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这个世界上注定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我何时死如何死,是下一分钟下个小时还是若干年后,是病死老死还是意外事故;就像我不知道地球上有一种鸟为什么没有腿,为什么它们从出生开始飞翔,临死时便把自己的身体穿在锋利的荆棘上;就像我不知道我所憧憬的爱情事先就是一个美丽的陷阱,为什么漂亮的女人都喜欢骗人……
乔羽鸿说有些事情我注定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我没有去问为什么,这和我一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有些不符,因为我知道如果她不想你知道那你就真的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一夜我一直抱着她,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和我说她小时候最喜欢吃家乡的一种小吃,吃不到就会大哭大闹,所以妈妈特意去学哪种食物的做法以便她想吃的时候做给她吃;她和我说她父母离婚了,就在一年前。事实上那个家早就名存实亡,只是父母考虑到她才维持着。她知道后就很平静地说既然没有爱了就分开吧!于是现在他们分别组成新的家庭,她却成了最多余的一个;她和我说南风你知道吗上学时和你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说到后来我累得不行就和她并肩躺在那张柔软舒适并且散发着淡淡薰衣草香气的床上。当乔羽鸿温柔地躺在我的臂弯里,像一只小猫咪一样蜷缩在我的身旁的时候,我觉得这样的情景竟然是如此地熟悉,后来恍然醒悟,依稀在梦里曾经出现过。
最后她搂着我的脖子轻吻我的脸颊低低问我,南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忘掉以前的所有,重新开始。
我淡定地看着她在黑暗的屋子里熠熠发光的眸子,感受着她柔软温润的唇轻轻触碰我的脸,不加思索地答应。心里面却暗暗冷笑,重新开始吗?不可能了,那些已经发生的注定不会消失,那些已经破碎的心终归不能完好如初,那些已经消逝的爱注定无法重现
她见我同意欢欣的满脸喜色,甚至怔怔地流下泪来。却不知道为了等她这句话我花费了我多少的心血,耗费了多少的精力,苦等了多少个日夜。
她依偎在我的怀里像一个孩子一样时哭时笑,和我说她的伤心她的难过她的孤独困苦寂寞郁闷,没有一刻停息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统统说尽。顺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我里面的衬衣弄得一片狼藉。我是大大的开了眼界,原来那么硬气的仿佛能把整个世界都握在手里的强悍女人当她卸下所有伪装的时候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子。
当她在我的怀里没有了声息的时候我看到墙上的挂钟正走到凌晨三点四十分。她是那么的安静,发出低低的鼾声,脸上的泪痕尚未干去,唇边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我轻轻地从她的颈下抽出在已经被压得发麻的胳膊,看着她恬静秀美的面孔,心里的激动难以抑制,恨不得狠狠地大喊几声才能够宣泄出来。我说过的我会把你曾经对我做个的那些都千倍万倍地还诸到你身上,就快要到了还债的时候,我只需在静静地等待些时日。
躺在她的身边心里面却平静的像是一口深井的水面,不要说是波澜就是涟漪也没有一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想要玩弄她的感情反而忽略了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这个事实。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侧过身去看她的脸,脸型椭圆,每一条线条都是那么的*柔和;肤色白皙,像是用最精致的白土烧制出来瓷器;眉眼细腻,蕴满了女性特有的柔美。我伸出手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她若有所感,眉头微蹙。我正觉得好玩,没想到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搂住我的脖子,然后把额头抵在我的下颌。她搂的那么用力那么紧,我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柔软和温暖。现在这种情况想要不惊醒她挣脱出来是不可能的,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会怎样,是不是会像我当初的时候一样几欲发狂歇斯底里;是否会咬牙切齿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是否会心痛若死,撕心裂肺。
不管了,我咬了咬牙,当初她骗我的时候那手段玩得多漂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前世因今世果,做出的就应该有偿还的觉悟。
终于等到她松开了我的脖子,我从床上起来,替她盖好被子。穿好外衣正要下搂,突然想到这样的情况一点便宜不占是不是太亏了,然后俯下身,犹豫再三还是只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开车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5点了,东方的天际已经有些发白,些许曦光微露,夜空繁星依然闪烁。打开车门的时候冷气扑面而来,这个冬日的清晨竟然是格外的寒冷。昨晚上的电话一个都没接到,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可是现在这个时间齐朗那个混蛋即便没关机也会被他大骂一顿,而黄月——算了,我还是等着吧!
草草地洗了几把脸,才感觉清爽了些。虽然一夜没睡,可是此刻脑海里却是一片清明,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眼前都是乔羽鸿的面孔,她喜笑颜开的样子哀伤幽怨的样子以及她依偎在我怀里时的柔顺乖巧的模样。
我不知道迷迷糊糊的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是刚闭上眼睛就被手机的铃声吵醒。我以为是齐郎或者是黄月打过来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奇怪号码,可能又是什么办理长途通话业务的,顺手挂掉,翻个身继续睡。谁知那混蛋竟然颇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几分钟之后再次打来,正睡得昏天暗地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吵醒自然满肚子怒火无法发泄,抄起电话怒吼:“还他妈能不能让人睡觉啦?”然后刚要挂掉就听到那边有一个声音在问:“请问是南风吗”
我立刻怔住,心中寻思这是谁啊?语气上却立刻缓和下来,“对不起,我是南风,请问你找谁?”
