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着,漆黑的通道仿佛永远看不到终点,只有不停地下坠,下坠……参加返魂试炼的亡灵,原本都聚集在同一间房屋里。但是随着下坠速度的不断加快,其中有些运起法术来主动加快了速度,有的却谨慎为上缓缓前进,现在也都拉开了距离,远远地分开了。吴清华一进入隧道就让自己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远远地吊在最后面,一边探出神念去探索周围。这隧道看上去只有百米来宽,以吴清华现在神魂的强度很轻易就触到了边界。但是隧道外面似乎却是一片虚无,连探出的神念都无法返回神魂之中。在这垂直的空间似乎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分别,只有一条通路不断向前。
吴清华看了看下方已经变成一粒黄豆大小的卢尔,身形一闪就追了上去。下一刻,他便出现在卢尔的身旁。
“谢谢前辈的救命之恩。”虽然刚开始被吓了一跳,但是旋即卢尔便从声音中认出了吴清华来,很是恭谨地道谢。
“道谢就不用了,刚才人多耳杂,现在你给我仔细说说这通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吴清华问道,“刚才我听你说,似乎每一次通道打开的状况都不太一样?”
“其实返魂通道里的状况倒都是差不多的。最危险的也就是不时出现的灵魂风暴和空间缝隙,此外就是那些以前参加试炼没有通过的亡灵的怨魂,它们会无意识地寻找攻击参加试炼的灵魂。”卢尔很有自信地说道,“不过我的镇魂旗能够克制灵魂风暴的影响,让咱们专心地对付怨魂,寻找空间缝隙。而以前辈的实力,对付那些丧失了神志的冤魂可谓是轻而易举。”
“你倒是不客气。”吴清华哼了一声,“但若是情势危险,我可是保命要紧,顾不上管你。”
“这个自然。”卢尔早已想到是这种结果,不过他对吴清华倒是很有信心,所以并不太担心这种情况的出现,“之前我说的每一次返魂试炼都不太相同,其实是在人界那一头,主持返魂试炼的主持人不同的缘故。不同的主持人有不同的法力特点,选择亡魂的口味不同,个人实力也有高低。所以有的时候一次返魂试炼能成功十多人,有的时候却只有一两个能够成功。”
卢尔说到这里,言语一顿。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最前方传来的一声惨叫。显然已经有莽撞的试炼者受到了损伤。卢尔环顾了一下左右的景象,从怀中拿出那把镇魂旗来。黑色的三角形小旗迎风展开,露出上面所画的一张雄狮图案。
“这就是镇魂旗?”吴清华细细端详,只见那小旗通体发着莹莹的辉光,隐隐有金属光泽在旗面上流转。这时吴清华的脑中微微一动,向前探出的那部分神念仿佛受到了一股莫名力量的牵引,剧烈地波动起来。吴清华连忙运转心法,顿时将神念平定下来,但若是普通亡灵卷入这种力量之中,定然会被撕扯得魂飞魄散,想必那就是卢尔所说的灵魂风暴。
想到这里,吴清华心中一动,收回了身前的那部分神念,让那灵魂风暴突破了神念笼罩的范围卷了进来。这时只见镇魂旗上光芒大盛,射出一张半透明的大网挡在卢尔和吴清华两人身前。那灵魂风暴撞击在大网上,却始终无法突破进来,只是沿着网壁流向四周,在两人身后流下如同彗星一样长长的慧尾。
“果然是宝物。”吴清华轻叹了一声,而卢尔脸上本来略带紧张的神色也终于平缓下来,显然他对这东西的功效也并没有特别多的自信。
不过除了两人之外,其它的朱盟亡灵却没有这么轻松了。其中一部分运气极佳的亡灵没有撞上灵魂风暴,而一部分大意的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撕成了碎片,还有一部分使起自己独特的法术与那灵魂风暴抗争起来。
吴清华也着意观察了一下那些亡灵的功法,发现他们与丹盟的亡灵不同,几乎每个家族的亡灵都有自己独特的法术,而且原理迥异,完全不像丹盟的亡灵那样,所修炼的功法和使用的招数虽然看上去千差万别,但是都源于同样的基理。
在问过卢尔之后,吴清华才知道朱盟中亡灵的功法基本上都是来自于他们和人间的联系。朱盟的亡灵能够通过祭坛与人界联系,并且从另一头得到有关修炼的知识。而且不同家族在通过祭坛祈祷与人界进行联系时,往往会得到不同的答复和不同的收获,因此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秘密,法术也大不相同了。
相比之下,丹盟的亡灵功法都是来自于丹极山脉中那个神秘的丹极宫所留,一脉相传之下经过了不同的演变才产生不同的变种,所以基理相同。
只是卢尔在言谈中总是提到在人界与他们进行沟通的一大势力,虽然没有人知道那个势力究竟是何名字,但是其手段以及教授给朱盟的法术,却让吴清华联想到了巫师塔的身上。那个神秘的所在,在人间的异元者界所擅长的就是契约和法阵,连药师都要借助于他们。如果说人间真的有一个势力能够千百年不断地与地下世界进行沟通,那么巫师塔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定期给朱盟的亡灵提供帮助,让他们能够返回人界。吴清华可不相信那帮巫师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
不过自从进入这隧道开始下坠之后,吴清华发现自己的身体中似乎隐隐产生了一些变化。虽然现在的身体是完全由神念组成的灵体,但是在身体深处却好像多出了一块质地更加黏稠的圆球,并且有规律地收缩膨胀,如同活人的呼吸一般。吴清华将自己的神念探入体内,却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只能看到混沌的一团。
