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头,云生给父母,还有所有的好心人磕了三个响头。对着村头的老槐树他许下了一个心愿,然后背着布包裹,踏上了一条未知的前程。小小的包裹里面除了几十块钱之外就是干粮和衣物,加起来不过三四斤重。
走过一个又一个山头、村落,继而出现的几乎都是与之前差不多的光景,好在这样的环境云生已经花了一年时间将之熟悉。他明白什么草药可以止血或者消毒;天生就比别人快一些的脚步能追上一只还未成年的野兔;山里面生长的蘑菇哪些有毒、哪些可以吃在他而言也是常识;荠菜更是早就熟悉得像是朋友般。
凭借着这些生存所需要的知识,若干天后,云生终于看见了一片广阔的天地,极目眺望,再没有大山阻挡视线。他的脸上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咧着嘴,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云生拍拍身上的尘土,想想自己的前世今生,接下来,又将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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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本多不可解之事,有些成迷,有些不为人知。三年前,云生还生活在另外一个位面,如今又要在刚适应了山村生活之后,踏上新的人生道路。留给他的只有感叹,世事无常!
追风王国,成立于二十年前,但是早已经跟追星族日益增多、八卦新闻满天飞的世道平行发展了数千年。没有强大的科技,凡参军习武之人,皆是风的追随者,在个人能力上相对如今这个位面有些许优势。
前世种种在这一刻一幕幕浮现在云生的脑海。
王宫之内的一隅偏殿,十几个风孩在追赶着、嬉闹着,年龄从八九岁到十六七岁不等。偏殿别无其他,唯独数十张铺在地上的草席,仅巴掌大小。门窗大开,常有微风吹进来,增添热闹气氛。
忽闻一放风的孩子喊道:“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追逐打闹的众风孩,遂各归其位,席地而坐,噤若寒蝉。
一名独臂老者来到门口,看着里面丝毫不显得凌乱,轻轻抚摸着胡须,脸上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一阵风吹过,老者因为受凉而咳嗽了两声,笑容也变成颓废神情,叹息一声才继续往偏殿里面走去。
待老者来到所有风孩面前时,众人齐声呼喊:“恭迎老师。”
老者点头,自然地抬手又去抚摸他的胡须,良久未曾出声,只傲然立在学堂当中。这与以往老师雷厉风行的作风大相径庭,底下众学生感觉奇怪,彼此相望,末了将目光全都汇聚于老师身上。
独臂老者忽然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才道:“风孩们,可知明天是何日子么?”
底下一学生当即站起,此人长相很是猥琐,眉毛沿着眼眶的弧度垂下一直到与眼睛平齐位置。眼睛极小,偏又喜爱眯眼睛,常两眼成一线,时有锐利目光射出。鼻梁扁平且不足以尺寸论,嘴角一边翘起,乃是天生使然。虽猥琐如此,但发束梳理整齐,衣着鲜艳,紧身的丝绸质衣服,腰间一条蓝色丝绸腰带随风飘摆,洒脱非常。
站起的学生名曰封志浩,是追风王国大长老封山之子。封志浩四下里巡视般过了一遍,脸上有着高傲之气。对老者躬身回答道:“回禀老师,明天乃是确定风孩修炼之地的风神初练排名公布之日。”
只见闭眼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对着站起来的风孩微微点头,风孩随即再次席地而坐。老者转移目光到另一名始终坐在角落里的寂寞风孩,此风孩非是有何惊天之貌,没有太多可表之处,只是似乎有些不配年龄的深沉忧郁气质。
他是追风王国帝主之子断崖,且为唯一之子,却丝毫不显霸主之气。长久以来,与之接触的人甚少,别人也无从知晓他为什么会这般冷漠。偶尔不明所以的风孩也会跟断崖说上一两句话,但无一例外只能是一个人的表演罢了。
老者关注断崖片刻,又是高深的笑了笑,随手将粗布大衣往身后拂去,苍老的声音道:“不错,从明天起,你们将不再在老师的教导下练习追风之速,根据你们的天赋和勤奋与否,为你们分配了合理的修炼之地。”
环视了一遍偏殿里面每一个风孩的面容,老者接着饶有兴致地问道:“想知道王者之地分给了谁吗?”
风孩们每个脸上的表情都极度丰富起来,或兴奋或欣喜或颓然,不一而同,唯有两人并未交头接耳或者面露向往。其中之一是猥琐的封志浩,他在老者问话后,复又站起,干干脆脆的回答起问题:“理所应当给予最富天资、最勤奋的风神初练排名第一之人。”
回答问题的时候依旧是很倨傲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别人那个排名第一的人非我莫属。
老者第二次点头示意封志浩坐下,看不出神情变化,片刻后郑重而刻板地说:“不错,那人正是断崖!”
