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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企望与钻营(1)

冬雨潇潇 西沙鱼 3668 2021-03-28 20:22

  何建华是第一次出海,晕船也很厉害,脑袋随着脉搏一蹦一蹦地疼痛。他在中甲板呕吐后,找到卫生员要了两片“晕海宁”,服下以后胃不那么难受了,中午勉强吃了一些饭,和衣躺在床铺上休息,人躺在床上,脑子却在急速运转。

  宣传工作不能耽误,应该写一篇有份量的表扬稿,现在稿件还没有着落,自己不能老躺在床上。想到这里,强烈的工作责任心促使何建华硬撑着坐起来,虽然身上懒洋洋的,往日的力气少了大半,他还是振作精神扶着床沿慢慢地站起来,走出房间。

  何建华先到报务房,带着耳机的报务班长李雨田看见副政委进了报务房,只是礼节性地对他点了点头,继续全神贯注地捕捉空中的电波讯号,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站了一会儿,知趣地退出了报务房,想到主机舱看看,可是刚下两级阶梯,一股热烘烘浓烈的柴油蒸汽从脚底下直窜脑门,“轰隆隆”震耳的机器声和胃产生共振,一股酸水涌上喉咙,他使劲憋住,转身又上了梯口,回到中走廊,站着喘息了半天才缓过来。

  定了一会儿神,何建华朝伙房一看,伙房油灶里的火“呼呼”烧得正旺,但伙房里却没有一个人,伙房通往外舷的门敞开着,吴有粮正在舷边洗菜,刘殿民、周秀树、李清文等几个战士有的在切肉,有的在淘米,海上的浪花不时溅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似乎都没有感觉。

  对,这是个好素材,这些战士应该表扬。

  何建华回到房间,拿出纸,拧开钢笔,笔尖在纸上“刷刷”地移动,笔端很快流淌出一段文字: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着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革命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今天是我们金沙江舰出厂后的第一次真正的海上航行,海上风浪比较大,炊事班有的同志晕船,为了让全舰的同志们能吃上饭,有更充沛的精力战风斗浪,刘殿民、周秀树、李清文等老同志主动到伙房帮厨,他们正忙着在舷边洗菜、切肉,他们克服晕船,不顾寒冷,海水打到身上也不顾,为的是同志们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他们付出了辛勤的劳动,赢得了同志们的赞扬。……我们要发扬我军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圆满完成这次艰巨的任务!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文书留易斌敲门请何建华到会议室吃晚饭时,他已经写好了稿子,同时把机电和航海部门送来的两篇稿子也作了修改。

  何建华进了会议室,饭菜已经打好摆在桌面上,舰长、政委和王军医已经坐在沙发上。他挑了一碗装的最少的饭,坐下来用筷子拨了几粒饭在嘴里嚼,觉得嘴里干涩得很,完全没有了平时吃饭时香甜的味道,他又夹了一块溜肉片放进嘴里,吃不出一点肉的滋味,仿佛嚼的不是猪肉,而是一块橡皮,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抬头观察,发现政委碗里盛有大半碗清汤,正一边用筷子捞米粒,一边用汤把食物送进胃里。不知为什么,看见刘永业吃饭的艰难样子,何建华心里就增加了一点信心,他觉得自己和政委比起来,晕船还不算厉害,自己年轻身体好,完全能适应海上的生活。

  舰长的饭量没有减多少,正夹一块瘦肉下饭。令人惊奇的是王军医竟然不晕船,他很快就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汤,觉得还没有吃饱,不好意思地笑笑,站起来又盛了一碗饭。

  看着王军医吃得津津有味,刘永业笑着说:“王军医,你不晕船,干脆调到我们舰来算了,我们这里正好缺一个军医。”

  王军医嘴里含着一块排骨,含混地答应:“那当然好了,吃海灶谁不干?”

