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曾经看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人行走在路边,看到一只蝎子掉进水中,不停地挣扎着,眼看就要淹死了。路人就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捞那只蝎子,但是他刚刚把那只蝎子捞出水面,蝎子就狠狠地蛰了他一下。他一痛,手就缩了回去,然后那只蝎子就又掉进了水里。善良的路人再次伸出手去救那只蝎子,蝎子仍然用它锋利的尾针刺路人的手,如此再三。这时另外一个人从旁边走过,看到好心人的行为就感觉很难以理解,就问:“它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蛰你,为何还要救它呢?”
善良的路人又一次把手伸向水里的蝎子,此时那只蝎子已经筋疲力尽了,就任由路人把它捞出来。路人把蝎子放在土地上,看着它慢慢地爬走,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身边满脸不解的人,沉吟了一下笑着说:“蝎子蜇人是它的天性,而爱心是我的天性,我怎么能因为它蛰我而放弃我的天性呢!”
很耐人寻味的故事,虽然是短短的却蕴满了长久的发人深省的哲理。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真的被感动了。现在想来却觉得可笑,只是一个劝人向善的故事而已,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傻的家伙。很明显这是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凡人,所以他只能是一个故事,根本就没有在现实社会的可行性。
我不是圣人自然不会有那么宽广的胸怀,赵京说我太善良,那是因为他没有碰到我的底线。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说过很多遍了。否则我也不可能做下这个骗乔羽鸿上钩的套子。但是,为什么此刻看着面前的那个曾经骗的我好苦的女人,我却硬是狠不下心来呢?蓦地想起在医院时齐朗曾经说过的话,心下一凛,我会……陷进去吗?
“想什么呢?呆呆的不说话。”乔羽鸿伸手拍了我一下,微蹙着眉头瞪我。
我怔了怔,苦笑了一下“没有,就是觉得好像做梦一样。真希望这梦就这么做下去,永远也不用醒来。”
乔羽鸿听我说完露齿一笑,“可别,我可是希望你的梦里面别有我,有我不就成噩梦了吗?”
我有些无奈,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面前的西瓜,明明知道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就是没办法说破。
“你信不信我知道你刚刚在琢磨什么。”她举起高脚杯向我示意了一下,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淡定地看着我,一对眸子在跳跃的烛火后面闪着熠熠的光。
“不信,那你说说我想的是什么?”我皱着眉头把口中的酒咽下,不知道什么破酒,苦涩辛甜,乱七八糟的味道。
“那我可说啦!”乔羽鸿嫣然一笑,然后又加了一条备注,“如果说中你的心事可不带恼羞成怒的。”
“说吧说吧!我还没那么不堪。”我心说你又不是神仙,你还以为你真能猜中怎么地。
“你在为一件事情而困扰,是不是?”
“对,这个我也能猜到,谁还没有几件烦心事。”我撇撇嘴说道。
“这个事情已经困扰了你很久,而且你不知道你究竟做的对还是错。”她一边说一边伸手理了理额前的乱发。
“嗯,也对,你继续说。”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弄头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她似乎在那一瞬间美得令人窒息。
“这个问题是感情方面的。”她突然加快了语气,目光咄咄地逼视着我。
“呃——对。”我觉得心里面有一股凉意陡地升起,顷刻之间涌到了全身的每个部位。
“其实你一直在自欺欺人,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却要勉强,你知道你的选择会伤害到彼此却仍然不知悔悟。”她冷冷地说,语若寒冰,眼神锐利的如同闪着锋芒的刺。
听到这里,我猛地坐起身来,手中的叉子一下掉在盘子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我操,她知道了,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知道呢?”我心中惊疑莫定,就这短短的一瞬,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的冷汗涔涔而下。
“怎么样?我猜的对不对?”她突然笑了起来,满脸的冰霜霎时褪尽,然后眯着眼睛看着我,语带嘲讽。
我觉得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有意思,肯定就像是川剧的变脸一样,短短的时间变化了好几种表情。我讪笑,哑着嗓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都不准,没有一个是对的。”这么说的时候,就觉得嘴里面像是含了一把沙子,硌的舌头疼。
“算了算了,急什么啊?和你闹着玩的。”乔羽鸿陡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地在说:“怎么样,被我猜对了吧!”