在这个过程中,通道内的环境又起了变化。除了同行的亡灵少了一小半之外,返魂通道也由一根粗大的管道开始了分岔,而且是不断地分化,在前方形成了成百上千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管道。
就算最急于冲向终点的亡灵在这里都不得不停下速度,小心判断选择自己的前路,而卢尔和吴清华也变得更加慎重了。
“这些岔路有的能够通到返魂通道的尽头,有的通向异世界空间,还有的是死路一条,所以必须小心选择。在之前的几千年里,前人已经走出了数条安全航道,能够保证通到返魂通道的另一头的终点。只是由于选择这些航道的亡灵众多,所以被困在其中的怨魂也最多,到现在若是没有十足的力量把握,还是避之为上。”卢尔向吴清华介绍道,“至于其它的航道,就要靠各人自行探索了,能否抵达终点就看各人的缘法。”
吴清华斜眼瞅了瞅卢尔:“那么你的意思是走哪条呢?”
“前辈的实力如此强大,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破去洛克家族的火龙阵,想必对付些许怨魂肯定不在话下。倒是如果选择新航道走上岔路的话,再想回头就困难了。”卢尔说道,“所以我看咱们还是走老航道比较有把握。”
“那就带路吧。”吴清华微微点头道,卢尔所说的和他心中想法正好一致。而且就在刚才,他注意到还有另外几名亡灵悄悄地跟在了两人的后面,吴清华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卢尔带着吴清华钻入了一条红色的隧道中去,进入这条隧道之后,管径比起之前那条粗大的主路就狭窄了许多,而且曲折蜿蜒,两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并且注意随时变向闪躲,比起之前的路程更多了几分艰险。好在镇魂旗仍然在起作用,保护两人不受灵魂风暴的影响。要是在这狭窄的管道之中灵魂骤然失神,很容易就会偏离轨道,冲出管道化为虚无。
这时,前方的又一拐弯处,突然闪出一个身影!一个身材比例完全失调的人形从弯道处倒飞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小心怨魂!”卢尔一声惊呼,同时手中的双刀已然出鞘,在空中交叉一击,摩擦出一连串火花。但是没等他的双刀挥出,只见虚空中浮现出一只白森森的骨爪,正如之前托利卡向他所施展的鬼爪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庞大了数倍!
那骨爪正好浮现在怨魂的身前,凌空一把抓下去,顿时将那怨魂捏的四分五裂,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化作点点星辉与两人错身而过。
“这不是洛克家族的招牌法术幽冥鬼爪吗?”卢尔看的目瞪口呆,转头向吴清华问道。但是吴清华脸上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只是淡淡地向卢尔点了点头,不做解释。卢尔顿时想起,像这样追问一位前辈高人是不智之举,当即住口不提,不过心中许多念头却翻腾不已。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那几名亡灵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在经过那怨魂残骸的时候,其中一人还一把抓住了那怨魂所使的镰刀,然后与同伴急切地讨论起来。他们的窃窃私语却都没有逃过吴清华的灵觉,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从此开始,一路上出现的怨魂越来越多。原本卢尔只是想让吴清华保护着他,两人尽量避免战斗,尽快脱身。到了后来,他发现这种想法实在是多此一举。每一次不论出现的怨魂有多少,吴清华总是能在瞬间就解决战斗,而解决的方式无一例外的是刚才使用过的幽冥鬼爪,仿佛他本人就是洛克家族的一名长老,将这一门工夫练到炉火纯青一般。
但是卢尔知道这不可能,吴清华此举显然是为了掩饰自己本来的功法。可是他能够将一门只看过一眼的法术施展到如此威力,当使用自己的看家本领时会强到怎样的程度,卢尔实在不敢想象。
要知道,在这个隧道中丧生的怨魂虽然大多是实力不济,但是放到外面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尤其是其中还有部分是纵观朱盟上下百年都有名的出类拔萃的人才,只是因为大意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才没有冲过通道。而这些怨魂在吴清华的手下,跟普通的怨魂也根本没有差别,都是在一个照面之下就灰飞烟灭。
吴清华的举动也震撼了身后尾随的那几名亡灵,到此他们已经完全打消了趁乱杀人的打算,不过也庆幸自己选择了跟在这两人身后。有这样一尊杀神在前面开路,这一路可以算得上畅通无阻,只要小心那些不时出现的空间裂缝和灵魂风暴就万事大吉。
只是吴清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甚。越往前走,出现的怨魂就越来越多,两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显然这里已经接近了通道的终点,马上就能从这细窄的航道中脱出。这时的怨魂就好像丛林里的蚊子一样,挥开一群还有一群,前仆后继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原本一直紧靠在吴清华身边坐享其成的卢尔现在也全神戒备,深怕吴清华撑不下去,或者漏掉一两个怨魂,自己好出手补漏。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浑身一震——原本一直就在他身前的吴清华突然消失了!
