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武急速走到郑耀祖面前，低声地说：“机电长，敌人把我们的海图室左舷罗经平台撞坏了，舰长要我找你，看看能不能临时修一修。”

　　郑耀祖知道事态严重，对周秀树说：“舱段班长，你下主机舱叫副机电长上来。”

　　眨眼工夫，胡来福站在了郑耀祖面前。

　　郑耀祖只是简短地说：“副机电长，你在这里盯着，我和副长上去看看。”

　　郑耀祖上到中甲板，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支撑海图室甲板的碗口粗钢管从上部断裂，中甲板走廊上方的海图室甲板凹进去一块，甲板由于失去支撑而下垂，安装在甲板上的方位罗经歪斜着，随着军舰航行的震动发出“嘎嘎”的异常响声。

　　帆缆军事长孙敬国带领吴登云在中甲板舷边忙乎，用帆布包裹在碰撞时被损坏的救生筏，看到郑耀祖上来，孙敬国快步走过来，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郑耀祖没有细看救生筏的损坏情况，顺着梯子登上海图室甲板，李伦嘉从右舷走过来，左手提着一个望远镜，右手有些不自然地下垂。

　　李伦嘉扬了扬左手，算是打招呼。

　　从光线不足的舱内冷丁来到甲板上，郑耀祖的眼睛对海上强光有些不适应。他眯着眼，目光从甲板上移动到海上，又逐渐远眺海面，看到的是一幅奇异的景象。

　　军舰的右舷是一个低平的岛屿，低得几乎让人担心海水会漫上来把它淹没。岛上可以看见若有若无的一层浅绿色，一棵椰子树如金鸡独立，特别抢眼。海岛白色沙滩延伸的外缘，有两个奇怪的黑色物体，高高地飘浮在海上。

　　李伦嘉把望远镜递给郑耀祖，愤怒地说：“机电长，好好看看那些家伙！”

　　放大的军舰影像塞满了望远镜的镜面，郑耀祖首先想到的是杭州解放路的百货大楼，不过这不是一栋钢筋混凝土大厦，而是一座庞大的浮动钢铁堡垒。双桅杆的军舰显得壮实威武，前甲板硕大的炮塔特别醒目，驾驶台后部的中甲板上，密密麻麻的炮管围成一圈，炮座上依稀有一些红色的物体，郑耀祖猜测可能是穿红色救生衣的士兵。显然这是一艘火力很强的军舰。

　　郑耀祖迅速用望远镜扫视海面，远处还有2艘高大敌舰浮动在低平的岛屿附近海面，敌舰的旁边是2艘干舷很低的小型军舰，不用说，那是汶水猎潜艇编队。

　　整个战场，敌强我弱的态势非常明显。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李伦嘉说。

　　郑耀祖明白李伦嘉的意思，一场战斗不可避免，而且胜负难料。

　　郑耀祖匆匆看了几眼，把望远镜递还给李伦嘉，李伦嘉仍用左手接望远镜。

　　“航海长，你的右手怎么了？”郑耀祖发现问题。

　　陈新武解释说：“10号舰压过来时，航海长去抢卸方位罗经上的光学方位仪，躲闪不及，手臂受伤了。”

　　郑耀祖望着李伦嘉有些苍白的脸，关切地问：“航海长，伤得严重不？”

　　李伦嘉笑笑，轻轻甩了甩右胳膊：“不碍事。一个光学方位仪500多块钱呢，不能就这样毁了，它对我来说可是价值连城啊。”

　　郑耀祖低头看了看隆起变形的甲板，抬起脚用力跺了跺，对陈新武说：“副长，我意见是先用木头把甲板支撑住，情况允许的时候再电焊修补，矫正可能要到船厂进行热加工才行。”

　　“我也是这个意思，”陈新武同意，“先支撑固定一下，甲板上可以走人，现在这样人员都不能行走。”

　　“好，我马上办！”郑耀祖说。

　　郑耀祖回到中走廊，对胡来福简单说了情况。

　　“机电长，还是你在指挥位置，我带领第一损管组去把这个事处理了。”胡来福的话直接干脆。

　　“好吧，动作要快。”郑耀祖同意，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战斗随时都可能爆发。”

　　胡来福转身对站在身旁的舱段班下令：“第一损管组注意：第三名、第四名到主机舱拿两根3米的方木，第二名拿锤子和锯子，第一名协助我，立即行动，上中甲板！”

　　“是！”仓段班的4名战士齐声答应，立即散开，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木柱擦碰金属梯子的声音。一眨眼工夫，任勤双手拿着锤子和锯子，向富泉和王国强各抱着一根方木，站在胡来福面前。

　　胡来福一扬手，5个人依次向舰艏方向跑去，消失在通往上甲板梯口的拐弯处。

　　不到5分钟，梯口又是一阵响动，胡来福等5个人齐整整站在了郑耀祖的面前。

　　“报告！海图室甲板加固完毕！”胡来福立正报告。

　　郑耀祖命令：“向富泉，你到副机舱通知副机班长和电工班长到指挥所来，王国强，你到主机舱通知主机一班长和二班长上来！”

　　中走廊应急发电机舱门前，以机电长郑耀祖为中心，副机电长和5位班长围成一个半圆。

　　“现在开个紧急会议。我把目前的情况通报一下：现在海上敌人有4艘军舰，我们也是4艘，不过对方的吨位比我们大，火力也要强一些。刚才敌舰把我们舰撞了一下，海图室甲板有些变形，副机电长带领仓段班对损坏的甲板进行了加固。目前的形势很紧张，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各战位要把消防器材再检查一遍。舱段班长，你再检查一下，伙房油柜里的柴油全部放回主机舱。”郑耀祖脸色严峻，“同志们，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坚守岗位，保证机器正常运转！班长要给班里的战士们做出好榜样。同志们要牢牢记住：军舰就是我们的生命，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郑耀祖问胡来福：“副机电长有什么指示？”

　　“我没有另外的话。”胡来福说，“我们要记住机电长说的，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坚持到底！”

　　“副机电长，你就负责主机舱吧，两个主机班长要服从副机电长的命令。”郑耀祖强调，“主机舱有情况及时和部门指挥所联系，紧急情况下可以直接向指挥台报告。”

　　胡来福语气坚定地说：“机电长，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保证主机正常运转！”

　　郑耀祖伸出双手和胡来福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记住我们的口号，”郑耀祖一字一顿地说，“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坚决完成任务！”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坚决完成任务！”胡来福和5位班长齐声复诵。

　　郑耀祖对战局的判断只能是大概的估计，是一名有强烈责任心的指挥员的预感，事实上，局势正朝着比他预料严重得多的方向发展。

　　郑耀祖更没有想到的是，仅仅3个小时后，有几位战友竟成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