我不知道她真的是光靠猜的还是已经知道了我的阴谋。按说她不可能知道啊!这事儿我就和齐朗说过,齐朗和她又不熟。要真是前一种可能的话那就太恐怖了,谁还能制住她,智而近妖,就是说她这种人吧。我发现我面对乔羽鸿时总是会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也许是因为以前留下的阴影,也许她本来就是这么强悍。
我沉默不语,坐在椅子上运气,然后低着头观察格子桌布上的纹理,努力平复心中震惊,双手在下面互相攥着,手心里面滑腻腻的都是冷汗。
“南风。”她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抬头看她,发现她正把手伸向桌子中间放着的烛台。我以为她要挪动那烛台的位置,没想到她却径直把手伸向那正燃烧着的烛火。
“你干嘛?”我一把夺过那烛台,蕴满烛泪的蜡烛一下子倾斜到我的手上,烫的我大叫了一声。
“疼吗?”她漠然地问。
我捂着手疼得直吸气,她却还问我疼不疼,我真是被气死了。
“你傻啊?你以为你那是猪蹄子啊!我操,烫死我了。”我冲她大吼,跳着脚骂她,但她却蹙着眉头看着我笑,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真是无语了。
我气得不行,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一边瞪她一边鼓着腮帮子冲她吹气。她却低着头,用手里的两柄刀叉丧心病狂地摧残一片生菜叶子。本来还想继续说她几句,再看她的时候我硬生生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我看到她的脸上有两道泪痕,在烛光下闪着白亮的光。那一瞬间我觉得心在胸腔里面猛地抽紧。
“谢谢你,”她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怔怔地看着她,目瞪口呆地不知如何是好。我发现我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乔羽鸿也有柔弱的一面。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甚至都已经习惯了她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强悍与硬气。于是我不停地刺激她,每一次铩羽而归的时候都会在下一次更加地变本加厉,但却不曾料到这么做的时候就像把一柄有着锋利双刃的剑握在手里面,在刺伤她的同时也把自己割得鲜血淋漓。
“为什么要谢我?我从来就没对你好过。”我叹了口气,再次怀疑我这么做究竟应不应该。
她任由那些泪水静静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说:“因为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我;因为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我,因为你让我知道我还存在这个世界之中。”
“你知道吗?有多少个像今天这样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寒风呼呼地吹过。我会感到好冷好冷,就像那些风都吹进了我的身体里,都吹进了我的灵魂中,连带着我的所有都冻成一块坚硬的冰。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是鬼魂吗?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是不是如果我站在风中,如果那些风吹的够猛烈些!是不是会就把我吹散呢?”
她叙叙地说着,眼神惊慌的像一个在茫茫的荒野中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我不知道如何来安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么一边流着泪一边形如呓语地说着,然后一口一口地喝干杯子里面的酒,倒满之后继续喝掉,如此反复,直到那半瓶多洋酒都被她喝光。
那酒很难喝,她把那半瓶都干掉了我杯子里面还剩一半,不知道那酒的度数怎么样,可能是因为我喝的很少没什么感觉,反观乔羽鸿已经是两颊酡红、醉眼朦胧了。
“你过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忽地站起身来,眯着眼睛,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我额头,迷迷糊糊地说。看来她真是喝多了,朝我说话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都是浓郁的酒气。
我心里暗笑,说实话这么长时间以来还真没看到过她喝多了之后撒酒疯的模样。
“干嘛?”我问她。我和她之间就隔了一张宽不到一米的桌子,伸出手来都能摸到对方的脸,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还需要我过去说。
“你过不过来?”乔羽鸿见我坐在那儿不动,本来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定定地瞪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刚想说话,她却猛然把我抱住。我怔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她眯着眼环着双臂吊在我的脖子上,这么近的距离我能够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白皙清秀的脸,能够如此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能够如此清晰地嗅到她头发上的清香,但更多的是酒的味道。在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之后,我张开手臂把她抱在怀里。
当我抱着乔羽鸿的时候我开始有些糊涂了,为什么没什么感觉呢?我问我自己,这不是我一直都在想的么?可为什么现在我却感觉不到如何的快乐呢?
“抱我上楼好吗?”她低低地在我耳边说,如同蚊呐。
我立刻石化,木立在哪儿。说实话我现在挺佩服我自己的,这么暧昧的时候都能保证清醒的头脑,后来想想这可能得益于我的数次被骗,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也该学的聪明点了。
“这不是你一直在想的吗?”乔羽鸿仰着头看我,眉梢嘴角都是讥诮的笑,“你在害怕?放心吧!这不是什么陷阱,我不是和你说了么,今天我是你的情人。”
我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心里恚怒,妈的,怎么又被她看透了我的想法。我发现我身边这些家伙都是些很厉害的角色,惯会察言观色,例如齐朗,例如黄月,例如我面前这位让我手足无措、让我既爱且恨的女人,而我则是最傻逼的那个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