也不是完全消失了,吴清华的人影依然在他身前不远处,但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吴清华的存在。那里只剩下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气息全无。
而那些蜂拥而来的怨魂也都愣了片刻,然后对吴清华的存在视若不见,将目光都转而投向了卢尔身上。
这种被数百怨魂盯住的感觉让卢尔永世难忘,他的灵魂仿佛浸在冰水中一般,灵魂的力量都被一点点扯离开,不要说做出反击,就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不能。
但是就在下一刻,一股暖流涌进身体里,卢尔的灵魂顿时解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和吴清华一样的状态,而那些怨魂的目光骤然之间又失去了焦点。
这是怎样神奇的秘术啊!卢尔心中发出一声感叹,不过好在这位高人没有在关键时刻过河拆桥,抛弃他,否则……否则就没有否则了。
当两人的虚影穿过怨魂大阵,终于脱出了隧道终点的时候,身后远远地传来了咒骂和惨叫的声音,不过霎时间又恢复了平静。
通道的底部是一个宽广无垠的巨大平台,由上方通道中投出的不同颜色的光芒打在平台上,映出一个又一个色彩斑斓的光圈。吴清华和卢尔两人轻轻地落在红色光圈的中心,此时,已经有一个亡灵比他们先到,却是站在距离他们数千米的距离之外了。
让吴清华惊异的是,现在他身体里那个混沌小球已经成长到了拳头大小,并且结成了一个婴儿的形状,神态安详地端坐在小腹中,呼吸平稳。而那婴儿的眉目竟然和吴清华活着的时候十分相似,活脱脱就是他幼儿时期的样子。
“到这里之后又将如何?”吴清华侧头向卢尔问道。
“据我家族的前辈所说,来到此处之后,就只能等待人界那头的通道打开,然后选择想要的灵魂进入了。我们就在此地稍等吧。”卢尔说完盘腿坐在地上,将那面镇魂旗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开始调息恢复刚才所耗费的力量。
“人界的通道……”吴清华口中轻声念着,在平台上缓缓地踱步,想到马上就能返回人间,重见阳光,重见家人,他的心情也分外地激动。但是在享受未完的人生之前,他还必须先去找到药师,然后除掉他,阻止他那个疯狂的计划。
等待了片刻,陆续又有几名亡灵通过了通道落在了大平台上。只是他们看起来都狼狈不堪,远远没有吴清华和卢尔两人这样好整以暇。每个亡灵也都在用仇视的眼神打量着周围的其它人,毕竟少一个亡灵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与其等待那虚无缥缈的机缘,不如自己动手争取多一份的机会。
正在这个时候,一扇圆形的大门突然在平台的一处凭空浮现,白色的光芒如此耀眼,将整个空间都照的如同雪地一般!而那大门正好就开在一个亡灵的身前,那亡灵先是一愣,然后欣喜若狂地大喊:“选我了!选我了!”
这时从那扇圆形大门中,伸出一只完全由光芒凝聚而成的白色大手,向那亡灵拦腰一把抓去。就在大手将将要触摸到亡灵的瞬间,突然那亡灵胸口一阵大力涌来,顿时向后远远飞去。
而吴清华的身形则出现在了原本那亡灵所处的地方,那踹出的一脚还没收回去,就被那白色大手一把捏住,拉进了门中!
大门骤然消失,一切又归于黑暗和平静。