“我就找你,”那边的声音骤然高昂起来,“我是林晓茹。”
我愣了半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然后脑袋嗡了一下,竟然是林晓茹。
“小茹啊!呵呵”我讪讪地笑,“你在新加坡还好吧?”
“你是不是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呢?”林晓茹在电话那边冷冷地问。
我心说你他妈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吗?上次给你打电话一句话没等说完就挂了,现在倒来质问我了,这他妈的让我上哪儿说理去啊!
“你不是忙吗?上次给你打电话看你那么忙就怕打扰到你。”我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边沉默了一下,估计她也想到了上次的事情,“我30号下午飞机到西兰,到时候来接我。”
“哦,好的”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接着陡然醒悟,林晓茹的意思是她将在在六天之后到西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我拿着电话发了半天呆才确定这不是做梦。我靠,林晓茹真的要回来了。可我才刚刚得手啊!老天夜你不是在玩我吧?
6.8
手机上的时间是2008年1月24号上午9点34分,接过林晓茹的那个电话之后猛然觉得他妈的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难为我而存在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袋里面嗡嗡地轰鸣着像是钻进一群苍蝇。脑海里面乱七八糟地盘旋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有的是放弃乔羽鸿有的是放弃林晓茹,可是权衡来去却愕然发现两个都根本不可能放弃。首先是林晓茹,不提我和她的感情,关键是我欠她的和她家的太多,想让我做狼心狗肺的人我没办法做到,我家老头从小就教育我要知恩必报,让他知道我这么做必定会被骂死。这样下来我就只能放弃乔羽鸿,可是这么长时间我投入了这么多精力这么多金钱,眼看着就要得偿所愿现在放手我又实在是接受不了,怎么办啊?我急的一绺一绺薅头发啊!
正在烦心手机突然接到一条短信,打开看过之后更加郁闷。是乔羽鸿发来的,含情脉脉地质问我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告诉她一声,然后顺便约我中午一起吃饭。正要回短信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齐朗的号码。
“你个混蛋昨天他妈的跑哪去了?”那王八蛋一上来就开始骂街。
“sorry,sorry”我连连道歉,“昨天在乔羽鸿那儿来着。”
“操,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电话那边语带不屑,然后又开始*地笑,“怎么样?拿下没有?别跟我装啊!”这混蛋两句话不到就原形毕露了。
“滚吧!别把我想的像你那么龌龊,”我骂了他一句,然后问:“昨天有事儿?”
“算了,既然是这样就原谅你一次,城东的事情大致谈妥了,昨天和相关的几个人吃了点饭,本想叫你可是你个王八蛋一直不接电话,我就把黄月带去了。”
“我靠,你别说还好是黄月去,要是你估计也不能这么顺利。”齐朗得意地炫耀。
“怎么回事?”我突然非常好奇究竟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姓黄的太猛了,那手段玩的简直令我叹为观止啊!把一桌子不管是年轻的还是老头子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算了,有时间和你说吧!我下午去公司,你什么时候去?”
“我马上就去。”我答道,然后忽地想起刚刚齐朗竟然极其罕见地用了一个成语,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那好吧,有事到时候再说。”说着他就要挂电话。
“别挂别挂,”我赶紧喊。
“还有事儿?”
“刚刚林晓茹给我打电话说她六天之后回来。”我有气无力地说。
齐朗在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忽地笑了起来,“该,这下看你怎么办。”
“这事儿还要仰仗齐大公子多多帮忙。”我赶紧拍他的马屁。
“我怎么帮啊?”他有些愕然。
“别管怎么帮了,你就我说帮不帮吧?是不是兄弟?”我开始挤兑他。
“算了算了,我可服了你了,到时候听你的不就结了吗?好了我再睡一会,挂了挂了。”说完那混蛋就挂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这才觉得心里有些落地,虽然心里还没谱但是终究先找到一个垫背的,我就不信他齐朗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败涂地而袖手不管。
想来想去还是回了一条短信给乔羽鸿,告诉她我在11点左右去花店接她。她很快回短信说好。穿好衣服站在屋里发了半天愣,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10点10分,我在犹豫还去不去公司,或者我直接就去乔羽鸿的花店。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下楼之前给黄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准备好关于城东的可行性报告,下午要用。黄月在那边气呼呼地说已经准备好了,然后恨恨地抱怨我和齐朗太不是人,把公司所有的事儿都推在她身上。我自然要好语温言地宽慰,末了黄月突然问我还记不记得答应过她的事儿。我怔了一下赶紧说记得记得,哪敢忘啊?她咯咯地笑说记得就好。挂断电话开始轮到我莫名其妙,我答应她什么事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刚刚走出楼门的时候突然有些眩晕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觉的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的强悍。天空淡蓝,是那种北陆冬季常见的颜色,云量很少,太阳悬在头顶,虽然没有热度,但却觉得倍加刺眼。今天的紫外线照射度一定很强,我在心里面漫无目的地琢磨。