  “王军医一来啊,舰上的伙食准超支。”吴洪坤笑着说。

  何建华听着他们开玩笑,心情也不那么压抑了,多吃了两口饭,不过马上觉得胸口堵得慌,赶紧放下筷子回到房间,平躺在床上,失神的目光望着发出昏黄色光泽的天花板,随着船体的每一次左倾或右摆,天花板似乎也在倾斜,在移动,一会儿就感到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他干脆闭上眼睛,可是一闭上眼睛,又感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倒扣过来,觉得很恐怖,赶忙睁开眼,见到的还是昏黄色的天花板,就又闭上眼睛,这样反复几次,眼睛酸涩难忍,再也懒得睁开。他用耳朵仔细捕捉周围的声响,除了偶尔听到脚步声外,耳鼓里是连成一片的机器轰鸣声,分不清是主机或是发电机的声音,海浪拍击舰舷的声音越来越小,思绪渐渐地散漫开来,身体自在地随着军舰上下左右摇晃。恍惚间,自己正躺在一片树叶上,顺流飞快地向下游漂去,突然一阵清风吹过,树叶趁势升上天空,飘飘荡荡,在白云间自由自在地遨游。

  一条蜿蜒的小溪穿过山涧,急匆匆从青山深处流出山口,立马舒展身体成为缓缓流淌的小河。小河的两岸,是一片平展的土地,一座村庄依山傍水,周围环绕着葱茏的树木,鸟喧虫鸣,景色秀美,四季分明,丰饶富足。

  何建华出生在一户普通农民家中。他从小聪慧机灵,深得左邻右舍的称赞,小学毕业时,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考入县城中学,正当他逐步实现平步青云的梦想时,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来。先是担任生产队长的父亲在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被查出有多吃多占的“四不清”问题,生产队长被撤了,多吃多占的粮食和钱退回了,父亲的精神因此受到极大的刺激,往日谈笑风生的生产队长不见了,村里出现一个整日不说一句话的傻老头,最后父亲精神失常,甚至不知道吃饭喝水,郁郁而终。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全家的生活重担全部压在母亲一人的肩上,不久母亲也积劳成疾,家境一落千丈。何建华只好含泪离开读了二年的县城中学回到家里,过早地挑起生活的担子。从此学校的教室里少了一个孜孜求学的少年,生产队的田头地角多了一个孱弱的身影。母亲考虑到给家里增添一个劳力,多挣工分,就托人给他说了个媳妇。结婚后三年,妻子生了二个儿子,但在生第二胎时,妻子坐月子落下了病,往昔脸盘红润的少妇变成了黄脸老妇人。

  当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神州大地时,何建华刚满二十周岁。凭着机敏的头脑,他嗅到了这次运动不同寻常的火药味,很快就拉起一班人扯旗造反,经过一年多的拼杀,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大队革委会副主任。当1967年冬季征兵开始时,他仔细盘算:当兵不但政治待遇好,即使复员回乡,和一般农村青年比多了复员军人的招牌,在招工、招聘等方面有明显优势,要是能在部队提干,就有机会永远跳出农门,成为吃皇粮的国家干部。参军是农村青年改变命运的一个重要机会,权衡利弊,应该果断抛弃目前的地位,投身到解放军这个革命大熔炉中去锻炼,寻找今后发展的机遇。

  凭着大队革委会副主任的权力,何建华顺利地过了体检关和政审关,光荣应征入伍,来到了海军广州基地司令部新兵营。二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他被分到警卫连,给基地贺副政委当勤务兵。很快,何建华就以手脚勤快、态度恭谨获得贺副政委的好感。当贺副政委的老婆长葡萄胎住院动手术治疗时,贺副政委正在北京参加“海军首届活学活用----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何建华不分昼夜在医院里伺候病人,端水洗脸打饭削水果自不待说,病人换下的脏衣服也拿去洗,虽然他是结过婚的男人,但面对那一堆染有班驳血迹散发异味的衣物时,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或许这是个机缘,一定要抓住,千万不能错过。”他暗暗对自己说。

  果然,辛苦劳累有了回报。在贺副政委的直接关心下,何建华面前的道路豁然开朗。在入伍一年零一个月时,他被任命为警卫连二排排长,又过了半年,当上了警卫连副指导员,不久,由于能写会讲工作能力强,调进政治部宣传处当宣传干事。去年,为了加强年轻干部的培养,选拔革命事业接班人,经基地党委会研究同意,何建华被任命为金沙江舰副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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