹。
坑爹在哪呢,人的创造力没了。
淘金户,就是淘金子的,负责淘金子的专业的人户,南京不产金子,没有金子,这淘金户就惨了,又没有金子可淘,可自己又是淘金户,既然是淘金户,就得给朝廷送金子,那金子哪儿来啊,通过自己种庄稼,干活儿挣了钱,买了金子,上交。
财富无法累计,无法变成熟练工,也就无法进行升级。
我大清有一件事倒是清醒,取消了户籍制度,并且废除徭役等等制度,是一种相对的进步,后来摊丁入亩,连人头税性质的丁口税都取消了,由于大量的手工业者其实是乡村手工业者,手艺大多是闲时贴补家用的方式,大多数手工艺人依然从事农业劳动,或者自耕,或者租种,摊丁入亩之后,等于取消了那些完全脱离农业劳动的手艺人的税收。
但还是那个问题,生产效率一直上不去,作为大陆民族,最初的发起点就很难。
后世的各国后起工业国,以纺织业作为追赶道路,是有其必然性的。
首先这玩意投入不大,就是原料,机器,最多加上一点点最不值钱的纺织女工,就可以变成人人都需要的衣服,其资本转化速度非常快捷,是屌丝资本家发家的最好选择。
但手工业也有自己的特点,如果没有外力扶持,可不可能是一点点走向最好。
我大清政府不收手艺人的税,也不会对手艺人进行合理的保护,而是委托行会,行会上交官府,下管工人,一些行首难免就会滥用权力,因为是他们负责跟官府沟通,是他们纳税,所以官府往往会偏袒他们,普通工人连上达天听的机会和理由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利用官方的黑非官方的手段盘剥。
还有一些带有暴力性质的行会,比如某某行业,官府不管他们,结果被各种帮会性质的组织钻了空子,有的地方,铺子全都是某一个地方的人在经营,其他地区的人想开,他们就会集中起来攻击,大有占地盘的味道。
其中运输是关键。
如果一家工厂依靠其生产效率,在当地取得了优势,但到了外界,却因为运输成本过大,而被远不如自己的当地商业赶回去,那么他回去后,必然对运输业有着更大的需求。
美国人的面粉,运到世界上任何国家,加上运费和海关,都依然可以比那个国家的便宜,这是其广土巨族带来的好处。
成本、速度、效率。
事实上,这个情况已经在河北出现,从辽东来的运粮船一周就可以往来一次,每次都是海量小麦,几乎将本地的地主压死,那些佃户还可以依靠不断上涨的人工价格开始去做什么,而那些地主却是根本没有办法。
地主喜欢杀人,尤其是喜欢杀本地的弱势群体,或者外地人,事后好料理的很。
但面对大灾大难之后粮价走低这种旷世奇闻,也就只有忍了,好在河北这样的地方,土地要么是小地主,要么是原本大明朝高级士绅的土地,太大的地主也许有,但闹起来的可能性不大。
有粮食,就堆在家里慢慢吃就是。
这次大车班的录取人身份取向上面,非常符合政治正确,也就是那些因为长老们出现而陡然而富的家庭的小子们,虽然这里面未必没有狼心狗肺的家伙,但比例来说,肯定是好得很。
毕竟,对于某些人来说,卡车几乎是长老们交给新时空居民的东西里,最有可能对某个倒霉蛋长老产生生命威胁东西。
帝都虽然寸土寸金,但博大的地方,找一片灰土空地还是很轻松的。
教导他们开车的是一名从唐山起就效命的战士,苦大仇深的他已经从昏暗无知的冷血变成了一个知晓了自己阶级的战士,属于那种根红苗正追求进步有思想肯奋进的种子。
学开车没那么神秘,交通管制也不复杂,那是几辆皮卡,十个人一辆车,看着人家开一圈后,就开始停在原地讲解,长老们发出的车都是手动挡,当然发动起来还是挺容易上手。
每一位驾校老师都会分步骤讲解,如何操作,跟着会插上钥匙后,每个人都开始按步骤操作,先是发动发动机,然后是挂挡,起步。
这个过程有些麻烦,不过学习的还算认真,接下来三个月内,他们要学会开车,上路,开车上路不要撞死人,遇到碰瓷的要毫不犹豫的直接碾压过去的决心,以及汽车坏了会排除故障,如果车翻了附近村民过来抢劫要懂得抄起刀子拼命。
可以说,虽然不像是去读书那么繁重,但也不轻松。
“夏树,你知道吗,学会开车后,一个月就有八十个银元,相当于八两银子!”
阿海理解不了,资本家肯给你发八十块,就意味着你要给他创造八百块八千块的利益,当然了,作为独立核算的公司,各种福利还是要给的,只不过不会太多而已。
夏树百忙之中出来看新鲜,却对那些汽车并无什么感觉,也不过是对几位同龄人感觉熟悉而已。
她对阿海所说的八十个银元也缺乏触动,毕竟,每个月的假期,她基本上都是和干爹一起度过,而每次干爹给她的零花钱,就有二百个,许多时候就直接给银票,还有给礼物。
干爹说过,他们这叫援助。
当然了,夏树也是不懂,只知道唯有如此,父母才有机会在帝都安身,自己也可以得到好日子,当然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真没有人教她了。
汽车驾驶还是很快就可以学会的。
夏树下一次放假期,开车门坐在干爹面前,忽然看着那奢华的车内布置,说道:“干爹,你可以教我开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