花店的生意似乎不错,我来的时候正有三四个人在选购鲜花,还有一个要买大型的花篮。我看到乔羽鸿在忙就直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素白的长颈花瓶,像是我在医院时的哪个,只是相对小了些,呃——里面插的花似乎也是当初的哪两种,白色的大花和紫色的小花。我觉得乔羽鸿要是知道我用大花和小花来形容她的作品必定要狠狠地挨几个白眼的,只是没办法因为我不知道这花的名字。
“中午想吃什么?”乔羽鸿突然转过来走到我身边笑吟吟地问。
此时她正站在窗玻璃的正对方向,外面的阳光投射进来先是照到我面前的玻璃桌面上然后又反射在她的脸上,进而形成层次分明的投影。我看着她半明半暗的美丽面庞,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哦!随便什么都行,”我无所谓地说,然后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吃的那些,飞快补充:“只要别是昨天晚上的那些。”
“行,那我带你去吃烤肉好了,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她开心地说,然后转身又去招呼客人。
我看着她眉飞色舞地为客人推荐她做的花篮,脸上都是神采奕奕的笑,那样自信的神态像是能够感染所有的人。
我把头转过去看外面的景色,这样的情景在几个月前似乎出现过,不过那时街边的树木还是葱葱郁郁的绿色,屋子里面的人倒还是以前的故人,只是心思却变了很多。
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问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很困难,是不是肖三那混蛋特别喜新厌旧,一有新欢了就立刻踹掉旧的,半刻也不能等。话到嘴边立刻又被我咽了回去,然后心惊胆战,还好反应及时,这话要说出来以乔羽鸿的脾气肯定又炸了。我最近怎么发现我这张嘴好像越来越恶毒了,跟一长舌妇似的呢!呸呸呸
“尝尝这个怎么样?”
我回过神来发现她正夹起一块烤牛筋送到我面前,脸上笑意盎然。我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张嘴。”她瞪我一眼,斩钉截铁地命令。
我刚想张嘴电话就在桌子上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吓了一跳,竟然是林晓茹家里的电话。我拿起电话向乔羽鸿示意了一下,然后撒谎说是公司的电话,起身直奔洗手间。
“喂,您好。”
“是南风吧?”那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女人声音,我靠,我倒抽了一空冷气,竟然是林晓茹她妈。
“伯母您好,我是南风。”我恭恭敬敬地应道。
“晓茹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对,今天早上刚打过。”
“那就好,30号的时候没事吧?”
我心说我操,今天才24号,我怎么知道30号有没有事啊!不过看这种情况,我也只能说:“没事没事,到时候我去机场接她。”
“好的,去接她之前先来家里一趟,他爸要是没空,我和你一起去。”
我一听脑袋嗡了一下,不是吧我可不想又挨那说老不老说年轻不年轻的女人的白眼。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一边头疼一边往出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电话又响起来,这次却是齐朗的。
“我靠,你不说你去公司了吗?怎么还没到?”齐朗上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
我发现我这几天老被这王八蛋吃的死死的,没有半点翻身的兆头。
我嘿嘿地笑,“正在外面吃饭呢!吃完了马上就回去,有急事?”
“没什么急事,刚刚黄月把那份可行性报告给我了,另外陈谦邀请咱俩去参加晚宴,今天晚上,你准备一下,可以带女伴,我看你就把乔羽鸿带去吧!不过就看你的手段了,嘿嘿。”齐朗说完就挂断电话,妈的这混蛋每次都这样不管不顾的,不管和谁打电话只要是他把他想说的说完立刻挂断。这个恶习我说过他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嗯嗯”地答应,可是掉过脸依然如故。
从洗手间一直走到我们吃饭的房间,我一直都在考虑和不和乔羽鸿说刚才齐朗建议的那个。想想还是算了,即便说了她也不会同意。
“你再不回来我就吃完了,”乔羽鸿把看向外面的眼睛转回来,脸上有些落寞,“快吃吧!是不是要去公司?我看你都没吃多少。”
我应了一声,低头发现刚刚的那块牛筋连同筷子都放在我的食碟旁边,我心里面一动,她从我出去接电话到现在竟然一点东西都没吃,为什么骗我说吃了很多呢!
吃完饭之后我送她回花店,到门口的时候她打开车门,然后又关上,扭过头来问我:“有什么话就说吧!憋在心里是不是很不爽?”
我怔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不屑地笑了笑,“就你那表情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我伸手揉了揉脸,干巴巴地苦笑了几声,“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说了,不过我只想想而已,你别当真。今天晚上有个客户邀请我去参加晚宴,不过必须要带女伴,我就想,呵呵,我就是想想。”
“好啊!什么时候?早说啊!就这事儿我还以出什么大事了呢?我要穿什么衣服呢?”乔羽鸿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然后又开始苦恼穿什么衣服,“好了到时候你来接我吧!”说完就打开车门跑掉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飞快地跑进花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