当听到断崖这个快要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时,风孩们再次骚动起来,多数并不认为这是事实,尤以封志浩为最。而断崖本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封志浩怒视着刚才还待之毕恭毕敬的老师,奈何老师根本就不予理睬,再看断崖,却发现这厮还是一副快要死的模样。心有不服,气愤的封志浩也不好当着王室御用导师太过放肆,只得愤愤然甩袖而去。
这时,断崖才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封志浩消失的地方。老者则摇头叹息,随后对在座的风孩们吩咐下去,让他们好好抓紧最后一天在学堂里面的时间练习追风速度。
所有的风孩都离开了偏殿,去往一处野外多风之地,寻找训练机会,只断崖留了下来。
见所有的风孩都消失,断崖慢悠悠来到老师跟前,稚嫩的声音响起:“老师,我不要王者之地。”
老者慈祥地微微摇头,断崖与老者对视半响,终离去。
离开学堂的断崖根本就没有心思练习,孤独一人往野外深处漫无目的的走着。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断崖也不在意自己走到了哪里,想着心事的他忽然觉察到前方不远处停了一个人,是个中年人,与封志浩一般模样,成熟内敛很多,但猥琐依旧,微微躬着身子。
断崖收回思绪,上前来到中年人的面前,躬身行礼。正要低头间,却见中年人快速接近自己,如一阵飓风一般。然后不等断崖反应,他已经被中年人一道风刃打在胸口,再不能呼吸,不出一会儿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一场谋杀竟然这般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中年人对着断崖的尸体,沉声毫无感情色彩的道:“唯有我大长老之子才配拥有王者之地,我与你王父征杀一生,帝主之位都给他占了,王者之地,我不会再让。”
说完,中年人洒然离去,微微泛白的头发在风中却显得异常精神。只是在他离开不久,断崖尸身上泛起一阵七彩之光。他的灵魂在七彩光芒中消失于追风帝国,在本不能穿越的两个层面之间神奇穿越了。
漂泊陌生世界的灵魂两年后重生,重生在一个跟自己同龄的少年体内。
大山之中的某户人家,断崖在新身体里沉睡了两天两夜之后,伴随着透过窗户照进眼睛的早晨第一缕阳光,断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很清楚自己重生的每一个细节,他也知道自己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并且离开了追风王国,两年的消耗,他的灵魂已经非常虚弱,再不复往日的天资卓绝。
断崖还没来得及适应照进眼睛的光线,一阵从门口传来的啜泣声吸引了他的目光。哭声来自一名正扶着门边的中年妇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阳光下反射白色光芒若隐若现的白发,她眼中的泪花更叫断崖看得心疼,想上前安慰,挣扎着起床,胸口却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断崖无奈而颓然的倒向了床上。
妇人赶紧蹒跚着步子尽量快的来到断崖身边,伸出干瘦得可以看清楚骨头和经络痕迹的粗糙双手,将断崖扶起来。看着断崖,妇人再次泣不成声。
外面刚赶回来的中年男人听见了妻子的哭声,肩上早早上山去砍回家来的柴火顿时从肩头滑落。拳头握紧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男人猜到了某个迟早会发生的结局。
男人也已经有了不少的白发,但是看年龄却不是很大,身体强壮。他小跑着来到屋子里面,当看到老婆怀里搂着已经醒过来的儿子的时候,傻了片刻,终于明白原来是自己猜错了,紧接着眼泪也似断了弦的珍珠般滑落。男人颤抖着双腿,来到床边坐下,和母子俩抱在了一起。
断崖不忍心打搅他们,眼圈亦跟着泛红,有泪花在其中闪动,他紧紧的往“父母”的怀中挤着,胸口时而传来的疼痛也仿佛不那么疼了。
一年之后,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离开人世。一年里,断崖清楚了自己的新身份。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云生,这将成为我以后唯一的名字。
新世界的父母给了云生一年无微不至的关爱,等到他懂得了很多事情,反过来想要去孝顺父母,父母却好像约好了一般双双离开人世。云生为父母流了三天三夜的眼泪,因为父母临终前说过,只准他哭三天。村子里的人都来帮忙处理身后事,也有好心人留下了一些钱。
这一年,云生十七岁。
父母离开的时候,希望云生可以到外面闯些名堂来,云生当时是答应了的,跟答应了只哭三天一样。父亲教育过自己,做人要讲信用,母亲也教育过自己,要乐观向上的过日子。所以,他必须要出去。
云生很听父母的话,为了他们的爱,云生学会了快乐,学会了接受,学会了怎样成为一个男子汉。在云生还不是断崖的时候,遭遇了一场车祸,肇事者逃逸,山里人找不到肇事司机,只好自己寻了郎中,总算保住了他的小命。可是,云生一直不见醒来,等醒来之后,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东西,因为这个时候的云生已经变成了断崖。父母一点点帮他找回记忆,还教给他生存必须要掌握的诸多知识。
父母的身后事比较简单,没几天就下葬了。走的时候,云生将好心人留下的钱统统送回去。他告诉好心人,父亲说过,人是要靠自己的,这叫骨气。听到云生这般与年龄不符的话,好心的村人都感动地哭了,依然坚持要将钱塞回去,可是云生坚决不肯要。
若干天之后,云生终于看到的不再全是山了。他将为了父母的希望和对老槐树许下的承诺去打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