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她我还要出去,如果是一高的事情改天再说。”
赵慎三皱着眉头说道。
乔丽丽又打过去询问了,并按赵慎三的交代推辞了刘涵宇要过来的要求,还没挂呢就看到赵慎三已经站了起来自顾自出门走了,她只好赶紧拎着赵总监的小包追了出来。
赵慎三出门上车吩咐道:“去张寨。”
车就一路往张寨乡开去了。
其实从离开王校长之后,赵慎三都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是否好的政策被不好的负责人实施下去,就会出现不好的结果呢?
作为一个主要的基层领导,赵慎三这些年对于政策跟现状之间的关系早就领悟的无比的透彻。在他看来,辰光集团出台每一项政策,统统都是通过缜密的可行性调查,本着为民谋福利的角度拟定的,可是为什么会执行出多种效果呢?有的是好的,有的是没有用的,甚至还有副作用很大的,其关键就在于执行者的态度问题了。
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就是--经是好经,却被歪和尚给念歪了!
就以一高盖新校区打比方吧,老校区狭窄破旧,盖新学校是绝对好的一项举措,可是为什么王校长宁肯继续住在那间连儿子结婚都不够用的屋子里也不愿意出面盖房呢?他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意思又代表着什么呢?显而易见,一定是被某一层的歪和尚把这个利民的好事情给办歪了!
赵慎三就有这点子魄力,他决不答应在他的统治下,能发生这样明目张胆的事情,所以才推脱了刘涵宇的商议准备详细了解后再决定。并因此联想到他用与奖金挂钩的法子让下面的同志去推行放弃种粮改栽银杏树,如果下面推行中有什么行为偏差的话,岂不是又把好好的事情给办坏了?所以他就带着这种不安想去视察一个乡镇,看看这件事的可行性到底有多高。
张寨乡紧邻县城,跟城关镇毗邻,一进张寨的区域,宽阔的道路两边是大块大块的农田,此刻玉米正是长的快的时候,一眼望不到边的青绿色让人不禁心神一爽。
可是车越往技术部张寨所室的方向开,就开始有些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农民们居然开着拖拉机在田边停着,好多人都聚拢在地边上好像在等什么。
“丽丽,这是干吗呢?”
赵慎三摇下车窗问道。
“不知道啊!现在也不该收庄稼的,就算是施肥拔草也不至于动这么大阵势吧?要不然咱们下去问问吧?”
乔丽丽也摸不着头脑。
在赵慎三的示意下车停了,他们跳下车走近了人群问道:“老乡们,都聚在这里干嘛?是要开农贸会吗?”
一个男人没好气的说道:“干嘛,拔庄稼!”
“好好地庄稼都没熟呢拔了干嘛?”
丽丽问道。
“乡里逼着让拔了庄稼种银杏树,敢不拔吗?”
一个老人插嘴道。
听着老乡们带着浓浓怨气的回答,赵慎三一听心里“咯噔”一声,就和蔼的问道:“我听说过种银杏树的事情,那是好事呀,以后能多收入好多钱呢,你们怎么都不愿意呢?”
一个女人气忿忿的说道:“我们会算账,也知道种树比种粮强。可是你看看这玉米顶多一两个月就熟了,等收了再种树都不让,非得现在就让拔了。我们从下种到现在都投入多少钱了啊,就这样让糟蹋了?如果说真补贴三百斤麦子也罢了,偏偏说这一季不补贴到种麦之后才补贴,这不是那我们老百姓的血汗不当钱吗?真不知道那些当领导的需不需要吃饭!”
一听之下赵慎三更加火冒三丈了,阴沉着脸上了车,还没等他离开呢,就看到两辆面包车开了过来,车头上都扯着大红的横幅,一辆车上是《响应政策,种植银杏》另一辆车上是《大干一月,增产万元》不伦不类之极。
他看的哭笑不得,正想命令车赶紧去张寨所室制止这种胡闹行为,谁知那两辆车停下后,车门打开,“乒乒乓”跳下来十几条小伙子,一个个横眉冷眼的耀武扬威,走近老百姓就叫喊道:“怎么还不开始啊?咱们乡还要在县里拿第一的,你们这么磨磨蹭蹭啥时候能拔完啊?弟兄们,咱们先帮他们一把吧!”
一声喊,这十几个人就下了田,冲着一片茂盛的玉米地就开始又是踩又是拔了,赵慎三气的脸都白了,拉开车门就冲到地边上。还没等他发作呢,只见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哭嚎着远远跑过来,冲进地里拦住这个又拉那个,哭着央求道:“求求你们了,等玉米熟了再种树苗行不行啊?我们全家就指这块地吃粮食的,你们不要断了我们的生路啊!”
一个男人嚣张的一推就把那农民推倒了说道:“你别不识好歹了,这是集团给你们送摇钱树呢你还不要?赶紧起开我们帮你干活呢。”
那农民身子一翻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求你们了求你们了!我不稀罕摇钱树,我就要我的粮食啊……”
赵慎三怒不可遏的大叫道:“都给我住手!”
那群小伙子一看赵慎三气势非凡,一时也不敢耍横了,但却还是不肯出来,有一个人说道:“您别管闲事了先生,我们乡给我们下的也有任务,今天这个村不全部拔光我们要被扣工资的啊,都不容易!”
赵慎三怒道:“为了工资你们就能去糟蹋人家粮食,那人家没粮食吃该找谁?难道去抢劫吗?你这简直就是强盗逻辑!你们是张寨所室的吧?都出来,我帮你们要工资去!”
那些人将信将疑的看着赵慎三,其中有一个进过县城见过一面赵总监,就低声说道:“这人看着像正办赵总监,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一群人将信将疑的都出来了,那个农民哭喊着一颗颗把踩倒的玉米都给扶了起来,可有好大一片已经被拔了无法复原了,就在那里心疼的哭。
乔丽丽看刚刚赵慎三发怒的时候就机灵的打通了张寨所室正主任和副主任的电话,告诉了这里的情况。张寨所室大院离这里原本就不远,这会子已经都飞车赶来了,下了车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胆战心惊的,站在赵慎三跟前大气都不敢喘。
赵慎三也不搭理他们俩,只是冲着百姓们喊道:“老少爷们,我们让大家放弃种粮改种银杏树,其实是好意,是为了给大家增加一点收入苦心考察的项目。当时就说了是凭自愿的,谁愿意种多少,啥时候开始种都凭大家的意愿,没有人敢逼大家的!刚刚这个情况是一个意外,这个老哥被踩坏的粮食我会让乡里赔给大家的,大家都回去吧,不会再有人逼大家拔粮食了!”
这会子老百姓也都看出了这个人是个领导了,就都纷纷涌过来七嘴八舌的控诉乡里的粗暴,还不放心的详细询问改种银杏树之后存不存在风险,在赵慎三诚恳的一一解答下,老百姓才打消了顾虑,都纷纷表示等收了玉米就执行乡里的政策。
老百姓渐渐散去之后,赵慎三依旧不搭理张寨乡的两个一把手,沉着脸上了车就回县里了。那两个倒霉蛋惴惴不安的跟着到了县里,又不敢跟到赵慎三办公室,就各自找了个分管领导的办公室坐下了。
也没等他们忐忑多久,不一会儿就接到了电话,让各乡镇暂时停止推行银杏树推广行动,下午两点半钟召开全县各乡镇两办一把手会议,另外全体班子成员以及农业系统相关领导统统参会。
下午到了会场,基本上大部分的与会领导都已经知道了原委,都用幸灾乐祸的神态看着张寨乡的两个领导,等着开会后赵总监雷霆之怒。
谁知道到了时间,赵总监手捧水杯走进会场的时候,往主席台上一坐,却是一脸的平静十分淡然,开始讲话后神情也并不激动,淡淡的开口说道:“今天把大家都请回来,是想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听,这个故事是我前些时候在一个寺庙听高僧讲的,之后再请大家都给我说说听了这个故事的感受好不好?”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赵总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要讲故事,却谁也不敢说话,静静地等着赵总监开讲。
“说有个和尚跟一个屠夫住邻居,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好朋友。每天早上一大早,和尚要起来念经做早课,屠夫要起来杀猪到集市上卖,为了怕迟到误事,两人相约每天早上都互相喊一声,就这样一辈子过去了。等两个人都死掉的时候,让人不解的事情出现了--和尚下了地狱,屠夫却成佛了。大家说这是为什么呢?”
赵慎三讲完了问道。
底下依旧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赵慎三也没指望他们回答,稍可就自己说道:“那是因为,和尚每天早上都喊屠夫是让他起来去杀生,而屠夫每天早上都喊和尚是让他去念经。两个人的行为本质都没有错,但出现的效果却是截然相反的。那么,现在大家可以说说从这个故事中,大家悟到什么道理了呢?”
依旧是一片静寂,赵慎三冷冷的看着台下,那种沉默带来的压力比他大发雷霆更让人胆寒,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的看着他,等他接着往下讲。
“政策就像是佛经,每一个都是至理名言,都是劝人向善让人成佛的好东西。可是为什么和尚念了一辈子经却下了地狱呢?是因为他把经文的本意给曲解了,更加把该如何行善、修行的真意给弄丢了,那么,他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和尚,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歪和尚,下了地狱也是活该!”赵慎三终于动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